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窗外樹梢的層層碧綠,如流光般穿梭退去時,中西部的秋風儼然在黃昏時已經來臨了。遠遠地,草地上閃起如精靈般空靈之眼,淺淺地驚鴻一瞥,仿佛呼喚那即將臨空的飛鳥,卻又轉瞬紅潤,似乎是不舍的離別。那架疾疾遠去的飛機,全無留戀之意,絕然地再不回頭,向著鋪滿金色的暮空,傲然撲去。 前方空空之路,便隻剩紅紅的斬齊的眼神了。這機場的信號之燈和我六目相對,仿佛想閃爍某種神秘的信號來訴說什麽,卻又瞬間無言以對。此刻那籠罩四野而且傾情湧瀉的金光,遠勝千裏萬裏之潮,在前方更加肆無忌憚的奔騰,直到充滿了我的雙眼。不經意間,金色的颶浪又側身而去,我已飄蕩在層層雲海之上了。一切是那樣不真實的真實,隻有窗戶的邊角還在提醒我,這在湛藍之間流動的純白和乳白,是剛剛從金色之中沐浴過的天空,寫滿了人間驚醒的夢。
無論睜開眼,或者閉上眼,那即將來臨的容我靜靜俯視的城市的夜空,已經是千萬遍不需要溫習便已永遠記憶的場景。這層層的雲朵蔓延得像古波斯地毯一樣,仿佛是給未來的黑夜做富麗堂皇的鋪墊。她們是靜止的,卻又是流動的;是擁擠的,卻又是孤獨的;是屬於我的,卻又是屬於你的。她們在這亙古不變的天空裏,精致地鋪滿了一條回家的路,而且路上的風景瞬息萬變。我在窗戶旁邊正搜索地張望著,忽然回頭,看到一位皎潔的仙子,在淡然如煙的紫雲之上,溫柔地展開了素色的臉龐。我和她遠遠地對望著,或許她隻是毫不經意地看我,而我卻在貪婪地凝望她。我的飛行,對於她來說,一定沒有絲毫的意義;然而,我覺得,她在嫋嫋雲霧之上,卻把我的人間煙火,讀成了最美妙的神話。
近了,近了,這如同神話的萬家燈火,的確是星芒散滿人間。遠遠的,一條玉帶,從天空飄落向漸要睡去的大地,直指城市的心髒。我在上飛機之前,已經給姐姐妹妹都短信電話過了,囑咐好該做的事情。孩子們會按時睡覺嗎?答案肯定是,一定不會的。然而,再沒有,比這更加美好的良夜,當我上樓,看到她們熟睡的臉。
皎皎空中孤月輪。機畔何人初見月?機月何年初照人?
霞不落,鶩不孤,與我齊飛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家去
天接雲濤連晚霧,星河欲轉千燈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