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
在拉斯維加斯住了五天,行李都亂了套,再加上蔣先生在網上買了不少東西,拖羅麻羅,每個人都像負重的騾子一樣下了樓。
今天的行程是,穿越死亡穀。
我們之前就有共識:下一個目標是加利福尼亞,去死亡穀隻是順道經過。天氣如此炎熱,為安全考量,我們決定,絕不在死亡穀走任何一個步道。(就好像我們在其他國家公園走過什麽步道似的。)
蔣先生惦記著前幾天玩過的那個Pinball遊戲室,借口順路,又帶孩子去玩了幾局。我這才知道,遊戲室是有名字的:Hall of Fame。之前,被它大門口那個碩大的招牌所迷惑,以為這家店就叫PINBALL。
蔣先生讓孩子們分別挑選一件T恤,當作紀念品。T恤是色澤明豔的紮染,前前後後印著“Las Vegas,Pinball, Hall of Fame”的字樣。之前我們經過無數知名景點,蔣先生從未想過要買什麽紀念品,甚至沒有要求拍照留念。這會兒主動花錢讓孩子們充當行走的廣告牌,可見,Pinball是真愛。
吃吃喝喝,磨磨蹭蹭,下午一點多,我們才開始朝死亡穀方向進發。GPS顯示,到達國家公園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兩個小時的車程,閑著也是閑著,蔣先生給孩子們開啟了當天的家庭教育。
他給孩子們講了一個故事:
“有個胖子,名叫弗雷德。他決定徒步前去死亡穀,看望他的女朋友瑪格麗特。今天是瑪格麗特在死亡穀酒吧駐唱的第一天,他想過去給她捧捧場。
死亡穀很熱,走了沒多久,弗雷德就大汗淋漓,他想找點水。
這時候,他看到了一隻青蛙。他會把青蛙吃掉嗎?
當然不會!生吃青蛙多惡心。
但是,青蛙住在哪裏呢?是住在水裏,還是住在沙漠裏?
(蔣小詩搶答:住在水裏。)
很好。那麽,弗雷德怎麽找到水呢?
(蔣大核說:尾隨青蛙。)
對啦,跟著青蛙走。
弗雷德跟著青蛙走啊走,走到一堆雜草叢中。他扒開雜草,果然看到裏麵有一條小水溝。他就把臉洗了。去見女朋友,要注重儀表!想當年,我去見你們的媽,不光洗臉,還要洗澡呢。弗雷德在死亡穀,沒有那麽多水,洗洗臉就行了。
弗雷德接著往前走。他走啊走,走得口渴了。他就拔起了路旁的仙人掌,將它折斷,喝了點仙人掌的果汁。然後他就不渴了。
哎呀不好,他拔錯仙人掌了。他喝的那果汁,來自於醉仙人掌。
所以弗雷德喝醉了。他躺倒在路邊,睡著了。
等他醒來,天都黑了,眼看瑪格麗特就要開始演唱了,可他還沒趕到酒吧,瑪格麗特一定會不開心。可四周黑漆漆的,弗雷德什麽也看不到,他該怎麽辦?
對啦,聽聲音。
弗雷德豎起耳朵,探聽死亡穀的四麵八方。他聽到東北方向傳來說話的聲音,就順著聲音找了過去,果然找到了酒吧。
這個時候,瑪格麗特剛剛開始演唱。她看到弗雷德,很高興。唱完歌,就嫁給了他。“
就著這個故事,蔣先生開始測試孩子們的閱讀理解能力。他的問題是:
1)故事的主角叫什麽名字?
2)當弗雷德想要找水衝洗的時候,他找到了什麽來幫助他?
3)當他口渴的時候,他喝了什麽?
4)當他醉後清醒,想要找酒吧的時候,他靠什麽感官來尋找線索?視覺,聽覺,味覺,還是嗅覺?
