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2024~2/16/2024
我們在裏諾(Reno)住了兩個晚上。
14號傍晚才到,16號一早又出發去了拉斯維加斯。算起來,真正用來體驗裏諾的時間,不過一個完整的白天。
就這一整天,我本還打算去趟太浩湖。之前數次在網上看到此湖的照片,總覺得貌美如花,總想去看看,又總也不順路。來裏諾算是來對地方了,此地距離太浩湖不過五十分鍾的車程。隻是一查注意事項,發現每年十一月到來年四月,車輛出入湖區需配備雪鏈(snow chain)。再一查天氣預報,太浩湖畔正大雪紛飛。遊湖計劃就此擱棄。
所以,我們在裏諾待足了一整天。
裏諾人口大約27萬,是內華達州的第四大城市。不過,美國的城市,除去那幾個耳熟能詳的國際級都市,貌似人丁都不太興旺。在我們這種見慣了人口大場麵的亞洲客眼裏,裏諾充其量隻算一個小城市。
人家裏諾倒也沒有回避這一點,它大大方方地承認:俺們是“世上最大的小城市。”(The Biggest Little City in the World)。這個如雷貫耳的口號,被製作成了霓虹拱門,驕傲地懸掛在downtown地區的弗吉尼亞大街,並成為裏諾所有地標建築中最熱門的網紅之地。
什麽叫最大的小城市?我好奇搜索了一下這個名頭的由來。沒想到,這一搜,還搜出了裏諾的另外一頂大帽子:世界離婚之都。
這事要從十九世紀末說起。
南北戰爭之後的幾十年,是美國曆史上著名的“鍍金時代”(Gilded Age)。這個時期,數百萬移民從歐洲來到美國,湧向北部和西部的大城市,譬如紐約,芝加哥,舊金山。移民們帶來了夢想與榮耀,也帶來了資本與實幹。一番熱火朝天的努力下,大城市的工業迅猛發展,經濟突飛猛進,一路高歌著邁向了繁榮的二十世紀。
大城市積累了巨額財富,明星般熠熠生輝。小城市怎麽辦?他們也有夢想,也想借助時代的浪潮,鍍上屬於自己的一層金啊。為了吸引外來居民(和他們的錢包),小城鎮們紛紛打出了“最大的小城市”這種奪目的名頭。當然,牛皮不能一下吹得太大,它們號稱的“之最”,頂多隻是著眼於自己所在的州,所在的區域,最遠也跑不出美利堅。這些小城鎮,包括了堪薩斯州的威奇托(Wichita),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南達科他州的蘇瀑。當然,還有我們的主角:內華達州的裏諾。
因為緊鄰加州,早在1901年,裏諾的一個地方報社記者就把裏諾稱作了“太平洋沿岸最大的小城市”。這個“最大”,與尺寸無關,主要關乎姿態。報道是這樣描寫的:我們的社區也許很小,但我們有遠大的願景,心懷榮耀,並充滿機遇。
那個時候,把裏諾稱作“城市”有點誇張,它人口隻有一萬左右。但是,裏諾有它得天獨厚的條件;它氣候溫潤,每年日照超過300天,非常宜居。從地理位置來講,它緊鄰內華達與加州的邊界線,交通非常便利。另外,它還擁有一所州立大學,以及許多來自大城市的具有國際視野的居民。
大城市的居民來到這裏,通常有著一個共同的目的:離婚。
二十世紀初的美國,離婚不像現在這樣方便。它既不光彩,程序還非常繁雜,時間又長。裏諾為著急離婚的人群辟出了一條陽關道:在這裏,申請離婚不需要理由,隻要住夠規定的時間(那時候是六個月),繳納一定的費用,就可以離。對於想要快速擺脫過往婚姻的人來說,這裏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想要離婚的人群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
