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蕻 著
一
那年的春節,牛之朋從北京帶回一位女朋友,回到東平老家過年。據他說女朋友曾經是空姐候選人,甘肅的。春節前十天,他在北京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這麽短的時間混熟的,他從來不說。他的父母對他和他的未來妻子的期望值是高還是低,不得而知;當牛之朋看到他爹陰沉的馬臉,他娘在旁邊解釋老頭臉色:“不、不、不…行!….”,他娘一見老頭的這般臉色就激動就緊張就結巴。大年初二的早晨,他就把女朋友送上回京唯一一趟汽車。這是牛之朋一生做的唯一件利索的事情:來的快去得也快。
25歲的牛之朋從泰山學院教育係畢業。算起來他22歲上大學,有人說:“他接連四年都沒有考上大學,是他的父親眼看兒子成了社會青年,花錢頂替上的大學”。事情是真是假,隻有查詢當年的招生考試檔案。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的學識在三年裏沒見長進。他讀大學的前後,並沒有太大變化。唯一變化,就是他開始操心他父母應該操心的事,他父母不做或不想做的事,他也包辦了。他的父母暗喜:兒子出息了,好像一夜間變得聰明了,家中事情也開始和他商量。
牛之朋大學畢業已經半年,沒有找到工作。他的在北京工作的三叔為他在泰安找關係,是一所小學幼兒園老師的職位。安排麵試的當天,有十幾人應試,唯一男性的他排在最後,麵試老師讓他朗誦一首詩,他結巴。又讓他唱首歌,麵試老師聽了1分鍾10秒打斷了他,問:“你唱的歌名叫什麽?。” 事後牛之朋與他的父親到園長家要回送的禮物:電視、煙酒和五萬現金。他們爺倆說:“沒有辦成事,就該退錢“。中間介紹人收到1萬現金也如數要回。送禮前擔心的辦不成能不能要回禮物,事到如今,沒吵沒鬧、禮物現金悉數退回,爺倆感到賺了,至少沒有虧本!嘿嘿!虧得是辦事的人。他們爺倆心裏踏實了,感覺失而複得的錢財無比親切。
二
就這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牛之朋與他的父親商量,由他父親出麵,再次找到他在北京的兄弟。2005年九月,牛之朋踏上了京城。為了融入大都市生活,如同走出憋屈封閉老屋一樣的東平,成就一番大事業,牛之朋改了富有詩意的名字:簡寧。
這個在農村長大的簡寧,麵對陌生又新奇的北京,他心裏忐忑、害怕又激動。
當他在三叔公司得到安排:電腦排版和設計;他就漸漸平靜起來。他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宏大又細密,以前有任何事情,都是他父親參與定奪、直到拍板。這次是自己完成的人生傑作。他踏上社會第一步就掉進河裏了,現在又重新爬上岸。
在公司工作三個月之後,新鮮感逐漸褪去,日複一日的重複走進簡寧的生活。這讓他感到乏味。他近距離看到在北京的開公司的三叔不過如此:早出晚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讓簡寧感到神秘莫測:經常來公司的作家,男的女的,年輕的中年的。有一天,公司來了一位年輕的女作家,可能是年輕也可能是漂亮,簡寧借給女作家送茶的機會,說:“你.你.教.教.我.寫.…”簡寧的臉憋的通紅,張著嘴、眼睛瞪著,心跳加快。女作家似乎沒有聽到、看到,繼續著與三叔的交談。這個一米七八的高個子、鷹鉤鼻的簡寧,瞬間變成了矬子,傻在那裏,溜出房間。
簡寧能夠在北京順利工作,逐漸在家鄉的同學之間傳開了。大家都認為這是簡寧的曆史性突破。尤其是他的同鄉大學同學李要強,是個巨大的誘惑和鼓勵。李要強通過網上應聘,來到北京一家投資公司工作。它坐落在北京站附近的一家酒店裏,他進入他們公司的當天,身份證集中保管,並告訴他:做這份工作需要培訓。時間三天,學費8000。當李要強感覺被騙的時候,簡寧準備他們慶功宴的錢,變成了救人的放款。
炎熱的周末,簡寧外出回公司,在樓下廣場,簡寧遇到年齡相仿的眼鏡男,他搭訕召喚簡寧,並把簡寧帶到牆角,向左右掃了一眼,從書包拿出舊筆記本電腦,低聲說:這是在外資公司偷的,便宜出手。簡寧翻來覆去的檢查一番,又開機看了看。問:“多少錢?“眼鏡男:”中關村價格1萬6千,我要5500“。簡寧轉身要走,眼鏡男追上去,說:”價格好商量。“簡寧又一次停下腳步,聽眼鏡男繼續說。據簡寧事後回憶,當時他的腦子停轉了,遇上了拍花子。隻是乖乖地聽從眼鏡男的話,在廣場的華夏銀行,取出3200,他帶上筆記本電腦,到了公司坐下,才鬆了一口氣,好像怕眼鏡男追來退貨。他的快速跳動的心提到嗓子眼,這台筆記本好像是他偷的一樣。他感到今天又撿了便宜。為了品味這種興奮,同時不讓公司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樣子,他打開自己的排版電腦,開始工作。
簡寧的興奮持續了26分鍾,他後來想,如果不那麽急著打開筆記本電腦,就好了,可能還會…..他在不應該打開筆記本的時候,他打開了,屏幕慢吞吞的明亮起來,簡寧看到一行英文字母之後,敲了回車鍵,屏幕像躲迷藏的鬼臉,瞬間熄滅了。不管簡寧如何折騰,屏幕就像簡寧的帶著熱度的興奮一樣,慢慢變得冰涼。時間停止了5分鍾,或者更多,簡寧仿佛從被人揍暈的迷惑中醒來。抱上筆記本,就向樓下跑。他心裏想著:找到眼鏡男,先揍他頓,再讓他包賠損失。不能輕饒了他。當簡寧在樓下廣場跑了三圈,隻看到夕陽西下的晚霞,沒有看到眼鏡男。他準備揍眼鏡男的耳光似乎響亮地打在自己的臉上。
來到北京已經三個月,簡寧感到北京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人和事都讓他焦慮恐懼,這個時候他最需要人是他敬愛的父親給他出主意想辦法了,他這二十多年都是這樣,以他父親為偶像,邊走邊學過來的。簡寧死死記得他父親家訓:自己在任何人任何事上找任何理由甚至胡說八道也不能承認失敗,我永遠是對的。現在的簡寧急需要用他父親的家訓、來如何向他父親訴說?使簡寧陷入尷尬而不知所措。他唯一能做的是:自己的遭遇對誰也不說!
