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2024
Xw是我在文學城上第一個出了城還有交集的網友。
四五年前,我犯過挺長一段時間的間歇性“自律”症:每個月又跑步又讀書又挑戰舒適區,還強作情緒管理。獨樂樂不過癮,又跑到網上與人樂,美其名曰:分享自律進程與心得。
其實自律這種事,做起來枯燥,分享起來也不見得有趣。那兩年,網友們來來去去,xw是唯一一個堅持不懈給我打氣,並定期為我輸送養料的戰友 ——她每月來我的自律報告打卡;閱讀我囉裏八嗦的讀書筆記;更是見證了我從多爬幾級樓梯就心跳過百氣喘如牛,到堅持跑完人生的第一個十公裏。可以說,沒有她的鼓勵,我堅持不完那兩年。
為此,我倆的交情從文學城延伸到了朋友圈,在微信中分享彼此的生活,還交換過照片。越聊越發現,我倆在許多方麵誌同道合:都熱愛種菜、會堅持每天寫日記、理想是有一天能當作家。就像是同一顆靈魂披上兩套不同的馬甲,一個流落北美,一個常駐英倫。
疫情期間,我承諾要為理想幹點實事,廢寢忘食寫出了人生的第一本(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本)小說。完稿後,我難掩喜悅之情,給xw發了封郵件,說這事兒成就感大了,感覺自己又生了個孩子。那稿子我枝枝節節改過兩遍,自以為完工了,就隨信發給了她,請她當我的第一位讀者。
Xw不敢怠慢我的“三娃”,果然認真讀完文稿,還給出了許多細致的點評。
之後我打算放到網上連載,重讀自己的作品,這才發現文稿詞不達意,句難成章。如果有人逼我讀這樣的文字,超不過三頁就得崩潰。
我立刻對xw充滿了歉意。那感覺,就像自己煮了一鍋夾生的米飯,還喜滋滋地看朋友吃完了。
隻能說,我不是故意的。
這次來英國,是一個蠻臨時的決定,並未廣而告之。來到劍橋後,我發了一條朋友圈。xw第一時間發來邀請,讓我們去她家小聚。本來根據蔣先生的安排,北上到達愛丁堡後,我們會沿原路折返倫敦。xw指明了另一條行車路線:從愛丁堡往西南,穿越英倫西部的湖區,經過曼切斯特,再開回倫敦。這樣走完全不會繞路,還途徑她在蘭卡斯特(Lancaster)的家。
所以,從愛丁堡退了房,我們的下一站目的地就是蘭卡。
住愛丁堡時,我在酒店派發的免費雜誌上看到過兩隻巨大的馬頭雕塑的照片,頗感驚豔。據說,這個金屬馬頭是蘇格蘭的新地標。我惦記了兩天,行程卻總不順路,就沒去成。去蘭卡的這一天早上,蔣先生說:“去往馬頭所在的Helix公園隻需稍稍往北,頂多繞道半小時。你惦記了那麽久,沒有不去打卡的理由。”
Helix Park位於M9高速公路附近,是福斯和克萊德運河(the Forth and Clyde Canal)的東部門戶,卡倫河(the River Carron)與之在此交匯。“Helix”本是一個土地改造項目,旨在改善蘇格蘭包括運河東端在內的Falkirk議會區十六個社區之間的連接,並重建運河與卡倫河相連接的區域。馬頭雕塑就是這個項目的標誌性建築。
馬頭雕塑的正式名稱是:the Kelpies,它由雕塑家安迪·斯科特 (Andy Scott) 設計。Kelpie是凱爾特民間傳說中的一種變形精靈。在蘇格蘭的傳說中,一旦有旅人接近Kelpies守護的湖泊,它們就會化身駿馬,誘惑旅人接近。等旅人騎上馬背,Kelpies就迅速跳進湖裏,淹死旅人,以保護其守護的地方。
