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氣是國人從小就被灌輸的一個很重要的光宗耀祖的概念。要爭氣就不得不要接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花耀於群,雨必損之的後果。而生活在北美的國人大都多才多藝,故此僑居華人三流九教中,成就慕人也招人妒的有很多類(注:中國皇帝愛在狀元裏招女婿,不幸很多狀元現今都流失在了國外)。各大狀元中,其中一類出來炫耀最不會招人妒忌的就是菜農和花農。花狀元在我看來是最最值得人羨慕的。他們朋友圈發的美花照片,迎得的是每一個點讚捧場的真心話。我家玫瑰是我這輩子的最高成就,隻因它們為我無比的爭氣,比我家娃為我爭氣得多了,所以今個不得不出來曬一曬。
托前屋主的福,我以前也在朋友圈曬過幾張玫瑰照片,加上無比虛偽的迎春問候(我家眾人花粉過敏嚴重,春天是我家最拉仇恨的季節)。雖然我連那紅玫瑰白玫瑰,是哪個品種我都不知道,攜著張愛玲的仙氣,能奔的也就奔過了。我曬花的時候,那個爭氣和美滋美滋,屁顛屁顛的感覺是我一輩子成就感裏最傲人的感覺。想想我種花屁大的本事沒一點,我居然被人讚為小花農,就由衷佩服自己沒有辜負父輩們的期待。
於北美居家的大眾來說,更有意義的爭氣,那就是咱的玫瑰花足以應付北美居委會(Home Owner Association) 的考察了。北美居委會大媽們都是民意選舉的,故此帶著民主的光環,擁有神聖的批評街道(北美大媽們一般不罵街)的權利。我家的玫瑰們夠爭氣,起碼沒給我家拉低平均分,勉強讓我們在小區裏混著不至於太難堪。
然而我不是花農,真的裝不成花農。我十指就算全盤染綠了,也變不成綠手指。去年我在院子裏前前後後和植物以及蚊子鬥爭和親熱了三個季節,今年還是迎來了一堆傷兵殘將。後園子裏的大柳樹就不幸楊柳岸曉風殘月,仙去了。俺花銀子,砍它美麗的鬼魂。柳樹下,原來開得極為茂盛的四株玫瑰,從地理位置前後左右順序以ABCD來命名的話,A和C就不幸去世了。從科學實驗角度來看,這四株品種一致,生長條件完全一致,接受陽光雨露的機會完全一致,被害蟲臨幸的幾率也完全一致。但是他們居然交叉著地理位置,就以50%的概率出局了。如果A,B或者C,D同時死了,我覺得那一定是風水的問題。同樣的參照體係,我家前院的玫瑰們,到目前為止,還繼續得到了我鄰居如春風般溫暖的讚揚。現在後院的C玫瑰尾隨A玫瑰而仙去,難道不是孟德爾(現代遺傳學之父,最大成就之一就是雜交)還魂來我家把要死的植株們交叉雜交感染了不成!所以A和C的去世,不是病理的緣故,而一定是感情上出了問題。
那它們感情上對我小花農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呢?今早開車出門在小區裏花紅葉綠間徜徉的時候,我突然間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家的玫瑰原是有骨氣的和義氣的。我既不是真愛玫瑰,隻是想炫耀自己,A和C玫瑰怨恨我不夠真心,也許起了求死之意。但是我與它倆畢竟家人一場,要死要活是咱自家事,家務事還是得後院解決。這為情所傷的玫瑰就是自殺還是夠為我爭氣,殤逝橫屍也躲在我家後院,免得壞了我前院的名聲。
開車出了小區,我長鬆一口氣。哎,其實玫瑰你要爭口氣的話,何苦為我前院後院的風景。
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春在花已去,身前身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