簡寧既然連他父親也不能說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向他媽要錢來。這位沒上過學的農村女人,她和兒子共同點是:雙眼皮下垂致使雙眼始終睡眼朦朧,卻又帶了些呆滯。她隨丈夫憤怒而憤怒,如果哪一天丈夫高興了,她還是憤怒的監視周圍,就擔心丈夫一時高興被外人鑽了空子,她最初結婚的時候,每時每刻都高度警惕而疲勞過度,後來變成了習慣。她始終擔心害怕自己的丈夫在外吃虧、上當、被欺負、受蔑視。為此,她就沒有高興過,更沒有笑過。姓孔,人們私下叫她聖人臉,她不知道幽默為何物,有一人曾當麵叫她聖人臉,聽她兒子解釋後,她又當麵把那人給罵的狗血噴頭!在對待兒子上,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她認為兒子就是一切,她深信不疑:兒子一定能夠成就一番,要超過她的鄰居開雜貨店的王二孩。
簡寧突然失蹤。
他連招呼都沒有打,一連三天,沒來公司上班。客戶索要的排版活計不能交付,編輯的書稿排版停止了。簡寧突然消失了。他的三叔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三叔不知道簡寧的最近的遭遇,他以前斷斷續續聽說,簡寧大學畢業前,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是肥城市副市長的千金,臨近畢業的時候,帶著貴重禮物首次到副市長家認親,他隻見到副市長夫人,談話不過六句,不到10分鍾就離開了副市長家,簡寧的熱臉蹭到冷屁股上。副市長夫人沒有看上簡寧,副市長就見不到了。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擊,挫敗感讓他懷疑人生,幾次想到死。在這個節骨眼上,簡寧需要撫慰失戀和絕望,就像掉到水裏人渴望抓著一塊木頭。他的東平高中的同學馬蘭花,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他們重新燃起情感烈火。
三叔憂慮簡寧意外,不能給自己的兄弟交代,第三天他報警。第五天下午,在國展西路,一間民房前,剛剛從外麵打水回來的簡寧,遇上三叔。簡寧驚呆了,差點把手中的暖水瓶扔掉拔腿就跑。這突然的一幕,他更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們走進了像宿舍的房間,桌子上放的英語書,被簡寧匆忙推進抽屜。當簡寧膽怯的向三叔看來,他們目光相對,房間陷入沉寂。“你還有要說的嗎?”三叔問,簡寧搖搖低下的頭。“考研還是托福?”簡寧還是沒有回答。“你的職位,公司給你再留兩天。”三叔走出房間,又見到樓上懸掛著的“北京新東方”的牌子。
簡寧失蹤後的第八天的早晨來公司上班的,他還是提著十多年前的黑色人造革包,簡寧的生活習慣是要處處表現老成持重,正如他爸那樣裝模作樣,讓人以為遇上了90年代的農村大隊會計。簡寧來到公司,坐在他對麵的年輕女編輯笑著說:“簡寧你這一走,公司業務快要停擺了!”大家都笑了。簡寧抬頭看看大家,臉上的嚴肅更加濃重了,他還是沒笑。據簡寧後來說,他是要考托福準備出國留學。當他看到托福課程和以往的考試題,他還是回到了公司。這是簡寧26年來,第一次在事情沒有陷入更糟的時候、明白利索地脫手。雖然已經教了學費。
三
簡寧在送走空姐候選人的女朋友後,他的父母長籲短歎,簡寧的年齡還打著光棍,在東平這個小地方,算是大齡青年了。對兒子的婚事,朋爸夫婦寢食難安。他們最後無奈地計劃安排牛之朋離開北京回東平生活。
簡寧不知道是用什麽方式說通父母的,跟著三叔的車又回到北京,“我送你們。”簡寧神秘的笑著解釋。這是簡寧第二次對三叔笑著說話,首次笑是他第一次到北京,那天在飯店喝酒後,簡寧拉著三叔訴說思念馬蘭花,他先哭後笑。“你們這麽折騰,於情於理都是有悖倫理的!”三叔說。簡寧一臉茫然,“我們真..真愛啊”,從他的眼神裏,三叔沒有看出一、二的真愛。
既然送就一定有回。簡寧在北京停留十幾日後回東平了。正像他素來的做事風格,決不會給三叔打招呼的!他是和空姐候選人纏綿在一起,公司的人在辦公室對麵一家樓下地下室見到他們倆人。不過,後來再沒有出現空姐候選人,來找過簡寧、更沒有麻煩。有人說:他們是交易,女的專幹那事的。
不管怎麽說,簡寧因為荷爾蒙在身體裏每時每刻都在折磨他,他任著本性,懷著新奇刺激勇猛,找女朋友、找女人、找空姐候選人等等等等,是正常的安全的,沒有後患的,道德對他而言沒有作用,他也不懂,他聽人說道德也厲害,怎麽厲害?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是偶爾感到害怕。
簡寧回到東平改回名字牛之朋,東平的人不知道簡寧為何方大聖?就在此時,一雙眼睛在暗中盯上了牛之朋。是女人眼睛還是男人的眼睛,還是男人和女人的眼睛?
這次他找的女人出了簍子,讓牛之朋比害怕道德更加害怕的是砍刀。正月底,三叔接到朋爸的電話,牛之朋被人用刀給砍了,很嚴重,住院了。朋爸不知道要不要到公安局報案?三叔深知他以往振振有詞永遠有理的說話方式,一直給人印象沉穩少語事事不能吃虧的朋爸,今日改口吞吞吐吐飄忽不定的語氣,三叔的心裏明白了八成。三叔從他絕望乞求的語氣,聽出他們的意思:三叔如果不回來,可能見不到牛之朋最後一眼了。
砍人者,馬蘭花老公也!
馬蘭花老公發現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就暗中觀察,鎖定目標。一切準備就緒,找了倆人開始動手。朋爸說是馬蘭花和老公的仙人跳、挖坑的,對於到醫院看望的親屬如此這般說詞,“馬蘭花兩口子有沒有訛你的錢?”民警反問朋爸。
原計劃春節期間行動,空姐候選人幫了牛之朋,躲過春節。而後是三叔帶牛之朋回北京,又躲過了一劫。正當馬蘭花老公要放棄行動的時候,牛之朋又出現在東平縣城。是禍你是躲不過去的!
