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2024 ~ 4/17/2024
離開蒙特利爾,我們的下一站是魁北克城(Quebec City)。
接近魁城時,我們拐下高速,去附近的Costco買補給。這一拐,意外發現路旁有個瀑布,規模不算大,但氣勢恢弘,大老遠就能聽見它轟轟作響。走到近處,更是被濺出的水霧渾身打濕。
我的第一印象是,魁北克的水,好。。。黃。
魁北克城,最著名的就是老城區了。老城牆內的風景,處處可以入畫:街道綿延起伏,巷子彎彎繞繞,建築古樸堂皇。知名景點更是一抓一大把,譬如古城防禦工事、皇家廣場、聖母大教堂。我個人最喜歡的是小尚普蘭街(Petit Champlain District)。那是一條狹窄古樸的巷道,兩旁布滿十七世紀的法式風情古建築,多是些餐館,咖啡廳,藝術精品店。據說,這裏是魁北克城的起源之地,也是北美最古老的街區之一。很多年前,我曾冒著蒙蒙細雨,獨自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隻感覺,這種單身的浪漫不可複製。
從上城去往小尚普蘭街,需要走下一段陡峭的斷頸梯(Breakneck Stairs)。光聽這名字就夠勸退,老爹腰不好,腿不好,再帶他去走斷頸梯,這算旅遊還是虐待?
能夠讓一車老弱病殘,用最易行的方式領略魁城最美的風光,隻能是參觀Fairmont大酒店了。
酒店全名為Fairmont Le Château Frontenac,是魁北克城的地標性建築。它雍容典雅,古色古香,既有王的氣度,又像一位豐容靚飾的美女,360度全無死角。它被譽為全世界最上鏡的酒店,也是被照相最多的酒店。相信每一個來到魁城的人,都有一張與它的合影。
我們也例外。這是正麵照。
再來一張側麵照。
有位老人家明明腰腿不便,陪外孫女玩起遊戲來不遺餘力。
對於魁城其他地區的遊覽,就都在車裏完成了。駛過亞伯拉罕平原時,蔣先生給爸媽講了講這裏的戰爭史。概略是,十八世紀中期,英法在這裏打了一仗,英軍獲勝。這場戰役改寫了加拿大此後的曆史。
其實這一路,每次去到一個城市,蔣先生都會挑選有名的街道,知名的景點,慢慢穿行,一一講述。作為陪遊的東道主,他相當稱職。
第二天,離開魁北克,前往翠湖山莊。
那是一段冗長的行駛,將近四個半小時。
一路上,大人們的焦點自然還是孩子。蔣大核惜字如金,就算我們問他什麽,也得連問好幾遍,勉強得到點兒回音。蔣小詩則是宇宙廣播電台的solo播音員,扒拉扒拉從來不需要休息。隻要她醒著,你開多久的車,她就播多久的音,相當敬業。
她皮膚有些過敏,問我:“怎麽用中文說’我身上很癢’?”
我教了她,她機器般複述給一旁的外公外婆聽,一邊還要拉過他們的手,給她撓癢癢。她是播音員啊,自己的小手得配合演講,沒空撓。
隻是,學渣就是學渣,學啥都渣。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她一路上問了十遍八遍。一旁的外公外婆都學會了,她的英文才說出口,我爸媽就自動遞上手。
當她又一次問我同樣的問題時,我正色說:“你想跟外公外婆交流,就要好好學中文。不能總是讓媽媽給你翻譯。”
她一秒都不猶豫地回答:“我打算等到七歲再學。”
這句話沒毛病,既表達了學習的意願,又成功把五歲的自己從這個條件中撇開了。
我把它當笑話翻譯給爸媽聽,老頭老太一個勁兒誇:“這丫頭真聰明,將來有出息。”
明明外孫女長到五歲,隻會講“謝謝”,並不耽誤他們覺得自家第三代天資過人。這就是傳說中的外公外婆的超級濾鏡。
在翠湖山莊,我們住Chateau Beauvallon。它是一座公寓式渡假村。
訂這家酒店,是因為從地圖上看起來,它靠近湖泊。船釣已經沒指望了,我想著,可以讓老頭搬個小板凳坐在湖邊釣釣魚。孩子們也等不及要和外公一起垂釣了,從魁北克城開往翠湖山莊的一路,把魚竿揮過來揮過去(當然不帶魚鉤) 。至於我,就指著晚上吃老爸親手烹製的魚湯了。
遺憾的是,這次出門沒看黃曆。酒店前台說,想要釣魚,你們來早啦,整個魁北克省的垂釣季節還沒開啟,釣魚證都還沒有開始發放。