1910年夏天,裏諾主辦了Jack Johnson對陣Jim Jeffries的重量級拳擊冠軍賽,吸引了數千名外來觀眾。當地的商人們為裏諾打出了“地圖上最大的小城市”這個口號,並把口號印在世界地圖上,當作宣傳卡,分發給了前來觀賽的人群。
這個綽號就此流行開來。1929年,裏諾官方舉辦了口號大賽,“世上最大的小城市”脫穎而出。1931年,裏諾趁熱打鐵,通過法案將賭博合法化,還將離婚所需時間縮短為六個星期。裏諾就此聲名大震,成為美國最著名的賭城,以及讓離婚人士追捧的“世界離婚之都”。據說,蜂擁而來的離婚人群,擠爆了裏諾的酒店,旅館,和牧場。離婚心切卻又訂不到住處的人,幹脆在特拉基河(Truckee River)兩側搭起了一排排“離婚帳篷”。那些人一邊等待離婚,一邊去城裏尋歡作樂(自然包括賭場),很多人還在同病相憐的人群和當地姑娘/牛仔中及時找到了新歡。
裏諾的經濟就此起飛,也真正坐實了“世上最大的小城市”這個稱號。
隻是,滄海桑田。裏諾的繁華,從曆史的長河來看,也就曇花一現。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拉斯維加斯強勢崛起,把賭徒們拉到了更新更炫的南方;與此同時,美國社會對離婚的態度也日漸寬容:婚姻被視作最基本的人權。隻要想離,沒有離不了的婚,人們也就不必大老遠趕去裏諾走快捷通道了。裏諾的離婚業因此漸漸衰敗。
兩根經濟支柱不說同時坍塌,卻都失去了往昔近乎壟斷的地位。夜晚的霓虹燈依舊閃爍,然而人潮漸散,浮華成煙。現如今的裏諾,已經很難重現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的輝煌了。
我們入住的酒店,叫金塊渡假村(Golden Nugget Resort)。它始建於裏諾的黃金時代,迄今已有七十年的曆史。酒店裝修是老舊了點兒,但大堂依然算得上氣派,房間也幹淨敞亮。窗外,城市與雪山一覽無餘。
酒店五樓有一個寬敞的室內泳池,大池旁邊再挖小池,一家人可以坐裏麵獨享。泳池盡頭還有一隻超大的熱水池,兩側無數躺椅。如果不安排戶外活動,一家人在裏麵泡上一天,都不嫌悶。
這樣一家酒店,價格卻與其他城市的超8相當。我們住兩個晚上,總計168美元。
即便如此,酒店入住率看起來也不算高。偌大的室內停車場空空蕩蕩,賭場也沒幾個豪賭客。我很替它擔心:這麽大一個渡假村,光是設施維護,人員工資,應該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但客人這麽少,收費這麽低,收支怎麽平衡?
想來,這就是裏諾城整體境遇的縮影了。
在裏諾的一天,我們去市中心逛了逛,看到了許多漂亮的雕塑和壁畫。這條太空鯨(Space Whale),是裏諾城的新地標。
值得一提的是,太空鯨旁邊的那座橋(我們從橋上開車而過,沒拍照),就是著名的“弗吉尼亞街橋”(Virginia Street Bridge)。這座橋在“裏諾離婚”史上意義非凡。那些剛離婚的女士,會站在橋上,把結婚戒指投進洶湧的特拉基河,作為對過往婚姻徹底的告別。在“世界離婚之都”的全盛時期,橋上往往會出現上百個女人同時丟戒指的盛況。現如今,這座橋已經被當作見證了曆史的重要保護場所,更是遊人來裏諾必經的打卡之地。
裏諾城的Kimmie’s Candy,主營當地特產:石頭巧克力。還能免費試吃。
這一天,我們在“兩隻小雞”(Two chicks)吃了頓早午餐。