這時的牛之朋躊躇滿誌,女人緣一帆風順,新的事業就要開始:他的父親通過找關係運作,牛之朋的妹妹在縣城,通過中間人介紹,訂婚了,是縣教育局的領導兒子,小夥子唯一的不足是身上長有牛皮癬,但不耽誤朋爸搭上教育局某位領導。提著豬頭找到了廟門。送禮吧,朋爸還是擅長這套路數的。知情者說:給教育局的人送的禮物和錢,牛之朋這一輩子都賺不回來。當牛之朋開始上班的時候 ,他妹妹的婚約也解除了,牛之朋的媽特別說明:是小夥子先說退婚的。三叔曾經問朋爸:“你費了這麽大的代價,送他到教育局,為了什麽?”朋爸痛快的回答:“當官有人請吃請喝,還有禮物收。我不讓他做買賣,受人欺負,看臉色行事說話。當官在麵子上,外人看得起!”這位從小生在農村,為了吃飽肚子,初中畢業就在東北打工,貧窮和饑餓,讓他變得對金錢的貪婪和自私,甚至廉恥不顧。他善於偽裝,在他偽裝的正人君子的外殼裏,如果裝進足夠多的教養學識,在東平小縣城,他能夠幹成一番事業,他具備那份素質:為了追逐金錢,什麽 都能放棄。甚至自虐。他的兒子是他的笨拙的學生。
牛之朋騎上新買的摩托車,準備到梯門鎮的中學上班。收禮的教育局的領導安排是:他不教書,隻是到梯門學校點個卯,最終的目的是半年後過渡到教育局幼教科。這樣既能掩人耳目,又符合政策規定。
牛之朋的摩托車後座上坐的是馬蘭花,逛街、兜風、下館子,儼然一對熱戀的情人。“我要娶她!“牛之朋對三叔說。在這個15分鍾就能溜一圈的縣城,人與人拐彎抹角都能認識,在街上看到的新鮮事,晚上全縣城的人就能全知道了。所以,牛之朋和後座上馬蘭花,就成了小縣城的晚間新聞。隻是牛與馬被激情陶醉的倆人忘乎所以全然不顧不知了!。這個時候的牛之朋,積壓了一年的挫敗、受排斥、失戀、被騙等等,在馬蘭花的懷裏,都釋放出去了。他在失而複得的老戀人麵前,似乎年輕的10歲。
夜幕降臨,餐館外的燈光照得街麵清晰可見。
牛之朋正在餐館,與馬蘭花對飲。
他倆走出餐館,站在明晃晃的場地上,從他們的背後走過兩個人,黑衣男舉刀砍向牛之朋,牛之朋轉身看去,嘴裏嘟嚕著:“幹麽.幹…” “砍死你狗雜種”,黑衣男嘴裏罵道:“叫你勾引人家的老婆”。牛之朋右手同時抱住頭,褐色的血還是從手指間流出來。五秒鍾內,黑衣男砍下第二刀,刀砍在牛之朋的手背上。牛之朋踉踉蹌蹌得跑,他隻聽著馬蘭花的哭聲。跑出十幾米,第三刀又重重的砍在肩上,這時的牛之朋疼痛和恐懼使他昏過去,第四刀砍在他的左胳膊上,似乎沒有疼痛感覺。他昏倒在街上。
東平人民醫院的急診室,搶救了15個小時之後,牛之朋眯起眼睛。轉到病房,朋爸安排的了他的親戚朋友,始終五個人守在門口和病床,他驚慌失措,兩天沒有睡覺。他合眼剛睡著就被噩夢驚醒。他感到隨時黑衣男提刀飛來。
牛之朋的媽,見到血人一般得兒子,自言自語道:“這是幹…幹了什麽孽,招這樣報…報應。”有人說,她活了一輩子,可能就這會兒心裏明白。
朋爸,害怕再次挨打報複。冤冤相報,何時了。聽從了派出所民警的話,他沒有報案。
兩個月後的牛之朋,朋爸擔心他在東平再次挨揍,“就沒命了。”朋爸事發後一直精神恍惚,經常自言自語道。他們又把牛之朋送上北京的汽車。投奔三叔。牛之朋從那之後,他隨身帶著一把折疊小刀。
他們全家一直認為:北京比東平安全!
四
簡寧到了北京,見到三叔,他卷縮在沙發的角上。時至初夏,簡寧的上衣扣的嚴絲合縫,害怕別人看到傷口。三叔看到簡寧精神萎靡,一雙似睡非睡的眼睛裏流露出乞求哀傷恐懼的眼神。現在他的眼裏,他感到每個人都要襲擊自己,殺死自己。自己必須躲藏起來,才有一點點的踏實。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簡寧,”三叔說:“自己心智不正,輕者絕後,重者要命!即是女朋友妻子也幫不了你。”簡寧無奈的看著三叔,他不敢相信“後福。”
這一年多的簡寧,他的遭遇,讓三叔產生同情、憐憫。簡寧畢竟是個剛剛進入社會的青年人。三叔像對待自己得兒子一樣,翻來覆去得想,以前認為26歲的他已經大人了,對他有所忽略。對於社會生活人情往來接人待物心智健全感情正常等等都沒有教導他。同時三叔想到是:是什麽原因在他身上發生了這麽多不幸?
三叔自己認為他有責任改變調整簡寧了。簡寧畢竟是牛家的後人啊!
為了改變調整簡寧的心態、思想,三叔帶他參加基督教家庭教會,與基督徒一起到白洋澱旅遊,有意讓他參加三叔的社交活動,認識更多的人。安排他接手公司的管理工作。
三叔給他介紹同行的女朋友,成都女孩,開朗熱情,笑聲不絕。還是在他們二人當天見麵相親,三叔高興得舉辦酒席,事後女孩子就沒了音訊。三叔不明白為什麽女孩子見了簡寧就沒了興趣?簡寧身上有什麽讓女孩子反感厭惡的東西?
人是容易遺忘過去的不幸記憶的。
簡寧沒有接到福,又一大禍悄悄而來。
九月中旬的一天深夜11點,三叔接到西城醫院的電話:“牛之朋車禍住院,你是他的親屬,請來醫院!“
三叔記起下午下班的時候,讓簡寧加班把一本書稿排版收尾,簡寧推遲到明天,說自己晚上有預約。
在路上,三叔不敢想象簡寧的現狀:車禍、流血、四肢…
在醫院的長長的走廊盡頭,簡寧用略略向裏彎曲的左手托著右手,嘴張開,一瘸一拐的緩慢的走來。三叔問他話,他隻是搖頭、點頭,嘴裏阿阿哎哎的聲音,沒有了語言詞句,結巴變啞巴。
三叔到了急診室,看到與三男一女,正在縫合剃光的頭皮、臉皮上的傷口,這三位是簡寧的發小,一個村子長大,都在北京打工。
當夜,他們四人都喝了酒,其中一人在北京服役,開著軍車行駛在西四環路上。在酒精的作用下,忘了速度,隻有興奮,越發感到車速很慢。“嘭!”一聲巨響,撞向前麵的貨車。小汽車報廢。與巨響同步是簡寧習慣性的張嘴吐舌,牙齒在舌根處咬下去。“如果再用一點點力氣,連著的四分之一舌頭就斷了。”醫生說。
這次的車禍讓簡寧陷入迷亂,接二連三的打擊和不幸,讓簡寧無處躲藏。災難之手把他死死地抓住。簡寧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是他本能地意識到靠近父母之軀就安全。
簡寧要走了,安全之地未見安全,不安全家鄉也未必還不安全。他是無路可行,還是必然選擇,簡寧不回老家,又能回哪?
簡寧的身後死神和倒黴鬼緊跟著他。他究竟錯在哪了?
