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葉--會堂春秋（第五集，長篇小說）

  不知不覺又是周末分享的半個夜。鮮嫩的葉張開生命的眼睛，看春不是年前的春，看葉已經不是年前的葉，春水不是年前的春水。願它們泄漏了一個天機，人的生命苦難也能像這嫩葉一樣複活，而教室的燈光像是與葉共勉。

  上世紀末的時候，智辛還住在矽穀一間小小的私人公寓裏， 下班繼續處理公司事務。他睡得遲， 午夜還得起夜幫助妻子照看吵夜的小孩。後半夜可是老鼠不停地在牆壁打洞，睡後也不踏實。白天在公司，整個都是代碼，設計，會議，討論，電話。那時候，他正在承擔一個重要項目，時常遇到難題，但是他並不灰心。 不時有同事向他請教，幫忙，他總是答應幫忙。他幾乎沒有片刻的休息，工作上了癮。沒有幾年，他就在業界取得令人羨慕的聲譽，公司IPO使他一躍成TOP中產階級。然而疾病不期而至，那毀滅性的陰影使他痛苦。

  智辛也開始痛苦地覺得自己在天國的門外，鼓起勇氣對基督徒們說：“你們的主,耶穌, 我的一個朋友介紹我來拜訪他，請問我可以認識他嗎？”

  牧仁心平氣和地問：“羅馬帝國時的君士坦濟亞是君士坦丁的妹妹，那麽我就用她的話問，你想要基督的那個形象呢？那個真正的永不改變的，還是那個為我們展示出來的奴仆的形象？”

  智辛的眼光望著牧仁和基督徒,  好似他們才是這裏的主人。

   “一樣米養百種人，我們基督徒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但扣門必開門，這是我主的應許。讓我們仿效懺悔錄中奧古斯丁， ‘請你降至我心，準備我的心，使我的心用你啟發我的願望來接待你，阿門’。聖靈會引導我們。”片刻，牧仁就自己回答了。

  善之道:“我常去野遊，尋路常聯想到聖靈就像是我們信仰的指南針。”

  眾人拍手道：“通俗易懂的比喻。”

  若客看著會堂的門徒，他們自稱的基督像是他們靈命的家裏的頭，他們求神在心靈點上燈，又願基督的旨意進入這間會堂。會堂並不見掛任何畫像，但從他們的神態感覺到基督的莊嚴動人。禱告時門徒雙眼相閉，心注視著天。講道時，手捧一本世界上最珍貴的書中之書－聖經，虔誠地傳講真理。猶如頭戴著神賜下的冠冕，讓世間的一切榮華富貴都相形見絀。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智辛這時隻能這樣理解人生，才搖搖他的頭。他痛苦地不甚明白，但又有些釋放地吐了一口氣。

  然而世穆麵部現出不以為然的輕蔑態度，他一則不能理解智辛內心的煎熬痛苦，也沒有醒悟過來，一點也不相信牧仁的話，還驕傲地認為在座的門徒神經錯亂了。 甚至心理麵暗暗忍不住譏諷道：“什麽信仰有用？任何人的信仰也沒有用．連牧仁自己不也頭發花白，已經走上這條滅亡的路了？ 還用火湖嚇人嗎？”

  虔靈好像看見了他的內心，就給他翻開書卷的一頁，在太3：7，那上麵寫著：“誰指示你們逃避將來的忿怒呢？”

  “這是甚麽意思？”世穆描了書頁一眼，然後轉過頭來問。

  虔靈停頓一下，忽然改變了語調：“主耶和華必像大能者臨到、他的膀臂必為他掌權．他的賞賜在他那裏、他的報應在他麵前。”

  此時“理性”像是用不理的態度對待世穆，使他無法把世界和福音二種想法安頓在一起 。他的思維一麵遊蕩，一麵拿驕傲的、憎恨的眼光向四下看，他暗暗地駁斥道：“等著瞧，看是誰沒有末日呢。”他的“理性”便像是起身離開，心中帶著譏笑怒罵，自己卻不知道對誰．

  太慈有女性特有的敏感，察覺到他的苦毒，婉轉說：“神把你請進這個屋子裏不是偶然的，要告訴你福音的事可多呢，你必能慢慢見識一些奇妙的事物，它們可以幫助你認識人生。”

