今天中午在18英裏處的小溪吃午飯時,遇到了一對年輕人,他們平均日行40英裏,隻用了76天就完成了PCT北向,現在又掉回頭來走南向,這在徒步上稱為 yo-yo。實在欽佩他們。小夥子說,他有非常嚴重的頭痛,一旦發作,會短暫失明,在步道上76天隻在西耶那發作過一次,但一旦回到城市裏,他能感覺到隨時被化學物品包圍,比如大街上迎麵走來人的洗發香波味道,化妝品味道等等,都會誘發他的頭痛症。山野中呆久了,每天聞的是鬆香,花香和成熟的漿果香,回到現實生活中,也許嗅覺會對人工和成的化學物質變得敏感。
下午翻過Cispus Pass,就進入山羊岩荒野了。眼前一亮,群山環抱的青青山穀,鮮花,草甸,小溪,瀑布。聽許多嗨客( hikers) 提到過山羊岩荒野 (Goat Rock Wilderness) ,甚至有人認為它是PCT上最漂亮的一段,難不成比西耶那 (Sierra) 還美?那就試目以待吧。
早起同住旁邊的兩位短程嗨客 (hikers) 聊天,說起是否山羊岩荒野 (Goat Rock Wilderness) 可以與西耶那( Sierra) 媲美,家住華盛頓的Jim說“等你今天過了刀鋒( Knife's Edge) 再比較吧。”
刀鋒 ( Knife's Edge) 是一段在山脊上的小徑,一邊是冰川,另一邊是深穀。看FarOut 上的評論,關於刀鋒( Knife's Edge) 本身的並不多,反倒是刀鋒( Knife's Edge)之前有一段藍線討論得比較多,走過的人都極力推薦,藍線是舊PCT的線路,比現在的PCT海拔要高,景色要好,走藍線還可以選擇登頂老雪山 (Old Snowy Mountain),360度的無敵美景。
我有些猶豫要不要走藍線,今天的爬升不少,如走藍線又要多出一千多尺,而且今天下午還要趕在白埡口 (White Pass) 的商店關門前買接下來四天的補給。
一路上行,風景如畫,腳步不知不覺放慢。遇到的幾個PCT南向的嗨客 (hikers) ,個個都極力推薦南線,特別提到還要登頂老雪山 (Old Snowy Mountain)。
到了分叉口,看看PCT是從山腰的冰川斜穿過去,藍線往上爬在山脊上過,於是決定走南線看更美的風景。走到南線與老雪山(Old Snowy Mountain)交叉口,看看陡峭的老雪山(Old Snowy Mountain)有些猶豫,幾名年輕人正坐在交叉口休息,問他們上去老雪山(Old Snowy Mountain)了嗎,一名年輕人狡猾地回答“如果我昨晚上覺睡好了,我會上。” 遠處有一對法國年輕夫妻正在準備登頂,我放下背包,也跟了過去。山路很陡,兩邊都是懸崖,最要命的是路上全是火山碎石,很滑,既然來了,就硬著頭皮上吧。快到頂時幾乎沒路,隻有手腳並用,不敢回頭張望。終於登頂了,360度的美景,雷尼爾雪山 (Mt. Rainier),亞當姆斯雪山 (Mt. Adams) ,聖海倫火山 (Mt. Saint Helens) 從各個方向突然展現眼前,讓我目不暇接。山頂很小,法國夫妻加上我幾乎就把整個山頂占滿了。法國夫妻呆了一會兒就下山了,臨下山時對我說,“一個人盡情享受吧。”我一個人站在山頂,雪山環繞,腳下是千年冰川,溝壑縱橫,山穀又如行雲流水般順滑,遠處的刀鋒 (knife's edge) 小徑在起起伏伏的群山之巔,蜿蜒著向雷尼爾雪山 (Mt. Rainier) 延伸。此刻的世界一片沉寂,我忍不住在這高山之巔大聲呼喊,讚美這無法承受的美。
密林中的穿行,峽穀中的爬升,此刻都有了意義,原來都是通向這美麗一刻的前奏啊。
沉醉美景中,渾然不覺時間流逝。清醒過來才發現已是正午,要趕在補給店關門前到我還有17英裏山路要走,一路狂奔,終於在小店關門前趕到。雖然這隻是個孤孤單單的鄉村小店,但因為離步道口隻有0.6英裏的,最近的小鎮也在二十英裏之外,所以有為數不少的嗨客 (hikers) 在此補給。我們今晚就搭營在小店後麵的草坪。
意外遇到走PCT第一天有過一麵之緣的韓國人Sunny,他的容貌大變,從徒步第一天一名微胖的中年人變成了精瘦的長胡子型叔,開始我完全沒認出他,直到知道他是韓國人才聯想起來。PCT讓人改頭換麵。
夜幕降臨,在遠離帳蓬區的野餐桌邊,一群年輕嗨客(hikers) 還在喝酒,彈吉它,打鬧,PCT上好時光。
原本的計劃是在白埡口 (White Pass) 小店短暫停留,買了補給吃了早餐就走。小店八點開門,七點半眾多嗨客就已聚集在店門口了,虎視眈眈,嚇得開門的店員小姐直嚷嚷,“對我們溫柔點!”僧多粥少,我同藍鳥各司其職,我直奔烘箱搶到兩個早餐三明治,藍鳥迅速將貨架上剩下的幾袋方便麵放入購物筐。