他這次的死裏逃生,讓他徹底害怕了。
他出院住在他表弟家。走時他回公司取衣物,手拎黑色人造革包。
簡寧感覺到以後再也沒有叫“簡寧”的時候了。他一改過去的瞪著雙眼對三叔言聽計從的樣子,現在的他帶著不滿和憤怒,鄭重其事的質問三叔了“你對家…家裏管--過嗎?對孩子關…關心過嗎?”簡寧從深陷絕望的水麵露出頭,不知該如何發泄的時候,借機把怨氣噴到三叔身上。
三叔第一次遇到另一個簡寧。眼前的簡寧忽然變得陌生。這次該三叔迷惑了,簡寧這不著調的話,從何而來?他的這般舉止緣何而生?三叔未加細究深想。三叔經曆了很多簡寧的故事之後才明白了解他。
五
簡寧回家了。三叔不久接到朋爸的電話,要三叔10月份參加牛之朋的婚禮。小縣城幹別的事慢兩拍,找媳婦卻是比任何地方要快的火箭速度!】
那天晚上火車行駛八小時到濟南。朋爸請司機開車到火車站來接。濃的化不開的大霧彌漫開來。回家的車在蜿蜒的鄉村小路上緩緩而行,正常3個小時的路程,今夜行駛了6個小時。
三叔被朋爸安排住他家裏,朋爸心情好得一改平日的少言穩重外表,話語多了,臉上照樣看不到喜悅。
牛之朋的憂鬱和猥瑣少了,在房間走來走去,指揮家人和來幫忙的鄰居轉來轉去,他儼然是個總指揮。
送給牛之朋得禮物是筆記本電腦,表示給他在京被騙的安慰與補償。還有四台台式電腦,據說是牛之朋開網絡公司用的電腦。
現在的小縣城婚禮,程序步驟都是千篇一律。你還真得不知道十幾套程序是表演誰看的。隻有新娘新郎和他們的兩對父母偶爾麵露喜色,其他到場的客人,就是交份子錢,等待吃飯,像是進了餐廳吃飯一樣,不同的是餐廳飯後交錢婚禮飯前交錢。
今天的場合,隻有牛之朋看到他身為護士的新娘,偶爾露出僵硬的笑容。牛之朋的爸媽,是沒有笑意的,這對夫妻,同一看法同一行動,同一長年累月的假裝表演,早已忘了什麽是笑,該怎樣笑,什麽時候笑…..笑是自己發笑給人看,以便引起大家的笑,別人笑傳染給你,你高興而發笑。這種互動遇到牛之朋和他爸媽,就失靈了,他們會“嘎”的一聲把你的笑給凍住。
在吃飯的酒席分為上下兩段,上段一小時左右,賓客與主人彬彬有禮談吐有序,孔夫子家鄉的禮儀之邦的老鄉應有的樣子。飲酒量與說話深淺都恰到好處;下段就開始無禮無序了,每個人都成了農民起義軍了,變成了農民起義軍團。說話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昂洪亮,不管認不認的,見麵就敬酒,敬你酒我也沾光陪喝。他們感到這種不是自願、不值得到場恭賀的婚禮,被勉強邀請來,耽誤了功夫還要隨份子錢,怨氣都發在酒上,喝酒吃肉,把隨份子錢吃喝回來。
酒席的上段是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下段就是農村大集。
三叔把他三位中小學的同學請來,借參加婚禮之際,讓牛之朋及父母與他的同學認識。牛之朋在縣城生活,三位同學在當地官運亨通人物,三叔的意思是三位同學對牛之朋盡提攜之力。
三叔在維也納新年音樂會開始變成農村大集的時候,借送同學之機,再沒有回來趕大集。
三叔難得回老家。他早就預約了他的小學老師田民,三十年沒有見過麵。今天在歌廳,一曲《上海灘》向田老師匯報演出開始。
三叔小學的時候,八大樣板戲全會唱,他的父親告訴他:考上劇團就能天天吃肉吃白麵饅頭,在每天都為吃飽肚子而發愁的農村歲月,誰能夠抵住這種誘惑,從10歲開始,每天天蒙蒙亮,三叔就到村北蘋果園裏吊嗓子,唱京戲。
三叔13歲那年的夏天,省京劇團到基層招生,因為家庭出身,三叔父親與村裏的掌權人物關係緊張,學校老師也借機打壓擠兌三叔,三叔沒有被推薦到公社一級考試。那個夏天的中午,三叔班主任田鎮老師帶領學生在生產隊的地瓜地拔草,田鎮老師同樣感到這樣對待一個少年不公,對三叔說:“你到公社大禮堂去,他們考試完,你進去自己報名自己唱,你一定能行!”三叔在公社大禮堂外麵,透過玻璃窗,看過了整個考試,但他當時感到膽怯、委屈,他始終沒有找到進入大禮堂的門。
教三叔音樂課田民老師,那時因為給村革委會的關係產生矛盾,退回生產隊勞動。1976年底,劃為”四人幫”的爪牙,判刑15年,坐牢第4年頭,無罪平反,這是後話。事至如此,田民老師在三叔父親的委托下,騎自行車15公裏,直奔縣城一級麵試考試。一曲《好媽媽疼愛咱像親娘一樣》,省劇團的老師慧眼識人,從唱腔嗓音身材都很滿意,問:“學生的父母身材有多高?為什麽公社一級沒有去考試?”田民老師如實說來,招生老師讓等消息。這份能吃肉和白麵饅頭的升遷就這樣沒了音訊。三叔在學校一改以往的習慣:本校還是與其他學校的每次集會,老師點名要他唱兩首歌,三叔從此不在學校的場合唱戲了。這次招生的打擊,在一個少年的心中表露出不滿和抗議。
學生的匯報演出圓滿,田老師說:“你唱得更有味道了!”他頓了頓又問:“你什麽時候學會唱這麽多歌曲?當年省劇團為什麽沒有回音哪?少了位京劇演員,多了位作家。要是田鎮老師今天在,他會更高興的。”他似乎在自言自語。
師徒二人在一家有特色飯館用餐。田老師不喝酒,每天抽煙三包。65歲的人身體很棒!歲月在他身上沒有明顯的痕跡!三叔經常想起,在被冷落歧視的少年時光,有兩位老師不被周圍環境左右,像父輩兄長一樣給你溫暖關懷,所以,對於田民老師,還有去世的田鎮老師,三叔一輩子難已忘懷。
三叔帶著意猶未盡的愉悅回到牛之朋家,是深夜10點。家中四人臉色陰沉,走路時雙腿沉重,像是秋後被霜打了的茄子秧,蔫了。沒有白天婚禮的喜悅,倒像是剛剛從葬禮回來。三叔多少知道朋家的習慣:他們家陷入沉默陰鬱的時候,誰先開口說話,打破這種冷凍的陰霾,誰就會受到三位主人輪番對你的轟炸:他們對你傾瀉早已埋在心裏的惱怒、憤恨和無名之火,不論這股火是怎麽來的。他們三人從不在自己人之間互相敵對,而是抱團對外,直接殺將過去。好像隻要如此這般做了,他們家的晦氣就趕到被轟炸的人那裏了。眼前的三叔一不小心走入雷區。
三叔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和坐在對麵的朋爸閑聊。他在說,朋爸連個回應都沒有。
從房間走出來牛之朋,站在三叔旁,伸出右手指著三叔,說:“你..你幹麽了?你走,這裏不…不歡迎你!”三叔意想不到的是,牛之朋北京之別的質問到今天在他家的驅趕,太突然了。這時全家人都在客廳,沒有一個人說話,新娘把洗腳水端到朋爸麵前,小聲說道:“爸,您洗腳。”房間裏隻有水偶爾在盆裏響。
三叔像是被人從背後打了一拳,懵在那裏。這一拳打疼了三叔,但沒打醒他。
“朋朋你是怎麽了?你怎麽能這樣給我說話!”三叔說。
牛之朋把襪子摔在在門口地板上,“叫你走…走就…就走!你不能在我家!“三叔這時才知道,牛之朋沒有喝醉,混蛋!今天遇上這麽個瘋子,三叔心裏罵道!家裏的其他人沒有一個出麵製止他的,包括新娘!這讓三叔感到驅趕鬧劇是他們提前排練好的。三叔後來和牛之朋家人接觸多了,遇上許多次,才親身領教。他們家的三人,在你不知情的時候,說翻臉就翻臉像翻書一樣容易!但有一條不變:他們家三人之間,是從來不發生翻臉的。三叔後悔從北京回來參加這個婚禮!