簡要概括,就是沒法釣。看得出,老爸挺失望。本次旅行,他最期待的就是釣魚,哪知道魁北克的氣候這麽不思進取,四月份還到處都是冰雪。
我們的房間正對著樓下的溫泉池。因為是星期天,酒店很空曠,除了我們一家,來來回回隻看到一對老夫妻,他倆還很少泡溫泉。前台說,基本上所有的客人都在星期天早上check out了。
爸爸看著窗外的溫泉,說什麽也不肯下去。他說,天氣這麽冷,他又是老寒腿,肯定受不了。
媽媽剛開始也猶猶豫豫,被我強拉著下去了。
進到水裏,媽媽說,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泡溫泉,感覺生活太美好了。
其實,以前帶她出門時,我們住的酒店也帶熱水池,但她嫌棄自己身材不好,死活不肯在公共場合穿泳衣。這一次,我們幾乎獨霸酒店,媽媽終於能體會到泡溫泉的樂趣了。
那天傍晚,蔣先生帶著孩子們下樓遊泳去了。我的任務是帶兩位老人家下樓。
要說服這位倔強的老頭並不容易。媽媽是第一位遊說客,出師不利,說著說著倆人吵了起來。她氣鼓鼓地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她說:你們總以為是我脾氣不好,可我天天和這樣強頭倔腦的人在一起生活,我脾氣能好嗎?
明明下午在溫泉池,她還無比擔憂老伴兒的身體狀況,跟我轉述她對爸爸說過的話:你要走了,我怕也是活不成了。
我走進爸爸的房間,蹲在他腳邊,輕輕拍著他的老寒腿,用盡量溫柔的語調說:“爸爸,你看,媽媽下午已經泡過了。她那麽怕冷的一個人,都不嫌冷,還熱到差點暈湯,說明溫度肯定是夠的。孩子們現在正在池子裏,你去窗口看看,整個池子熱氣騰騰的,哪有冷的樣子?”
他被我推著,不情不願走去窗口看了一眼,依然不為所動。他把臉別轉開去,好像我們正推著他上冰雕連的戰場。
我隻能攻老人家的弱點,說:“爸爸,我們訂這家酒店,是因為它帶溫泉。比起一般的酒店,要多付不少錢呢。你連試都不願試,這錢不就白花了嗎?”
看著他稍稍鬆動的臉色,我趁熱打鐵:“你看,孩子們正在池子裏。他們總說要和外公外婆一起玩。這魚是釣不成了,一家人一起泡泡溫泉,多麽美好的天倫之樂?以後孩子們想起外公外婆,會說,我們在翠湖山莊一起泡了溫泉呢。”
他輕輕“嗯”了一聲,算是表示同意。
媽媽立馬浮起一臉歡喜,說:“我給你找條毯子去。你在房裏換好泳衣,裹上毯子,到了池邊脫掉就行,我替你接著。”
又從怨偶,變成了相親相愛的老夫妻。
真下到水李,老頭自然就不會有其他想法了。酒店前台都說了,池子的溫度,常年保持在華氏101度,怎麽會冷。
本來隻打算在這裏住兩晚,因為成功說動了老爸泡溫泉,我又多延一天,讓他一次泡個夠。
到達翠湖山莊的第二天,我們借采購的名義,一家四口開車去了附近的小鎮。蔣先生說要去買個蛋糕,慶祝爸爸“退休快樂”。
退休當然是字麵意思。爸爸在加拿大住滿十年,也工作了十年,已經有資格領取養老金了。
超市好小,能找到的蛋糕更小。好在,有足夠的空間寫明慶祝目的。
本打算搞一場驚喜派對。我被分配到的任務是引誘老倆口去溫泉池,蔣先生和孩子們可以把房間布置一下,營造點氣氛。沒想到,小朋友們手裏的氣球沒藏住,一進門就讓外公外婆發現了。老人家也不解風情,直接說:喲,買了氣球,這是要幹什麽?
這個“surprise”,就隻能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了。
不過,一點點小情調,讓老爸開心了一整天。
在翠湖山莊的第三天,我們開車去了附近的一個國家公園,Parc national du Mont-Tremblant。
門口沒人執勤,但掛著價格牌,成人和老人都是$9.55/人,小孩免費。
指示牌的文字是法語,我隻認得數字。蔣先生略懂法語,讀了讀,說這裏隻收現金,需投放到門口的盒子裏。但上麵也提供了電話號碼,我們可以打過去,找Ranger刷卡付款。
我們沒帶現金,依言在電話裏刷卡付錢,拿到一個確認碼,算是入園的門票。
開進去一看,這個公園啥都沒有。所有的側路入口都被封住了,主幹道開了不到十分鍾,也到頭了。盡頭處有座大房子,賣紀念品。
這可真是我們逛過的最無趣的國家公園了。路旁的樹沒來得及發芽,這不是它們的錯,季節未到。可這湖水,怎麽能長成這麽難看的鐵鏽色?