“兩隻小雞”在yelp上評分很高,我們本打算逛完太浩湖去吃晚餐,結果風雪讓我們的遊湖計劃破產,就提前到中午去了。
也幸虧中午就去,到了那裏,我們才發現,它隻做早中餐,下午兩點鍾就關門了。
這家店生意很好,一看就是本地客的寵兒,因為門外停靠的車輛基本上都是本省牌照。
男店員過來招呼。他穿了件灰T,胸前寫著“how to pick up chicks“。懂英語的人都知道,這行字應該理解成“怎樣勾搭女生”。可是,人家純潔得很呐,那行字下麵畫了三張卡通圖,竟然真的是教你怎樣從地上撿起小雞仔。
我喜歡這種讓人會心而笑的小店。
我照例點了餐單上最紮實的一份:牛排加蔬菜餅,還有雞蛋和鬆餅。
味道確實不錯,價格也平易近人。感覺這兩隻小雞,跟維多利亞的藍狐狸是結拜姐妹。
隻是每次去餐廳,蔣先生都會說不餓不餓,隻點那種看起來很單一的菜品,譬如幾片法式吐司,一隻芝士三明治。等上了菜,我吃大餐,他啃麵包,那情形真讓我如鯁在喉,忍不住就會把我點的餐跟他分享。隻要不是魚蝦海鮮,他通常倒也來者不拒。
漸漸地我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坐著清廉的名頭,卻享用了美餐的實惠。我呢,看似每次都點最貴的,平白冠了頂奢侈的帽子,食物卻總還是要分享出去。
不過每次吃完,又會覺得,飽得剛剛好。換個角度想,蔣先生大概是上天派來助我節約的使者,專治眼睛大肚子小的毛病。畢竟,暴食暴飲或浪費糧食,都是罪。
這麽一想,就又感謝他了。
16號上午,從裏諾退房後,我們直奔拉斯維加斯。這一路七個小時,外加停車加油吃飯,差不多花掉我們一整天。
一路都是綿延的雪山。靠近公路的沙質黃土地上,點綴著或土黃或灰綠的耐旱灌木。遠近都是風景,大氣,遼闊,如在畫中行走。就是色調單一了點兒。
我說,如果這裏雨水充沛,土壤肥沃,那些灌木變成薰衣草,鬱金香,得美成什麽樣兒?
蔣先生說,可惜缺雨缺水,你隻能腦補。
不知道多引進幾次人工降雨會不會有用。雨水蒸騰後,會再度化雨,降落下來。地麵但凡有四季更迭的作物,隻需欣欣向榮那麽幾回,到了秋冬零落成泥輾成土,就能滋養大地,開出下一個花季。如此循環往複,幾十上百年下來,這裏會不會就是有機物累積而成的沃野了?
幻想無罪哈。
整個行程,蔣小詩都在專心給一張花鳥圖配色。
畫完,她得意地展示給我們看,並問:“我這水平,是不是可以趕上黑客了?”
也不知道她在哪個油管視頻裏得到的啟示。在她心裏,黑客是超越各行各業的超高智慧的存在。
我們說,是,是,你是黑客水平。
讚賞得來太過容易,反倒不會過癮。她想了想,又問:“我這是不是上帝的水平?”
她至少還知道,上帝比黑客高級。
我們能怎麽說呢?自家閨女,想當上帝的話,她就是我們家的上帝咯。
媽媽寫孩子的時候,總是選擇性呈現,另一麵藏得死死的。這肯定是偉大的母愛了。:D
一路雪山的風景無敵,我們有年冬天路過,就沒這麽好看。”牛排加蔬菜餅,還有雞蛋和鬆餅。“看著真不錯。蔣先生對你是真愛!小詩長大了,每次看她和哥哥的趣味,總是想笑。:)
我也發現Airbnb很好用。在歐洲的一路,我們基本上都是它。羨慕你去太浩湖那麽多次,那裏看著好美~
是啊,好多照片,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是做一本photobook呢,還是五本。。。
沿途的照片拍得真棒!想著你一定有好多大本兒的家庭相冊。。。
還有漂亮的小詩的半張臉。。。上帝的寵兒 for sure...
祝周末全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