這一夜,三叔和朋爸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三叔不停地說,希望朋爸開口說話,即是假裝罵一聲,今夜牛之朋古怪的行為也好啊。但他一個字沒有說,對他而言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牛之朋得罪了你三叔你還能怎麽樣?!
三叔後來得知,牛之朋的婚宴,進入下段,由維也納音樂會變成了農民起義軍的火拚。他的四位大學同學年輕氣盛,仗著酒勁給的勇氣,把他們之間以前的現在的不睦不滿一股腦的發泄出來,顧不得牛之朋勸架,忘了今天是來幹什麽的,連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了也就不給主人麵子,他們最後打起來了!酒店門窗踹壞躺倒在地,上麵是掀翻的酒桌,滿地破碎的杯盤碗碟,地板上流淌著汙水和飯菜。酒席上的賓客看到這出戲,酒勁清醒了大半,紛紛聚攏過來圍觀,他們不明就裏,都忘了拉架。隻有新郎在其中推他拉你,周身挨揍也就顧不上了,最後是來了警車和救護車,正好兩人一組,上車去該去的地方。牛之朋也瘸著腿上了警車。
人群分物類聚。牛之朋和他同學都是相似相同的。牛之朋唯一和他的同學不同的是他不敢也不會打架,在火拚中的他得到收獲:挨揍!
時間改變一切,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時間不僅不能改變他的壞脾氣,還把它發展到極致。
六
牛之朋的2014年,是喜憂參半。
工作上他在教育局幼教科,分管幼兒園,縣城私人開辦兩家幼兒園(銀座愛貝幼兒園)送他幹股,他自己辦了“趙汝飛練字“,明的暗的收入都要。經常有人請吃請喝還給錢花,當年朋爸投資(送禮)的預期:開始回本收利(收禮)了。
那個倒黴的婚禮第二年,牛之朋抱上了女兒,卻不是盼望中的兒子。中國重男輕女莫過於農村,山東農村始終占據鼇頭。八年生了3個女孩,隻留下老大一個女兒,其他兩個女胎,借助現代科技B超,識破男女,從媽媽肚子提前請出來,土葬了。牛之朋舉行了不次於他的成年家人的安葬儀式。在三義莊自己家的責任田裏,並排兩個土堆,他帶著妻子燃香祭酒叩首,痛哭12分鍾方罷,臨走對地下的女兒還是老天說:下次不要來了!
炎熱的 6月,牛之朋提著2斤半煎餅,到泰安市,拜訪三叔。
當他得知三叔可以在美國操辦生男生女的消息,牛之朋父母三人先是一驚,半天沒有話說。第三天的晚飯,朋媽道:“找找老…老三!”她說:“咱絕…絕戶了,他能不…不管?”,沒心沒肺的傻人,有時也一語中的。不過想起這幾年與三叔的關係,對三叔的態度,三人在嘀咕三叔是不是還肯幫忙?後悔當初對待三叔的行為,是不是三叔還記恨他們?在煎熬折磨的第7天,朋爸高高舉起的手輕輕落下。這個機會一定要抓住。誰能夠給他家帶來孫子,磕頭下跪不在話下。
自從牛之朋結婚後,他們家的所有事情:金錢、外交、投資、等等,朋爸逐漸交托給兒子。他認為兒子已經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了,在這一點上朋爸朋媽認識極其吻合。兒子的一舉一動都很像自己,就像從自己身上拓下來的。生活中,智商不在一個水平的兩人,通過時間的打磨,他們也會融合在一起,認識相同。智商高的要逐漸降低自己認知,遷就智商低的人,二者絕不可能倒過來拔高智商低的人。
這八年,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盼孫子盼得快要瘋了。在街上看到男孩他們就有搶跑的欲望。親戚誰家生了男孩請他們家吃滿月酒,這一天就是他們責任田裏倆土包的忌日,全家人5天也緩不過精神。朋爸一年四季戴頂奇怪的藍帽子,遮住他鋥光瓦亮的禿頭。由一個矮墩墩男人變成精瘦幹癟的太監模樣。他不去社交場合、人多的地方;如果遇上這樣的場合,他也是不言不語。像有天大的不是把柄抓在人家手裏。“無後為大”的古訓每時每刻都在咬著他們心,隨著牛之朋夫妻年齡逐漸增大,每一次見到的兒媳婦懷孕的性別,讓他們四人看到:“絕戶”的征兆已經在家裏顯現,噩夢彌漫在他們家。
三叔從婚宴那天,直到2010年在北京、三叔與朋爸在生意上的分家之後,就沒有和牛之朋家聯係過。三叔本以為這輩子見不到牛之朋家的人了,牛之朋夫婦今天的到訪讓三叔頓生納悶,吃了個不小的驚。
牛之朋和妻子開豐田天籟和奧迪Q3到訪。三叔明白朋爸當初炫耀牛之朋,每當進入冬季,經常有人請吃酒席,就憑這兩部車,在小縣城,做婚車,混個白吃白喝容易,。
三叔知道牛之朋家2010年開始,每年來自北京的進項70萬,朋爸和三叔合夥早年在北京做房地產生意,就在北京的生意開始盈利,牛之朋在家主政的時候,,牛之朋父子想盡了各種借口和手段,來自己獨占北京的生意。所以朋爸要和三叔分家,鬧得不愉快,牛之朋與他爸要去法院起訴三叔。最後是不歡而散,三叔親眼看到朋爸為了第二天拿到10萬塊錢,站在大街上左右開弓抽了自己十幾個耳光。
沒有遵守“親兄弟明算賬“的鐵律,後果嚴重,三叔見識過朋爸為了能如願拿到欠條,在酒桌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70分鍾。
三叔在北京主持的生意,最後是牛之朋家接管,三叔出局!
牛之朋每次出現,麵部神情都是一樣:沒表情。他完美的遺傳了父親的基因,加之朋媽無知的遺傳,他的臉上是不能看到過去的,更看不到未來。隻看到當下的簡單表情:高興、不滿、乞求等,更多時候是平靜!
牛之朋的臉部表情這次幫了他。在他大致說明來意,看到三叔沒有拒絕,心中大喜。“我爸媽說,我們都是流..流著牛家的血。我絕…絕…絕戶了,你不能見死不…不救,看在我爺爺奶奶在天之…之靈,三叔!”說這話時牛之朋沒有結巴,說到最後,聲音哽咽。他在家無數次地演練準備起到了預期效果!
三叔和朋爸的區別:三叔是敞開的朋爸是封閉的,敞開是易於接受和改變,但也常常吃虧上當;封閉是堅強和固執。除了一條胡同走到黑、直至無路可走之外,還能保護自己。
三叔答應試試看,同時謝絕了牛之朋的宴請。三叔能夠想象與一個不會說話的人吃飯,比在家喝粥好不到哪去!