唯一的亮點,是大路盡頭的停車場,掛了個“卡車禁止翻倒”的標誌。這個比較搞笑,讓人逆反心起,想翻個車試試。
孩子們玩了一會路邊的積雪,就回來了。
還是回酒店好啊,可以泡溫泉,打麻將。
自從蔣先生掌握了麻將規則,還搓出歸屬感來了,一定要走中國人“小賭怡情”的娛樂路線。他在超市換了兩摞十塊錢的Quarter硬幣,當作全家的賭資。
說來好笑,之前不賭輸贏時,我很少贏。這回上了賭注,我頻頻自摸。大家表示不可思議。我不好意思地說:我聞到了錢的味道。
蔣先生卻在經曆了beginner’s luck後,遭遇麻壇瓶頸。這一晚,他一輸到底。
我們打麻將時,孩子們在一旁玩遊戲,倆人玩蔣大核擅長的Just Dance。
一曲終了,不出意外地,大核得分領先。他喜形於色。
隻聽見蔣小詩憤憤說道:“我輸了,你很高興嗎?(Are you happy that I lost?)“
蔣大核無辜爭辯:”我高興,是因為我贏了。(I’m happy because I won.)“
蔣小詩舞跳不過,口角也爭辯不過,崩潰大哭。
蔣先生“一輸到底”的經曆總算派上了用場。他摟著女兒,告誡她輸贏不重要,關鍵是玩的時候要找到樂趣。他說:”你看,爸爸打麻將一局沒贏,爸爸哭了嗎?“
旅途的最後一天。是去金士頓坐千島湖的遊船。
這一天氣溫雖然不是很高,攝氏雙位數還是有的。老媽卻怕孩子們凍著,把自己隨身攜帶的衣服都穿到了他們身上。
有一種冷,叫外婆覺得你冷。
雖是陰天,樹也沒發芽,千島湖還是挺美的。尤其是湖心那座童話般的古堡。
據說,這座島從上空看是心的形狀,所以叫“心島”(Heart Island)。心島原本屬於美國華爾道夫酒店的主人喬治博爾特(George Boldt)。博爾特買下這座風景如畫的小島,本想建個城堡送給愛妻路易斯,當作結婚紀念日的禮物。沒想到就在城堡即將竣工之時,路易斯心髒病發,死了。博爾特心碎,讓工人停工,餘生再沒踏上心島半步,城堡就此荒廢了大半個世紀,直到幾十年後被千島湖管理當局買回,重新修葺。
故事淒美,這組遊客的心情卻不錯。
財富買不來闔家歡聚的快樂。我相信,有情有義的博爾特,如果可以選擇,會情願與愛妻路易斯一道,化作我們這樣的普通遊船客,共看他人的悲歡。
嗯,老人家確實是怎麽自在怎麽來。外婆真的好美,看最後一張,笑得多好看~
我覺得我們中國女人的外貌優勢是30-55歲(或者60歲),這個年齡段基本都比同齡的老外看著年輕。但真正跨入老年了,精神氣往往不足了,臉也會垮下來;倒是很多老外老太太看著精神抖擻的。
外婆是個例外,老人家現在依然眉清目秀,眼裏有光。橋妹的基因好呀~
外婆有沒有想過把頭發留長一點,稍微燙一下。濃密的花白頭發配著外婆輪廓分明的五官,肯定很美~~
真是隔代親,小朋友們和老人們都笑得那麽燦爛,看著我都忍不住微笑起來~小詩穿著外婆中國風的外套很好看呢。
我們都是居家型,所以沒有考察過夜晚的其他城市/民族習性,多謝分享。
我媽家那邊的基因比較立體,年輕時比較歐式,現在老了當然也看不出來了。我可能還是像爸爸多一點,比較東亞。
英語區(多倫多)一到晚上,上班人士從市中心回到家,市中心就空了。也許酒吧室內有人,但室外街道上空空蕩蕩的。
而法語區(蒙特利爾、魁北克城)到了夏天的晚上,市中心就蘇醒了,到處都是露天音樂會,街道上行人無目的地踱步,熙熙攘攘的。
這跟巴塞羅那很像,那裏夏天的晚上,隔幾個街區就有一個音樂會,三天兩頭有五花八門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