  “要親近神對付罪，要認真靈修”，這是虔靈的聲音。

   世穆皺了一下眉頭。意識到失態，就極力掩飾自己，不讓別人看出他內心的煩悶，然後內心就有人喊，好像是來自世界，＂過去卻決不再來了，而且永遠，永遠地！……＂，

  若客有點不對題道：“我是比較推崇文人巴金的話，我也始終記住：青春是美麗的東西。而且它一直是人生鼓舞的泉源。”

  “你深深愛著的那個青春是不會看見你等待它的。所以愛它好像真的是與它無關，與它無關的，因為它像是世界的一個幻想。我憶起過去的受洗，那麽信仰要為對世界的癡迷舉行一次葬禮。”太慈道。

  “世界就是一個不歸的鬥獸場，荊軻刺秦王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較真起來也是莫名人生， 世間人自出生來到世間，不都是’罪人一去兮不複還’，沒有例外嗎？”善知又加上一句道。

  若客暗暗想：“逝去的歲月還能複活嗎？青春畢竟是美麗的東西，還能回來嗎？”於是悲哀道，”然而我時常又以為這是一種自我麻醉，青春畢竟離去。人生有恒久鼓舞嗎？”

  “要緊的是對神有信心，無限的信心更會幫助你全然的依靠神，滿心地求他的旨意。要用心向神禱告，能產生一種奇妙的效能，無法言喻。要愛神，在愛中是沒有膽怯的。”昭君像是善解人意。

  “我起初被媽媽過度愛撫，在那種光景中，性格是膽小的。 現在我對神有絕對的仰慕，什麼都不擔憂了。我的軛是容易的，我的擔子是輕省的，哪怕是死亡的陰影，也藐視了。聖經的話真真是實在的。”昭君繼續用輕快的聲音說出一套來。

  牧仁也換了語調溫和地答道：“ 神必像牧人牧養自己的羊群、用膀臂聚集羊羔抱在懷中、慢慢引導那乳養小羊的。”

  “倒要歡喜；因為你們是與基督一同受苦，使你們在他榮耀顯現的時候，也可以歡喜快樂。”虔靈愉快地回應道。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 他使我的靈魂蘇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穀、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在我敵人麵前、你為我擺設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是昭君，她流利地背誦起詩篇２３道，帶著笑渦，蒼白透紅的瓜子臉，背後的窗外是在揉揉夜色下。

  太慈讚歎道：“這一代信仰青年的力量   無論什麽力量都不能夠把平安給她奪去。她有著這樣的信心。”她輕輕抖一下身子，好像已把肩上多年來的身體疾病，心靈的重擔抖掉。

  “是神將卑微的安置在高處，將哀痛的舉到穩妥之地。”  昭君感恩道。

  “我簡直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我想笑，我又想哭，我有悲憤，我也有喜悅。但是我現在也知道一件事情：基督是美麗的東西。而且它將一直是我人生鼓舞的泉源。”卿捷帶了幾分確信道。

  昭君竭力壓下了感情，做出懇切的表情道：“是呀，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

  到了聚會結束的時候，懷堂內門徒陸續走出會堂，會堂的外麵夜，已吹起涼爽的風。走在滿天星空下的路徑，夜風吹過，滑過他們的臉龐，在心中卷起了輕柔的漣源，頭上滿天的星，爛漫的點綴植物，黃色的，多彩的的為信徒開放。

  “我的心哪，你當默默無聲，專等候神，因為我的盼望是從他而來。” 昭君默默道。

  太慈習慣地摸了一下會堂旁一棵纏滿枯藤的老樹，像是提醒自己已經白首皓髯，垂垂老也，又像是撫慰；又眯著眼睛看著月光下新長出鮮嫩的葉，像做了蕭條，孤獨的夢裏醒來，享受她撫慰斷腸。

  “那時，少女必歡樂跳舞；年少的、年老的，也必一同歡樂；因為神要使他們的悲哀變為歡喜，並要安慰他們，使他們的愁煩轉為快樂。”她心中止不住地幻想。

   “不錯，我會牢牢記住：信仰是美麗的希望。那麽就讓它作為我的鼓舞的泉源吧。”旁邊的昭君舒了一口氣， 便靜靜地諦聽著，輕柔的夜風載著光的微粒，跨過浩瀚的星際，從遠古的曠野飄渺地流進心靈，趟出通往永恒的時光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