“為了牛家的後代,在天的父母之靈!”這兩句話打動了三叔!他認為如果置之不理、牛之朋絕戶了,豈不是愧對祖先?那就鑄成一個天大的錯誤!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吧!“都是流著牛家的血!”
去美國先要簽證,人家美國人感覺你可以去才有可能成行!美國駐華大使館門口,每天排起長龍,都是等候美國人民歡迎您的人!
牛之朋父子和三叔中斷了八年的關係,一夜間回複正常。他們父子分兩次在東平最好的飯店宴請三叔。朋爸那晚穿了長袖襯衫,袖口挽到胳臂肘,露出左腕上金色勞力士,那是他參加歐洲旅遊團的收獲。他時不時的抬起左胳膊看看,成了最近不自覺的習慣。三叔看到他們父子今晚心情不錯。他們與三叔交談時語氣緩和清爽,偶爾的笑容很勉強的爬上臉頰,顯得無比僵硬,像是曬癟的茄子。
三叔今天發現牛之朋父子的臉上,從中分開:左邊是有笑意的正常臉,右邊就藏著狠毒的半邊臉。兩邊的臉分開輪流工作,聽候主子的調遣。今天出來見人就是左臉。八年前的婚禮之夜、是右臉出來值班。
三叔告訴他們簽證的要點:錢越多越好,有出國經曆最好,160表填寫和簽證官的對話好上加好。同時囑咐他們:簽證的頭天晚上我再給你們講講與簽證官的對話。牛之朋父子像認真的學生聽老師講課,他們認為聽明白了,在交作業的時候卻埋下敗筆。
誰去簽證呢?朋爸去過歐洲5國旅遊過,帶上孩子加分,牛之朋扭頭看了看賬單,增加兩個人,多出了2500多元。心疼!
簽證的頭天晚上,三叔按原計劃要給他們講解麵談的可能情況。三叔在北京等他們直到夜裏10點也沒有音訊,打電話過去,他們三人下午5點就到了北京火車站,表弟開車去接。晚上三人在和表弟喝酒。三叔認為他們準備周全,勝券在握了。但三叔不明白的是牛之朋父子就不知道打個電話告訴三叔一聲。人的習性在不知不覺中流露無遺。正是這些習性在改變著你的人生軌跡。
此時的三叔想到的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古訓。三叔不在勉強他們三位而苦口婆心,看看老天爺是如何安排他們、給他們一個什麽樣的結果的吧。這也叫“命”該如此!
上午10點鍾,牛之朋給三叔打電話,說是中午請吃飯。三叔感覺簽證沒有過,不然他們會直接返回東平,朋爸已經回東平,留下牛之朋善後。
“簽證官問了什麽?” 在飯館坐下後三叔問牛之朋。
“問了工作,”牛之朋說,“我先搶答的,公司文員。”他的妻子同樣搶先答道。
“我說教育局,幼教..教科,他又問:然後呢?我回答:沒有‘然後’了!”
是 什麽樣的水平的人才能有這樣的神回答!
牛之朋上衣穿了件夾克,雙肩鑲嵌皮革,因為瘦小,像是箍在上身;他的妻子卻是穿西裝、他們稱為職業女性裝;朋爸的裝束是外罩坎肩。好好一位主要人物朋爸、簽證官連問話的機會都沒給他!資金證明是十幾本存折,用橡皮筋捆著。“簽證官看了嗎?”三叔指著存折,問,牛之朋歎口氣搖搖頭。他隨即把存折放回手提包,好像怕被搶跑了。三叔嘴角略微翹起,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不能不佩服這一家子人,好好一盤棋,怎麽到了他們手上就給打成這般殘局?又是怎麽樣的智商才能演繹出這等故事。不生孩子也就罷了,你多生一個,這世上就多個受罪的人。而他們這些人非要拚了命的生。越是無知低能的人,他們越自以為是和無可救藥的固執。
有的人的所作所為的結果不可挽救,不是一個而是幾個原因造成的,事實證明是心地性格習性等多種因素、一輩子積累的惡行、疊加混合攪拌而成的,你想從源頭上改變都是不可能。而結局會讓你感覺到無可奈何。而與之相反的一些人,在他們的抉擇和結局中,不經意間就是幾近完美,你細致分析就會發現,同樣是心地性格習性的因素、一輩子積累的善行而成的結果,也是必然的。這就是人的區別!在佛教中稱為“因果” 與“報應。”
這頓飯吃得漫長煎熬,牛之朋昨天夜裏在酒店房間,還和媳婦想象將要見麵的兒子,在夢裏看到了兒子呢,可今天10點這個美夢就消失了。他的手不知道該放哪了。
“三叔,你…你說咋辦?”牛之朋充滿的乞求和絕望的眼神看著三叔。他看到的是三叔咀嚼飯菜的嘴。“要不我們修改一下表..表格。”牛之朋道:“不能放…放放棄!我沒..沒辦法了!”他歇斯底裏的叫喊,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給三叔的哭求呢?牛之朋眼裏流出眼淚。
這是老天爺又一次的安排。牛之朋感覺到靠近絕戶又邁向了一步。夢中的兒子又遠離了一大步。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牛之朋每天給三叔幾個電話,他不說赴美的事,而是談心、噓寒問暖。見到牛之朋如此的轉變。三叔會心一笑。
終於有一天,三叔告訴牛之朋,他拿到美國醫院的邀請函,這對於簽證能起到八成的作用。牛之朋家熄滅的希望之火又燃燒起來。那天晚上,三叔在開封出差,接到牛之朋 40多個電話。
三天之後的中午,牛之朋父子駕車到鄭州,迎接三叔回到牛之朋家。因為在三叔的親戚家,朋爸發揮他的習慣:酒桌上拿出1000元說是孝敬老人,三叔的親戚臨走大包小包以禮回贈。東平的新風俗:在外的人回來見誰都要給錢。東平的人們在等著你、好像你是來到非洲難民營,每個人都需要你的救濟。在朋爸家,朋爸認真的斥責三叔,沒有給朋爸的女兒隨禮:一年前她生孩子的賀禮。好在三嬸在牛之朋走的當天就網上匯款1000給朋爸的女兒!朋爸裏外裏這麽一神操作,還賺了。
當天夜裏填寫完成160表,預約了時間,已經淩晨2點。在臥室的三叔,聽到隔壁客廳的朋爸讓牛之朋,給三叔購一張當天返北京的高鐵票,沒有聽清楚牛之朋是如何回答的。下午1點,在泰安的高鐵站,三叔自己購買了車票。
牛之朋全家翻來覆去、上上下下打量那張邀請函,恨不得從那張紙上找到生男孩的秘密!從見到這張邀請函,他們四人的內心從結冰的零下頓時是開了鍋的沸水。
這張紙在牛之朋的手上,變成了一張廢紙,它的神奇的力量沒有出現。。從北京來的消息,使得牛之朋家四人,心情從沸水慢慢的降到零下。又一次拒簽!和一個月前一樣的結局。“我的同事拒絕了,我不能給你簽證!”牛之朋到現在清楚的記得這句話,連同簽證官說話的口氣和表情,那張邀請函,簽證官連看都沒看。當時的他雙膝軟了恨不得下跪!