馬頭雕塑位於新運河的門戶區域,一個為Helix項目專門打造的水閘和水池的兩側,寓意“守護”。創作者Andy采用了神話中“水馬”的概念,並融入現代元素,旨在慶祝馬匹在工業和農業中的廣泛使用,以及表達運河即拖馬的寓意。他最終想要實現的結果,是將此雕塑作為“通往Helix、福斯和克萊德運河、以及蘇格蘭的標誌性水運門戶。這兩個自豪的馬匹雕塑,將如神話故事中的Kelpies一樣,守護住這個神奇的地方。”(維基百科)
整個雕塑是兩架巨大的鋼結構馬頭。每架成品建築高達30米,重300噸。外層由900片形狀獨特的不鏽鋼板拚接而成。
新土木工程師網站將Kelpies定義為“蘇格蘭最複雜的雕塑之一”。《信使報》寫道,“蘇格蘭人可以一睹兩座令人驚歎的雕塑的誘人風采,這將有助於改變蘇格蘭中部的景觀。” 當然,藝術的迷人之處在於:千人同看,各自解讀。Kelpies像絕大部分藝術品一樣,獲得的評價褒貶不一。英國著名的藝術評論家Jonathan Jones就說:“它很大,很大膽,也很爛。它隻不過是打著’為了人民’的幌子,小心去除了困難、爭端與意義的一種媚俗藝術行為。”
在藝術鑒賞方麵,我品味一向堪憂。這麽說吧,每每去到紐約或華盛頓這種知名的現代藝術博物館,我都會不自覺開啟靈魂的自我拷問模式:這是啥?我在看什麽?麵前的這一坨,他們真的是藝術品,而不是被鄰居大爺昨夜扔出去的一團舊報紙、一蓬老電線、一雙破球鞋嗎?。。。可以說,現代藝術家們狂野的腦電波與意識流,本婦女完全跟不上。能讀懂的,隻有那些與人&.自然象形的一切。所以,評論家所說的”媚俗“,就是投了我這種白丁俗客的所好。
總結一下:對於這件馬頭藝術品,我左看右看,遠看近看,都挺喜歡。它真的很像馬。
照照鏡子,就成了海馬。
十一點離開馬頭公園,我們一路往南,開往蘭卡。
感覺英格蘭西部的山區,山勢起伏比英倫東部要大出許多,更接近蘇格蘭高地處的景象。樹木多是針葉鬆,許多地方斑禿似地裸露了山皮。羊群倒還是一如既往地肥潤潤、圓滾滾。地與地之間建起了小長城似的石牆,像是各家土地的分界線。私有財產被尊重,是文明社會的基石之一。
蘭卡是座漂亮的曆史小城,處處都能看到由石頭砌成的古建築。
蘭卡城最有名的景點,當屬蘭卡城堡(Lancaster Castle)。它是一座中世紀建築風格的城堡,出處不詳,但有史可考的年份,可以追溯至上千年。根據維基百科的介紹,從1164年起,蘭卡城堡就為英王室控製。近代史上,這裏主要被用作監獄。
牆上這處標誌標明,九年前女王曾駕臨此地。不知道王室名下有多少城堡,被翻一次牌子,還得立塊匾銘記。
城堡的安保人員很健談,他跟我們講了幾則有關城堡的小故事。
其一:百多年前,有個人被關了進來。他本是無辜的,羈押幾天就能洗脫罪名被放出去。但住這個監獄要繳納某種費用,他沒錢交,這倒成了一樁實打實的罪名,因此被一關五年。
另一個故事發生在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有個男人用法式禮儀親吻了另一個男人的麵頰,結果以同性戀的罪名被關了進來,一關很多年。他的牢房就在進門處的頂樓。出獄不到三周,那個人就死了。
安保說,城堡很漂亮,它承載了許多曆史,但多數是黑暗的曆史。被關到這裏的人,在幾百年前,多是犯了些用現行標準來看算不上罪名的罪名,譬如饑餓時偷了些土豆和麵包。這讓我想起《悲慘世界》中偷條麵包被判五年,因越獄再被追加到二十年的冉阿讓。我也想起現如今的加州,偷盜$900以下不入罪。我們生活在多麽幸運的時代。
