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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縣委副書記(014)

(2024-01-17 17:42:11) 下一個

打那天起,李玉明就把《三國演義》帶在身邊,隔三岔五拿出來翻看,權當是打發業餘時間。

唐旭接過李玉明的話茬說:“《三國演義》畢竟隻是小說,距離史實還有些差距。我以前讀過《三國誌》,別的都記不得了,隻有幾個事情還能說得上來。一個是魏武帝曹操選擇繼嗣的事情。曹操是一個很果敢的人,但在選擇繼嗣的問題上總是猶豫不決,他一開始比較偏向於三子曹衝,但曹衝過於放縱鋒芒畢露卻不善於掩飾,而長子曹丕雖然壞事幹盡,卻十分善於隱藏掩飾,最終獲得曹操信任,繼承了王位。再一個是司馬懿智賺曹爽的事情,司馬懿在曹爽麵前裝老糊塗,使曹爽放鬆了對他的警惕,曹家的天下最終歸於司馬氏一族。”

說到這裏,唐旭又說:“你看《三國演義》,是不是也想從古人那裏學幾招?”

李玉明笑著說:“我是個實在人,哪裏有那些心思?人們常說,讀史明理,就當以史為鏡吧。”

這麽閑聊著,就到了明清街口。李玉明付了車費,兩個人從車裏鑽出來。時值初夏,日色漸長,夜晚的帷幕還沒有拉開,明清街的繁華卻已經鋪開了。

李玉明有個本家哥哥叫李誌堅,就在這明清街上經營著一家古玩字畫的老店。誌堅這裏經營著一些古老的器物,更多的則是為了迎合人們的愛好,擺賣一些仿舊做舊的新物件,再有就是當代名家的一些書畫作品。現如今有個說法,叫做“送金送銀不如送名人字畫”,名人字畫不僅保值,而且相對保險,即便是被紀委給盯上了,接受調查的時候也好交代。送金送銀是金錢交易,那是公然行賄,而贈送名人字畫則是屬於“雅賄”,雅賄無價,所以不算行賄。誌堅的生意明麵上不溫不火,私底下卻是紅火的很,在周邊幾個縣市名聲很大,不少名人字畫都是從他這裏交易的。

在誌堅的店裏,曾經發生過這麽一件蹊蹺事。省裏某個領導喜好收藏範曾的作品,就有人投其所好,四處淘換範曾畫作,結果找到了誌堅這裏。誌堅這裏當然沒有,但告訴對方:“你留個電話,等我有了消息就聯係你。”沒多久,剛好有個陌生人帶著一幅範曾先生的作品來鑒定。誌堅是這方麵的行家,在確認是真品之後,立即給當初留下電話的那個人聯係,當天就以60萬的價格成交。過了約摸著有一個月的光景,還是那個陌生人,帶著同樣一幅畫,再次來到誌堅的店裏,委托誌堅代賣。誌堅多了個心眼,此人出門時,囑咐店裏的夥計跟上這個人,看看他是什麽來頭。此人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路,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鑽進一輛小車,這是一輛省會牌號的高級轎車。回來跟誌堅一說,誌堅就什麽都明白了,原來,這個省領導先放出風來,自己喜歡範曾的畫,就有人投其所好,買了範曾的畫送給他。領導收到畫以後,拿到他這裏代賣,並再次放風,清河縣明清街上有人賣範曾的畫,於是就有人來買,買了以後再送給他。誌堅心下說:“這叫什麽愛好,不過是葉公好龍,借機斂財罷了。”如今,這幅畫已經在誌堅的店裏轉了三回了,買家不同,但每一次,都是同一個陌生人來送畫,每次成交後,都是這個陌生人來收現錢。當然了,每一次,都會給誌堅留下一筆不菲的傭金。

清河縣的這條明清街現有保存完好的明清時期古建築6萬餘平方米,古跡眾多,街區縱橫,店鋪林立,建築風格迥異,中西文化合璧,在渤海省內為僅有,江北罕見,被中國古建築保護委員會的專家譽為“活著的古商業建築博物館群”。是國家AAAA級旅遊景區,渤海省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文化曆史與民俗”旅遊區的開發重點,被列入了省旅遊發展總體規劃,素有“旱碼頭”“天下第一街”的美譽。

據傳說,明清街始建於明永樂年間,明崇禎年間初步奠定雛形,遠近富商巨賈競相雲集,延續至清末,逐漸成為布行、絲行、綢緞行、雜貨行以及各大票號聚集經營的商業貿易中心。大清光緒年間,眼看著閉關鎖國隻能使泱泱大國固步自封,朝廷一道詔令,開放了渤海省的幾處重要商埠,試點洋貨交易,清河縣的商業達到空前繁榮,近如京津,遠自滬穗的商號,都與這裏頻繁發生生意聯係,明清街的商業發展進入到鼎盛時期。商業的繁榮迅速帶動了旅館業、餐館業甚至煙館、妓館的發展,民國年間,明清街上酒綠燈紅,夜夜笙歌,多少富豪在這裏一擲千金,紙醉金迷。

其實,明清街的名氣這麽大,唐旭此前並非沒有來過。在市委書記身邊工作期間,唐旭就曾經因為工作關係,數次來到這明清街考察,但每一次都是陪同領導,跟在領導身邊,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走馬觀花。所以那天他對李玉明說:“你什麽時候領著我來看看?”