三叔沒有收到牛之朋、朋爸、朋媽、朋妻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回話。他們與三叔永遠的失去聯係!他們忽然藏匿起來了,消失了!災難把他們壓得化為烏有!麵對這種結局,他們不怨恨三叔,還能是誰呢?是三叔一次次的安排引誘和甜言蜜語,讓我們四人起起伏伏,尷尬無比。不過,可惜了那花掉的8千塊錢,心疼!
金錢不能提升一個傻瓜,但卻很容易讓他們更愚蠢和墮落。
這是老天爺再一次的安排嗎。
七
2016年的春節,三叔回到東平,一天的午飯後,想著調和挽回關係的大侄子(大哥之子)帶三叔到牛之朋家。
“這張桌子可沉..沉了!五個人才抬上來!”麵對三叔的到訪,朋媽沒頭沒腦媽的說。是打招呼?還是要說明什麽?客廳裏放著牛家祖傳紅木八仙桌。是三叔父親去世前親授給三叔,三叔離家幾十年,交托給大哥代為保管。今天怎麽到了牛之朋家?
兩個月前,牛之朋父子到大哥家,說是昨夜夢見桌子被人偷跑了。為了防小偷、保桌子,把桌子拉到牛之朋家,安全得供起來,躲過失竊之虞。其實,牛之朋父子聽風水先生說桌子可以改變命運,鎮住家中邪氣歪氣賤氣蠢氣鬼怪之氣,就可以生兒子了。
朋媽的不著邊際說話,朋爸不在家,10分鍾後匆忙回來,三叔感覺空氣裏充滿了緊張不安。朋爸朋媽的舉止言談,仿佛是為了掩蓋而隱藏什麽。
“你以後不要來我這裏了!”朋爸見到三叔的第一句話:“這裏有你的麽?”朋爸說這話的時候,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紙煙的右手在空中揮舞著。嗓音變得又高而尖銳,喘息急促。三叔見過了朋爸雙掌拍的山響,跳腳罵大街的樣子。
三叔一聲沒吭走出了牛之朋家。三叔早已習慣他們家的見麵禮。隻是大侄子頭一次見識。這次的被驅逐,和上一次有很多的不同。
“三叔,我再也不領你去他家了!” 大侄子開車回家的路上哭著說。
“是我的錯,今天來以前,忘了查看他們家的臉,是哪邊值班!”三叔苦笑著說:“他們的臉今天由左臉轉為右臉。你今天不走遠,趕上了他們家的人右臉值班。“
當年在烈日下的腳手架上砌磚的農村小夥子,現在轉身是空調房裏有錢人,脾氣變成了這個樣子?
牛之朋父子如果知道三年後三叔掌握了新途徑:繞過簽證也能在美國生孩子,他們對今天以及後來的種種舉動會有何感想?
假如三叔已經給他們家辦理完成了美國生子、抱上孫子,牛之朋的家人還會這樣對待三叔嗎?
牛之朋夜裏經常做夢:他們一家人走在山穀間的一座橋上,橋下是湍急的河水,奔流不息。橋上四周的風景綺麗迷人,滿眼的綠樹山花。牛之朋的全家人被這眼前的景致吸引住,賞心悅目其樂融融,陶醉其中。而牛之朋跟在最後,邊退後邊拆橋。牛之朋麵朝對岸,看見要過橋的人,無論他們怎樣聲嘶力竭的叫喊,牛之朋沒有停下手中揮舞的斧子。橋在搖搖晃晃中逐漸縮短變小,直至沒了橋的影子。
三叔見過“過河拆橋”的人,但是橋還沒有走完就開始拆橋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我用過的人,事後視若路人甚至翻臉惡語相向;我不用的東西別人也別想用。
在絕戶的人群裏,原因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東平農村那句俗話:“辦絕戶事,一定成絕戶頭。”
八
時間轉眼到了2019年春節。三叔回到東平老家,發現他存放在老家三義莊村裏,在大侄女空房子的書被盜了。
這些整整一汽車的16000本圖書,是發往美國的、一家大學圖書館預定的圖書。另外一些7000本書和200本日記,是四十多年來,三叔積累的藏書和書寫的日記。
三叔正準備要把書發貨給美國客戶,卻發現書被人偷了。
2014年夏季,朋爸那時還需要給三叔套瓷去美國生子抱孫,同時能夠盡快把三叔手上的北京房子交給牛之朋。當得知三叔要找房子存放圖書的時候,朋爸一口答應下來,“你放心,我把房間的地麵鋪上水泥板,再加三層瀝青紙,上麵再加三寸厚木板,防火防潮防盜,三防,安全了!”三叔聽了朋爸的話,微笑了。你平時裝模作樣像個大爺的架子哪去了?你也會獻媚乞求啊?三叔佩服朋爸撒潑打滾樣樣精通。有理沒理照樣能說會道。不言不語故作深沉的滑稽樣,裝憨賣傻賺得憐憫。當你抓住他的軟肋時,他求饒的表演姿勢嫻熟有餘花樣翻新。
當運送圖書的汽車到了東平老家,朋爸不知道在哪裏忙,是三叔的大哥接應卸車,當然,房間地麵還是老麵孔。
三叔想來思去,隻有5個人知道存放圖書這件事;大哥家的三人知道但不讀書,要看書他們可以直接給三叔要,沒必要去偷書。那麽隻有牛之朋爺倆了。2016年春節在他們家被驅逐,朋爸媽像是害怕擔心什麽似的,急慌著忙地趕我們走,是否與被盜圖書有關呢?
朋爸當年拍胸脯保證的“三防”,現實是一攻即破。而且是從內部攻破。“家賊難防啊!“
為了偵破圖書失竊案子,三叔隻得再次硬著頭皮、冒著再次被趕出家門的風險,約了三叔和姐夫婦一同走進了牛之朋的家。
牛之朋家幹淨,朋媽每天就是拿著抹布見什麽就擦一遍,家具拐角都露出木材的本色。朋爸在家呆坐。他們家寂靜得瘮人。一天到晚都很難聽到說話聲,強烈得壓抑感籠罩房間。死寂!
朋爸一時沒有察覺來者的意圖,因為時間關係,對於偷書一事朋爸朋媽一時鬆懈。三叔借口去洗手間,就走進了牛之朋的臥室,滿滿一麵牆的書架上、都是偷來得三叔的書。當三叔走出房間時,迎麵撞上朋爸。
朋爸的馬臉隨即陰鬱下來,他的打盹的右臉立即上崗值班了。朋爸的吼聲這次更響:“走!走!走!” 三叔的舉動給朋爸更加火上澆油:“屋裏書都是我們自己買的!朋朋在北京給你打工,你給的工資吃飯都不夠,他媽每月匯錢給朋朋。”三叔現在成了盤剝員工的惡老板,牛之朋去北京工作,受了委屈,你沒有照顧好牛之朋,給他足夠的錢用,是你三叔的錯誤。幹脆利落,送客!三叔夫婦和姐夫婦四人,稀裏糊塗地就被趕出了門,“哐當!”身後的門關上。三叔的姐吃驚的說:“這是為了啥?發得哪門子脾氣?”