聽到蔣先生甩出的問題,我不禁失笑,這邊的教育也太簡單了吧?忍不住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個數學題,當時以為是個笑話:
約翰買了一個蘋果,花了五毛錢;買了個橘子,花了八毛錢;買了根香蕉,花了三毛錢。請在答案選項中圈出蘋果的價格。A)三毛;B)五毛;C)六毛;D)八毛。
不過,我也反思了一下,我們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實用嗎?譬如數學,現實生活中,會簡單的加減乘除,能去超市買買菜,付付信用卡賬單,好像就差不多了。高級一點,也就是各種哭胖的累計疊加,理財產品單利或複利的換算,或者算算mortgage月供裏,哪部分是本金,哪部分是利息。那些Sine Cosine,線性回歸,微積分。。。除了考試,我反正沒用上一回。
蔣先生最後還是甩出了一個讓我覺得正常的問題:這個故事的主題是什麽?
(相當於我們小時候,老師常說的:請歸納一下本文的中心思想。)
蔣大核是個注重細節的孩子,他回答得有點費勁:這個故事,呃,就是講弗雷德跟著青蛙去洗臉,呃,找仙人掌解渴,呃,他喝醉了,醒來找不到路。呃,後來又找到了。然後他們就結婚了。
蔣小詩的回答言簡意賅:這個故事是說,瑪格麗特為什麽要嫁給弗雷德。
接下來說說死亡穀。
死亡穀國家公園,距離拉斯維加斯二百多公裏,位於加州沙漠穀地,總麵積三千平方公裏,是美國最大的國家公園。
究其形成,大約三百萬年前,地球重力將地殼壓碎,形成巨大石塊。突起的部分成山,凹下的部分成穀。當地球進入更新世(Pleistocene)中期的冰河時代,鹽分濃重的湖水淹沒了穀地,形成了一個長度160公裏深度180米的鹽水湖。之後經曆數萬年旱熱期的炙烤,大鹽湖蒸發殆盡,留下了被泥漿與鹽層覆蓋的堆積層,也就是當今死亡穀的地表。
死亡穀是北美最熾熱最幹燥的地區,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死亡穀雖然看起來有山有嶺,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盆地,許多地方甚至低於海平麵,譬如著名的badwater,海拔-86米,是北美大陸的最低點。周邊的三座大山:內華達山(Sierra Nevada), 帕拿蒙山(Panamimt),和阿加斯山(Agus)形成了天然雨水屏障,讓攜帶濕氣的太平洋海風幾乎無法進到穀內,所以死亡穀降雨量極小,平均一年也就下個五厘米。而陽光照耀之處,熱量無處散發,隻能在穀內累積,所以死亡穀的夏天,也被稱作“地表最熱”。據官方記載,死亡穀測得的最高溫度,為57.6攝氏度。
我們穿越死亡穀的那一天,根據天氣預報,最高氣溫也就四十攝氏度,比拉斯維加斯還要溫和一些。實際到達國家公園時,體感遠遠超越了在拉斯維加斯感受到的熱度。打開車窗,空氣灼熱到發燙。
也許正因為熱成這樣,公園連個大門都沒有(估計沒人願意在那裏守門),隻在路邊樹了個國家公園的牌子。我們連要張地圖都沒有機會。
一如名字所示意的那般,死亡穀一片蕭瑟。目光所及之處,寸草不生。別說雜草叢小水溝,連個仙人掌都看不見。
沒有地圖,也沒做過攻略,我們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哪裏值得停留。前麵有關死亡穀的介紹,洋洋灑灑一大段,都是我這會兒寫遊記時抱的佛腳,穿越那天,哪知道這麽多!