太陽懶洋洋地匍匐在了地平線上,給大地留下最後一抹炫麗的紅霞。習習微風拂麵而來,把人們的心兒肺兒都撓得癢癢。走在古老的石板街上,唐旭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頭幾次跟著老市委書記踏上這石板鋪就的老街,自己的身份隻不過一個看客過客,如今,他已經成為這塊土地上的主人,風華正茂,意氣風發,胸襟間不由得升起了指點江山的衝動。

誌堅是李玉明的本家哥哥,在李氏家族這一代的兄弟裏麵排行老大,比李玉明大著三十多歲,年輕時頗有才氣,可以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五十年代末從地區師範學校畢業後留校教書。可人世間的事情就是說不清楚,也許是造化弄人,誌堅因為年輕時發表了不少詩歌散文,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有人就抓住他寫的詩文,說他抨擊偉大的社會主義,於是,就被貶到了學校的後勤處當起了勤雜工。誌堅也倒沒說什麽,工作之餘還是鑽進圖書館看書。恰在此時,學校圖書館分配來了一名圖書管理員,姑娘姓馬,是一位活潑大方,能歌善賦的才女,小馬姑娘很快就發現,在學校所有人當中,偏偏這個掃大街的清潔工跟別人不一樣,在紛亂的世道中獨守那一份堅定和執著。不知道從哪一天起,隻要誌堅來看書,小馬姑娘都會上前跟他聊上一陣,請教一些文學方麵的問題,還專門給誌堅配了一把圖書館的鑰匙。誌堅也是對小馬姑娘一片傾心,漸漸地,兩個人萌生了愛情的火花,盡管如此,誌堅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處境,為了不連累小馬姑娘,就開始盡量躲著她。這人也是奇怪,他越是躲避,姑娘就越是對他牽腸掛肚,在一起,恨不得成為他的骨,他的肉。

這年春節學校放了寒假,誌堅回了一趟清河老家,從家裏帶回來一些幹糧鹹菜,就一個人返校,一頭鑽進了圖書館。因為牽掛著誌堅,小馬姑娘也早早地返回學校,去敲誌堅宿舍的門,誌堅不在。她猜想誌堅可能還在清河的老家,就坐上長途車趕到清河,好不容易找到誌堅的家,卻聽說誌堅大年初二就返校了。姑娘又趕忙往學校返。那個年代的長途車並不像現在這麽多,一天往返也就隻有一班,趕不上長途車,小馬姑娘隻好步行走到火車站,在候車室裏挨了五六個小時的凍,才坐上一趟慢車,晃晃當當地趕回學校。一進校門,小馬姑娘拔腿就往圖書館跑,推開圖書館的大門,誌堅果然就在裏麵。好像是經曆了一場生離死別,小馬姑娘顧不得害羞,一頭就紮進了誌堅的懷裏,眼淚跟著“撲簌簌”掉下來。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得如火如荼,紅衛兵小將的革命幹勁也越來越狂熱,圖書館裏的藏書幾乎都成了反動文化的毒草,他們給小馬姑娘下達了甄別圖書、限期焚燒的任務。得知此事,誌堅感到萬分焦急,他決定冒著風險搶救圖書,而小馬姑娘也是義無反顧地成為他的助手。

身為一名勤雜工,有事沒事往圖書館裏跑,自然引起了學校革委會頭頭的注意,更為重要的是,革委會主任是一個從部隊派來的軍管幹部,他的獨生兒子更是個造反派頭頭,雖然不學無術,沒什麽文化,卻迷戀上了小馬姑娘,平日裏除了批鬥牛鬼蛇神,就是去學校圖書館,對小馬姑娘死纏濫磨,動手動腳。當他發現小馬姑娘竟然跟那個掃大街的勤雜工情意綿綿的時候,不由得妒火中燒。於是,他的革委會主任父親一聲令下,就把誌堅發配到了勞改農場。

這天下午下班前,革委會主任的兒子悄悄推開圖書館辦公室側門,躡手躡腳地溜了進來。小馬姑娘像往常一樣,想要在懷裏揣上幾本書夾帶出去。冷不防,給革委會主任的兒子一把從後麵摟住了腰。革委會主任的兒子撲上來對小馬姑娘又摟又抱,一雙又髒又鹹的手伸到了小馬姑娘的小衣裏,想要摸她的乳房,不想,卻摸到了幾本厚厚的書。小馬姑娘拚命掙紮反抗,夾帶在棉衣裏的幾本書嘩啦啦地掉了出來,其中有一本是《青春之歌》,還有一本是《林海雪原》。革委會主任的兒子看到這些書,就好像抓住了小馬姑娘的犯罪證據,當即把柔弱的小馬姑娘壓在地板上,欲行強奸,還說隻要小馬姑娘從了他,就可以網開一麵。小馬姑娘又喊又叫,誓死不從。革委會主任的兒子已經扯爛了小馬姑娘的上衣,正要騰出手來去扯小馬姑娘的褲子。小馬姑娘在掙紮中摸到了剛剛掉在地上的一本書,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朝革委會主任的兒子砸了過去,厚厚的書脊剛好砸中了革委會主任兒子的左眼球,隻聽革委會主任的兒子慘叫一聲,雙手捂著眼睛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小馬姑娘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推開大門,趁夜跑了十幾裏路,趕到農場去找誌堅。

小馬姑娘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當晚,她把自己的千般柔情、萬般愛意和一個女人最寶貴的貞潔交給了誌堅,徹徹底底地做了一回女人。第二天一早,她就坐車來到明清街上,在看望了誌堅家裏的老人和誌堅住過的房子之後,毫不猶豫地跳進了烏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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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wangmsn 回複 悄悄話 誌堅在那個人心泯滅的時代能夠保持自身的操作實在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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