“記住,嗓門高不一定有理,否則,驢永遠是正確的!”三叔給他們做了個鬼臉,說。一笑,帶他們到火鍋店吃飯。
三叔開始聯係牛之朋,第一次的電話,因為是外地的陌生電話號碼,牛之朋接了,一聽是三叔,他說忙完了給你回過去,就掛了電話。三叔之後就再也沒有接通過牛之朋的電話。三叔換了短信聯係,明確告訴牛之朋拿走的書盡快歸還。三叔說“拿”而沒說“偷”,是給牛之朋行方便、借坡下驢。
牛之朋不是2014年的8月,一晚上就給三叔40多個電話的時候了。他現在忙的不可開交。要見他需要預約。他想理你就理你,不理你還真得要等待!
等待!沒有音訊!也許,這次牛之朋真的不能見三叔了,也沒有什麽話要說了。事情做到這地步,在這個節骨眼上,牛之朋還能說什麽呢。他沒有臉麵見三叔了。
如果你在家裏臥室裏排滿了書,你就有了學問,提升了教養,那麽公共圖書館的管理員應該是世界上最有學問的人。
如果自己想讀書,按計劃有係統的長年累月讀書選書購書,形成自己的體係。別人積累構成的眾多圖書,對於他人,沒有作用。
如果你牛之朋真想讀書,我三叔願意給你購買免費送你。
偷來的書對於偷者沒有任何意義和作用。賣錢都不能換幾個子。所以,這個世界上再笨的賊也不去偷書,除了善本書。
三叔用短信發送給牛之朋的文字,如同石沉大海。
三叔讓他的在市委黨校教書的同學,聯係牛之朋,有了音訊。牛之朋說“忙啊,流著牛家的血,傷骨連著筋啊,我把書送回等等。”三叔不明白他們之間什麽時候傷的骨動的筋?在牛之朋那裏,三叔同學的話比三叔本人要有作用。你三叔是誰?我愛理不理!
牛之朋第二天送回了300多本、6000多元的書。他對三叔的同學說:請叔放心,全部送回去了!
豈止這些圖書啊!三叔至今都不能想象:牛之朋父子,是什麽樣的想法?是處於什麽動機去偷書呢?平憤?出氣?報複?故意破壞?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是為了讀書。
三叔等待兩年,牛之朋父子沒有一句回答,沒有送回一本書。2021年5月,三叔派人到派出所,對失竊圖書報案 。
朋爸對派出所的民警說,書庫裏也有他自己的書!民警讓他拿出證據證明是自己書,不知道朋爸的證據能否拿得出?當民警開始錄口供的時候,牛之朋父子是否緊張?他們本以為拖延時間,耍一耍他們經常的手法:強詞奪理、矢口否認或者裝傻賣呆就能過得去如願以償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由公安插手介入。朋爸已經開始又打又罵牛之朋了,牛之朋像小時候挨打一樣,不敢回家了。
五個月後,在彭集派出所始終沒有給出案件受理回執,在三叔給泰安市長熱線和公安督察熱線打了無數電話之後,彭集派出所給出了一紙不予立案的通知。牛之朋爺倆的金錢和禮物的威力,在2004年泰安教師招聘和進入東平教育局之後,這兩樣寶貝再次發威。牛之朋爺倆每次遇上過不去的大事,也隻有這兩手了。三叔想,如果社會真得如古人所說:道不拾遺,夜不閉戶,首先哭是警察。
如果人是掛相的,此時的爺倆臉相是什麽樣的呢?與以往幾十年的臉相的那一段時間相吻合?這是他們一輩子也沒有出現過的臉相!
禍不單行,二十幾天之後的2021年6月,41周歲半的牛之朋和他的家人,一年來懷揣焦慮,忐忑不安地盼來了,他的妻子又給他們家生了一女嬰。女孩就落戶在牛之朋自己戶口本上。現在生育政策寬鬆了。
祖傳紅木八仙桌,也沒有鎮住牛之朋家中除了沒有的正氣之外的各種之氣。更沒有添加男丁。倒是不請自來了八個女嬰。五個提前拿出媽媽的子宮,在牛之朋老家責任田裏一字排開五座土丘。來到人間的三個女孩,老二,2016年8月1日出生的牛月,把戶口落在了牛之朋堂姐的戶口本上,那時計劃生育抓得緊,牛之朋孩子屬於超生!
十四年,八個女嬰,無一個男孩。按朋媽的話說“這得造多大的孽啊!”才能出現這樣的奇跡!
是他們的性格造就了他們的命運,還是命運給了他們今天的結局呢?!性格、命運、結局,一個神秘的圓圈。
有人無錢是貧窮;有錢無人是絕戶;有錢有人有詩書傳家,是尊榮!
朋爸有一次怔怔地盯著牛之朋說:“如果沒有任何人幫你,我看你怎麽辦?那是死路一條了!”牛之朋木然,沒有任何反應。反省的微弱之光一閃就熄滅了。
他們家新購的盛世鉑悅府7號樓1單元801房子,房門小了,紅木八仙桌再也搬不進新家。牛之朋父子失望之餘,無奈的把紅木八仙桌送回老家。
朋爸入住新購的房子,總算和自己的兒子,讓他頭疼的兒子分開了。這是他們從三義莊搬到縣城二十年更換的第六套房子。朋媽還是拿抹布見什麽就擦,朋爸在家沙發上一坐就是一天,一言不發。新家還是像以往一樣死一般寂靜,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有人勸牛之朋父子,雖說法律規定禁止選擇男女性別,花錢找人找關係,通過你想不到的辦法,生個男嬰,還是有希望的。說某某人的兒媳婦,在濟南找人托關係,通過試管嬰兒,生了一對胖小子。牛之朋馬上按此辦法來做,一番周折之後,最後結果還是落空。朋爸一改過去哼哼啊啊的語氣,帶著絕望無奈的口氣,對開導他的人說:“順其自然吧!”好像他們家就沒有順其自然過似的!
前個月, 局長找牛之朋談話,說是局裏人浮於事,沒有奔頭,牛之朋作為局培養的對象,局領導經過研究討論,一直同意,決定派牛之朋到幼兒園做具體工作。前途無量啊!從教育局幼教科職員到幼兒園,這個懸殊差異,連牛之朋都能感到,沒辦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局長臉上嚴肅裏含有詭異的笑。
牛之朋應聘泰安幼兒園的願望終於在在十六年後的東平實現了。他與東平教育局的關係,就像是農村的傻子光棍,花一生的積蓄買來的媳婦,媳婦在他身上既看不到人才又得不到錢財,是時候該甩了,以便收下一份彩禮了。讓朋爸失望的是:當年花大價錢買的鐵飯碗,今天忽然打碎了!牛之朋爺倆兒至今不明白,三義莊村馬家的孩子,同樣花錢在統計局買的職位,人家為啥升到副局長了?
牛之朋父子發現連金錢都幫不上他們的忙,如同棄船逃生的人最後發現救生圈漏氣。
牛之朋住在八年前置辦的中央公館4號樓1單元1602室,那是準備迎接兒子的房子裏。懷裏抱著剛出生的女兒,看著和自己一樣高的老大,她們相差14歲。 牛之朋想到這些,臉上露出的笑仿佛是畫在臉上的一樣。
牛之朋的家又回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9/16/2021初稿
10/1/2021改畢紐約Hudson Rivers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