安保說,蘭卡城的別名是the Hung City,在這裏被處決的犯人,比不列顛的任何一個其他城市都要多。城堡附近,輕易就被發掘出了數千具遺骸。
聽者隻負責唏噓,可每一樁黑暗判決的發生,於當事人而言,都是時代之灰落成的一座山。
Xw是個嫻靜秀美的姑娘,戴副眼鏡,比我想象中還要纖瘦。她與我年齡相仿,同為中年婦女,卻毫無中年的煙火氣,看著像個永居象牙塔的小姑娘。
她精心為我們準備了一桌飯菜,都是按西方人的口味烹製:炸雞炸蝦烤腸炸薯片,還有蔬菜水果蛋糕卷等。大部分菜品都是她從零準備的,食材放心健康有保障,吃著也美味。她說,她本打算做中餐招待我們,但聽我在電話裏講,蔣先生有兩樣東西不吃:這不吃,那不吃;小朋友們的愛好又專一,隻吃有限的幾樣。就臨時改了菜譜。
xw的先生Q教授講一口地道流利的英倫腔英語,非常動聽。他說他在大學物理係教書。
就像蔣小詩崇拜黑客,蔣先生仰望宇航員,我對物理學得好的人也有著獨家無上的敬重。學生時代,我自詡各科齊頭並進,各領風騷,獨獨物理瘸了一條腿,抱憾選擇了文科。 聽Q教授講起他的職業,我脫口而出:“哇哦,那你是’Physician’哦!”
那滔滔敬意,就差卡通片裏那般用雙拳抵住緋色麵頰,兩眼飛濺小星星了。
這麽誠摯的讚美,大家卻笑了。
我沒反應過來。難道稱呼一名大學物理教授為“物理學家”,是我誇張了嗎?
我不知道要不要跟著大家一起笑。還沒想好要擺出什麽表情,一旁的蔣先生輕輕糾正,“是Physicist”。
啊,Physicist, of course!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這兩個詞的意思從初中起就分得門清,怎麽張口就來時,能離題八萬裏而不自知?所以說,我還是美化自己了。在學校裏,我沒學好的功課,豈止一門物理!
吃過飯,xw帶我們去參觀了她家的菜地——那種按年收費的allotment。這是我倆網上交流時,時常會被提及的一塊寶地,沒見麵我已神遊數次。她說,英國雨水多,陽光少,氣候陰冷,生長季極短。第一年她育了上百株西紅柿苗,因為下地晚,顆粒無收。但是,她收獲過新鮮的玉米、扁豆、花菜和土豆。她給我曬了滿屏的豐收,粒粒皆辛苦,粒粒不辜負。
這次來,她家已申請到了兩塊菜地。其中一塊剛啟動,還在除草改良土質的階段。另一塊地已開發成熟,種上了花椰菜、土豆、蘆筍等農作物。蘆筍長了三年,已經可以收獲了。xw帶了小剪子,讓孩子們親手嚐試收獲的喜悅。
之後,夫婦倆帶我們去了蘭卡運河(Lancaster Canal)。xw說,他倆剛來這個城市時,經常會來這裏散步。我能看出為什麽——運河古橋鏡水,風光旖旎。在這裏走一圈,再浮躁的心緒也能沉澱下來。
對岸如茵的草坡上,散落著無數小肥羊,圓滾滾地埋頭吃草,或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水裏有一對天鵝夫婦,帶著八隻小天鵝遊來遊去。小天鵝灰茸茸一團,毛色雖不如父母鮮亮,勝在呆萌可愛,並不像傳說中的醜小鴨。
Xw帶了一袋麵包,說今天特意去超市買的,讓孩子們喂鴨子。蔣小詩嚐了嚐麵包,一半喂了鴨子,一半喂了自己。
Xw說,蘭卡雨水多,一年365天,300天都在下雨。我們來的這一天,不光有幸趕上了大晴天,且溫度宜人,二十多度,夏天也不過如此。
我感覺,我與這個城市有緣。
吃好喝好,還有禮物拿。蔣小詩戴上xw阿姨送給她的熊貓太陽鏡,驚喜說道:她怎麽知道,我的人生就缺了一副這樣fancy的太陽鏡?