記得路過Zabriskie Point時,蔣先生問我:“要不要停車?”我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從停車場到觀景台的距離,步行大概需要五分鍾,就擺擺手,說:“算了。”
通往Badwater的岔道口立了個碩大的招牌,顯示此地景觀可能非同一般。蔣先生看了看路麵,說路況不是特別好,怕我們的破車在半路拋錨,又算了。
再往後,看到了Furnace Creek遊客中心的牌子,我們也還是沒有下車的意願。實在太熱了。
那些有名的景點,就這樣一個個被完美錯過。
一路向西,開了大約有五十分鍾,眼看就要離開國家公園了,我們看到馬路右側出現了一片金黃色的沙丘,貌似挺美,決定停車,下去走幾步。
就那幾步,走得我們大汗淋漓,不到五分鍾,就逃回到了汽車上。沙漠地帶,明明一片燥熱,絲毫感受不到水珠的氣息,但我們的汗珠卻用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粒一粒從皮膚上滲溢出來,又蒸騰開去。說氣溫隻有四十攝氏度,我完全沒法相信。我感覺,在沙丘步行的那幾分鍾,是本此行程以來最熱的時刻。
蔣先生說:正常。要不說死亡穀是地表最熱呢。
離開沙丘沒多久,汽車沿著一片上坡區攀升,水溫水壓一下飆高,蔣先生隻能關掉空調,給汽車降降水溫。他說,水溫過高,車內某些設置可能會爆掉。
然後,汽車開始走下坡路。公園路標提示,下坡的坡度為9% Grade。
汽車刹車顯然有點失控,一路哢哢作響,輪子還不停打滑。不論是司機還是乘客,懸著的一顆心始終放不下來。
我說:“這9% 級別的坡度,聽著也不高啊,畫到三角形上,不就一個很銳的小角度嗎?”
蔣先生說:“平常的坡路,超過6%就蠻危險了。這9%的級別,相當於你開出100米,就要下降9米,挺厲害了。”
因為沒找對地方,在我眼中,死亡穀風景一般。可這一路的感受還是蠻豐富的,熱的時候熱死,嚇的時候嚇死,橫豎都跟死沾親帶故,叫死亡穀就很貼切了。
後記:
八月二十號,因為颶風Hilary的餘威,死亡穀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雨。
雨有多大呢?公園的官方網站用詞,是“the rainiest day ever”,可以理解為有史以來降雨量最大的一天。在公園著名的熔爐溪(Furnace Creek)區域,國家氣象服務測得的降雨量是5.6厘米,超越了其平常一年的平均降雨量(5.4厘米)。氣象雷達顯示,公園某些區域的降雨量甚至達到了12.7厘米。
人說久旱逢甘霖,是一樁喜事。但死亡穀的地貌,多是缺乏吸收雨水功能的岩脊。後果就是,一場豪雨讓公園鬧起了洪災,泥水夾裹著岩石滾滾而下,衝毀了公園內幾乎所有的道路,毀壞了四套公用係統設施,飲用水和汙水係統也遭到了破壞,公園被迫關閉。大雨次日,國家公園服務中心開通了特別疏散通道,幫助400名園區居民,工作人員和遊客疏離。
公園何時對遊人重新開放,迄今還沒有確切的日期。
你的住宿經曆聽著很有意思。在北美,印第安人是地主啊,世襲製。我們這邊的中小學,每天奏國歌前,全體師生都要恭恭敬敬地站立,聽廣播裏講:這片土地原本是屬於土著印第安人的,我們是在和他們共享,要尊重他們的傳統原則習俗等。
非常喜歡死亡穀,那種蒼茫荒涼廣袤。
我們在死亡穀內一個印第安人家住了一晚,他把他家開成AIRBNB。 一個非常有趣的印第安人,樂天,話癆! 看到你文章最後死亡穀內的居民因豪雨都被疏散了,這些印第安人一定也被疏散了。 他的家是個簡陋的 mobile house,可房前屋後大片的土地都屬於他(也許是他們部落)。 他掄圓了胳膊轉了一圈說,看,看,這,那,都是我家的...滿臉的自豪!
平安穿越死亡穀就是勝利啊。到了加州,想必全家又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期待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