我倆邊心滿意足地吃著早餐,邊打量著一群群早上才到的嗨客們 (hikers) ,突然看到前兩天路上遇到過的一對台灣夫婦,女生叫賽手 (Racer) ,男生叫拖鬥,哈哈哈,怎麽男生總是在拖後腿。賽手可能用力過猛,衣服都撕破了。夫妻倆都瘦得厲害,賽手 (Racer) 說為了來走PCT,行前已經增重八斤,但才走到南加州,八斤全瘦回去了。拖鬥說本來覺得自己瘦得太多了,直到看見另一名台灣嗨客(hiker),“他的腿瘦得隻有我的手臂粗了。“我看看拖鬥的細胳膊,想像不出來另一名嗨客(hiker) 瘦成啥樣了。“太辛苦了!”拖鬥感歎道。夫妻倆太想念台灣美食了,歸心似箭。正聊著,又走來一位老先生,自我介紹是住在洛杉磯的台灣人,太太是香港人,60歲。老先生71歲了,18年同太太北向徒步了PCT全程,這次太太一人又要走南向全程,老先生全程開車做後援,“瘋狂的女人。”老先生搖搖頭。我同藍鳥好奇地要見見這位瘋狂的女人,瘋狂的女人步道名叫龍女 (Dragon Lady) ,哈哈,老先生就是過兒了,龍女 (Dragon Lady) 非常瘦小,卻有如此強大的毅力。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一見如故的感覺,熱熱鬧鬧又聊一陣,等我同藍鳥開始徒步時已經是中午了。
下午徒步二十英裏,晚上紮營在雷尼爾國家公園裏。
昨晚查FarOut app看今天水源和營地情況,發現32.5英裏處有一幢小木屋對PCT 嗨客 (hikers) 開放。PCT上很少有木屋,我很好奇想去體驗一下。藍鳥一聽32.5英裏,眼睛都睜大了“俄勒岡的30英裏已經把我累得夠嗆,這還是華盛頓啊!”我忙解釋“雖然是華盛頓,但這一段爬升並不太多。”
我同藍鳥徒步,每晚在同一處紮營,但白天各自按自己的方式走。我喜歡快走,早到營地休息,藍鳥喜歡不緊不慢地走,一般會比我晚到營地。但32.5英裏,要在天黑前趕到,隻有快走才行。最後我們決定藍鳥在27英裏處搭營,我直奔小木屋。明早我會在小木屋等藍鳥過來。
今天上午穿過了雷尼爾國家公園後,下午又經過一段過火區,傍晚七點到達小木屋。暗紅色的小木屋前是一大片青翠的草甸,草甸上有小溪流過,安安靜靜的世外桃源景象。小木屋內陳設很簡單,一個爐子,一張桌子。小木屋是當地雪地摩托車俱樂部的義工搭建的,雨雪天為大家提供一個避護所。小木屋後麵的森林空地上已經搭了不少帳蓬了,我也趁著天還亮,趕緊搭好帳篷,然後去小溪邊打水,順便洗洗。華盛頓州雖然潮濕,但營地附近經常沒有水源,常常要背著沉甸甸的水袋,走幾英裏搭營。今晚能在小溪附近搭營,感覺好幸福!
今早要等藍鳥,可以睡個懶覺,但生物鍾還是五點過就叫酲我了。如果藍鳥昨晚搭營在27英裏處的話,八,九點應該能到。慢慢地吃早餐,喝咖啡,有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帳篷上,畢竟這是華盛頓州了。
昨晚一起在小木屋附近紮營的人都啟程了,隻剩我孤孤單單一頂帳篷。偌大的草甸,隻有我一人,正好拿出木屋桌上的《走入荒野》再讀一次。
一,兩小時後,陸陸續續又有嗨客 (hikers) 來到,同他們聊天,聽他們的故事,此刻我不是個要急著趕路的嗨客( hikers) ,倒像是個旁觀者。隻剩下三百英裏就到終點了,大家的話題免不了圍繞著徒步結束下一步做什麽。太空勳章 (Space Medal) 姑娘出生在弗吉尼亞,徒步前生活在華盛頓州的一個小城,徒步結束後想找一個有山有河有草原的小城去生活,“因為我是農夫,我的伴侶是漂流向導。” 中年的“六個” (Six) 是德州的一名律師,白胡子的老公是名退休的大學教授,“六個”說話有點自以為是的顯擺“我還有個案子二月上庭。”六個休息一下又出發,白胡子老公挽著袖子,摔開膀子在後麵緊追。旁邊一名嗨客(hiker) 開玩笑“嗨,女士,後麵有個老頭在追你!”引起嗨客們(hikers) 一陣大笑。一名年輕斯文的嗨客(hiker) 拿出水彩顏料在畫畫,就像我們每天記日記,他每天作一副畫。旁邊的漂亮姑娘叫Sage,徒步結束後,也想找尋一個小鎮居住。
藍鳥接近中午了才到,原來昨天她又累又困,在19英裏有水源的地方睡著了。今早走了13英裏才到小木屋。藍鳥雙肩的皮也磨破了,真不容易。
今天因為中午才出發,我決定走20英裏去一個小山頂的營地,據說可以看到雷尼爾雪山的日出,非常美麗。
剛走出一英裏多,上到一個土路上的小坡,意外遇到步道天使,天使為了雷尼爾雪山這個背景,也是煞費苦心了,要知道這條路亂石嶙峋,可不好開。
傍晚六點多紮營,看日落時,偶然發現營地邊上有一大片Huckleberry 叢,華盛頓州的Huckleberries 比俄勒岡州的大,現在熟透了,非常甜。畫水彩畫的小夥子同漂亮姑娘Sage同行,剛好也搭營在我旁邊,遠望夜幕下的雷尼爾雪山,小夥子輕聲在同姑娘講些曆史故事,聲音漸漸消融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