來到近郊的酒店,已經九點,門前的綠草原上頂著一抹火紅的夕陽。
酒店是一座古堡。我們被分配到的房間,是古堡近旁一套單獨的石屋。
房屋外觀古樸,裏麵卻配備著現代化應有盡有的一切。室外有一個挺大的遮頂露台,正對窗外的綠草濃蔭。住進去,感覺自己住進了一幅鄉村田園畫。
對這個城市的一切都很喜歡。我與蔣先生約定,下次來湖區,一定要在蘭卡多住幾天。
那個卡桑德拉大橋我有印象,另外一部電影沒聽說過。不過,Lancaster應該是一個比較普遍的人名/地名,我的牙醫和家庭醫生都在以此命名的大街上,哈哈。
Elizabeth of York 就是我上個留言裏說的那個傾國傾城的寡婦 Elizabeth Woodville 和約克王朝國王愛德華生的女兒。
Elizabeth of York 繼承了她媽媽的美貌。也許正是因為她的美貌,玫瑰戰爭終止。
蘭開斯特那邊的亨利七世國王,娶了約克這邊的 Elizabeth of York 當王後,不但結束了玫瑰戰爭,還讓兩個敵對王朝的血脈合並到一起,誕生了都鐸王朝。
再分享幾個有關 Lancaster 的回憶。
中國剛改革開放的時候,從西方最早進口的電影之一叫《卡桑德拉大橋》。
講的是一列火車裏的人染疫,官方陰謀把火車開到一個老橋上,等橋一塌,人全摔死。
演執行這一計劃的美國軍官的演員叫 Burt Lancaster。
再有一個回憶是電影《Witness》,一個費城的警察為躲避追殺,逃到賓州 Lancaster 縣,隱藏在 Amish 人社區。
我問了問ChatGPT,Ta說是。:)
where was the house Lancaster from during the war of the roses?
ChatGPT said:
ChatGPT
The House of Lancaster was originally from the area around Lancashire, in the northwest of England. Their ancestral seat was Lancaster Castle, which gave the house its name. The family rose to prominence during the 14th and 15th centuries, especially with Henry IV (who became king in 1399) and his descendants. The House of Lancaster was one of the two main contenders in the Wars of the Roses, the other being the House of York.
The Lancasters were associated with the color red and their emblem was a red rose. Their power during the Wars of the Roses was largely tied to the crown and the throne, with several Lancastrian kings, such as Henry VI, leading the faction against the rival Yorkists. Despite their losses in battle and the eventual downfall of the house, the Lancastrian line was restored to the throne with Henry VII after the defeat of Richard III (a Yorkist) at the Battle of Bosworth in 1485, marking the end of the Wars of the Roses. Henry VII's reign united the warring factions by marrying Elizabeth of York, thus creating the Tudor dynasty.
在英國,王室和囚犯同住應該是司空見慣的呀。
英國最著名的城堡之一,Tower of London,就既是王室的住宅,又是監獄。
不但是監獄,還是執行死刑的地方。
亨利八世砍他老婆 Anne Boleyn 的頭,就在 Tower of London 院子裏。我還看見那個 Anne Boleyn 放脖子的木樁。
那以後,一代一代的英國王室男女老幼繼續在那裏住。
可能古代英國人沒有現代人對殘忍的事這麽敏感。
英國曆史上著名的“Wars of the Roses 玫瑰戰爭”,一方是 House of York 約克王朝,一方是 House of Lancaster 蘭開斯特王朝。
博主去的這個 Lancaster Castle 是不是 House of Lancaster 國王居住和施政的地方?
我看過一個英國電視劇《The White Queen》,講的就是玫瑰戰爭的事,不過故事主要是圍繞蘭開斯特王朝的對立麵,約克王朝的王後,Elizabeth Woodville。這個王後本人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年輕時的約克王朝國王愛德華一看見她就決定要娶她,雖然當時她是有兩個孩子的寡婦。她當上王後又跟愛德華生了十個孩子。她的後代是都鐸王朝的起源。
菲兒真美,剛才看到你在倫敦的照片了,超有氣質。我就很不幸地隻去了倫敦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