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僅僅從閱讀所得的狹隘認知,在我看來,1948年以來,這塊土地上,矛盾並不完全是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的矛盾,或者這個教派和那個教派的矛盾,因為這隻是一個抽象的矛盾。真正的矛盾其實是新移民和土著人的矛盾,這是一個具體的矛盾,而土著人中也包括土生土長的猶太人後裔(也或和其他族裔通婚),他們世代並沒有離開過。這個具體的矛盾很快結合各種外國勢力,宗教,種族,地域和人的天生歧視性,矛盾繼續分級,強化,分化為程度不同的矛盾。其實,土著猶太人也成為了歸來的自認為高人一等的猶太人的歧視對象。
這些本土猶太人後裔所受的歧視,在耶書中沒有被太多提及,但在另一本<一個民族的重生•以色列>書中被真實陳述。耶書作者寫到,以色列建國初期, 他去過耶穌撒冷城內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的朋友家,那時候的人們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友好的,不分你我的日子不會再來。耶書作者也寫到,耶路撒冷這座城市,被猶太人獨占了一千年,被基督徒獨占了四百年左右,被伊斯蘭教徒獨占了一千三百年。每一次獨占,都是靠刀劍,投石器或榴彈炮打來的。耶書最後一章描寫了同樣一個清晨,猶太教,東正教,亞美尼亞基督教,天主教,科普特基督教,伊斯蘭教的各自領頭人去往他們的工作崗位。這座城市裏同時或依次響起各樣的禱告語言。最後,耶書以“末日來臨”作為書的封筆結束。
從另外一個角度,作為一個從未去過中東而隻能通過閱讀來獲得知識的讀者,一定比去過中東和生活在當地的人所認知的會不切實際嗎?我不敢輕易下結論,但隻敢謹慎地猜測,答案是不一定的。我幾年以前讀過另外一本書,一個中國人通過自己在以色列居住過的經曆,寫過一本博客性質的書。我再也記不起書名來了,網上搜也沒找到。作者詳細描寫了自己生活在當地的衝突之中,和當地人如何教給他如何習得對危險預測的敏銳和智慧。然而,他的一位以色列朋友在突如其來的衝突中的確去世了。如果我們不能相信別人的文字,那又如何能隻相信自己的感覺呢?除去文字和感覺,那什麽又是值得考究和相信的呢?
隻有被曆史湮沒過後沉澱下來的文字,才能有資格歧視那些有幸塵封或不幸消逝的文字。說猶太人聰明,是不會錯的;說阿拉伯人不聰明,但全世界都在使用阿拉伯數字,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至於”團結”,本身就是個假命題,尤其團結的人們永遠是一個想像的共同體,隻不過此時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和可以共同求訴的利益。閱讀任何一本書,就會發現,人群的關係錯綜複雜到,任何某一個對一個族群下的統一的定義都是錯的,任何一個族群都不是鐵板一塊,不能攻破。我們想要給一個族群貼上一個標簽的話,這個標簽永遠都不能代表這個族群裏的所有人。極端和溫和的差別是這樣的不能定義,因為極端的人一定認為自己是溫和的。以至於溫和的人們常常被自己的經驗和立場搞混淆,因為一旦溫和的人認定自己是溫和而不可能極端的,那麽他/她就已經向極端轉化。
一個地方的名字可以這樣改,可以那樣改,但是一旦都在記錄裏,就永遠不可能被抹殺掉。維護這個修改記錄,也就成為了文件管理和文物保存的精神宗旨。中東這塊地方,可以叫迦南地,可以叫猶大國,可以叫以色列國,可以叫某某巴勒斯坦,不管現在地圖怎麽畫,對未來的人,其實都沒有關係。左和右永遠都同時存在,強和弱永遠在相互轉化,黑格爾在他總結的辯證法上,至今無人可以超越。今天永遠隻是曆史裏的一個片段,此時的強大,注定未來某個時刻一定會衰微,沒有一個國家逃得過。別說大到一個國家,其實小到一個企業,一個家族,每一個通過某種神奇的向心力捆綁的人群共同體,都逃不過。
人的“信”是這樣神奇的一個東西,就和人的“愛”一樣,其實有時候完全不能被自己控製和決定。我們日常生活裏麵的大部分“相信”,隻是被驗證過的經驗。而一神論裏麵的“信”,和無神論者的“信念”, 偏偏又是超乎經驗的。因此,哪怕看到書上寫的,我什麽都不相信,但我信冥冥中,有這樣一個不得不讓人敬畏的力量。而這個力量的本質,隻是叫人敬畏,無需詢問正義,公正,或憐憫,或為什麽。這個力量,叫人的感性震撼,讓人的理性顫抖,使人飛天無路,遁地無門,無處可歸,所有肉身的軀體,將歸於虛幻和無形。與此同時,世間無數的聲音,它們喧囂過後,將歸於沉寂。
拋開什麽宗教,民族,這是人性的戰隊:你希望跟哪邊為伍,或者說如果你不想碰上同樣的事情發生,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