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又名天使之城,以影視工業和美麗的沙灘聞名於世。
影視工業不用多說,著名的好萊塢就位居於此。昨天我們開車找道奇球館,路過一家很平常的居民區,就發現一群人拉著白幕,打著閃燈,正在拍電視或拍電影。這是我們來洛杉磯後十分鍾內看到的景象,可想而知,有多少影視業工作人員在此辛勤耕耘。他們為名為利為野心,也給全世界影迷們帶來福利。
我在洛杉磯預定了三個晚上的住宿。除了第一天去道奇球館,剩下的安排,就是去好萊塢逛逛,選個沙灘遛遛娃。在我們這種物理能量微弱的家庭,每個城市安排兩三個項目,差不多就是做功的極限了。說是環遊,我們並無征服世界的野心,隻想慢悠悠地遊,慢悠悠地感受本土,一點一點拓寬井外的世界。
到達洛杉磯的第二天,早上十點多出門。
還沒開出酒店大門,突然看到一輛SUV飛速拐進對麵的停車場,後麵追著兩輛警車。
對麵的停車場,隻有兩排車位,由一道鐵門把守。SUV拐進去之後,沒了退路。一輛警車堵在門口,另一輛橫亙在入口處的馬路上。兩輛車走下三個警察來,其中一個小心翼翼靠近SUV,但又沒敢靠得太近。每個警察都單手扶在腰邊,大概是摸住了槍。
蔣先生低語一句:“警匪片啊!”就半停下來,並搖下了車窗。
隻聽見SUV裏傳來一陣響亮的叫罵聲:“你們特麽追我追到這裏有意思麽?我犯了什麽大事兒了,犯得著你們這般勞師動眾?”
那沙啞的嗓音,粗曠的調門,特色的口音,一聽就是黑人兄弟。
警察們倒跟小媳婦似的,低聲下氣地解釋,但始終跟SUV保持三五米的距離,那隻扶槍的手也不敢放下。
小孩在後座,我們怕遭遇槍戰,重新搖上車窗,離開了現場。不知道後續是什麽,隻是感覺,在LA當警察的,是楊白勞無疑了。
蔣先生問我想去哪裏,我說,我要去看好萊塢山,走星光大道。
蔣先生問:“地址呢?”
我瞪眼。到了洛杉磯,找好萊塢還需要地址嗎?在我心裏,好萊塢是洛杉磯最大的名片,你隨便上大街上開開,不就能看到了?
蔣先生早已習慣我這半吊子CPO的馬虎。他捏捏鼻子,在GPS上輸入了“好萊塢大街”。
滿街的棕櫚樹,細長細長地伸挺著脖子。說是熱帶,枝葉又不夠繁茂,像是人造的自然景觀。也許,這就是好萊塢特色了,在本來無一物的地方,給你造出一個精彩世界來。
開到好萊塢大街,我們想看的沒看到,隻見到一堆冠了好萊塢名頭的商店或酒吧,類似於尼亞加拉或拉斯維加斯這種娛樂城的配置,配上許多造型誇張的卡通設施。不同之處在於,大街兩側的高樓上,有許多巨幅海報,一看就來到了電影之城。
路過一家名叫LA LA Land的商店,我說:“這好像是一部電影的名字吧?”
蔣先生說:“是。一部爛片。”
我說:“好像得了奧斯卡大獎呢,你別這麽挑剔好不好?”
他嗤了一聲,說:“得奧斯卡又怎樣?那個獎項,早就被政治正確挾持了,好片不得獎,爛片都上榜。”
我認為他太過憤世嫉俗,就說:“請舉例說明?”
蔣先生說:“你看,《No Mad Land》也得獎了,那個長著香腸手指的女士(《瞬息全宇宙》)也得獎了,TA們真有那麽好麽?在我看來,這兩部電影雖還不錯,完全沒有好到需要得奧斯卡大獎的程度。最近幾年好萊塢刮起尊重少數族裔,尊重弱勢群體(譬如女性導演)的政治風,它們隻不過是搭上了這趟順風車。真正好的電影,譬如《Mr. Six》(注:中文名《老炮兒》,馮小剛導演加主演),稱得上是過去二十年電影史上最精彩的電影,它得奧斯卡了嗎?“
他對《老炮兒》是真愛。多年前,我帶他去多倫多的影院觀看,我無聊得直打哈欠,他卻流下了激動的眼淚。事後還專門買了DVD,在家觀摩了好幾遍。
人與人對藝術的鑒賞思路,就是這麽千差萬別。馮小剛要是知道蔣先生對他的電影有如此高的評價,會不會給蔣先生頒發一個“最佳影迷”獎?
沿著好萊塢大街兜了一圈,既沒看到好萊塢山,也沒找見星光大道。蔣先生說:“今晚回酒店查查具體位置,明天再找吧。”就把GPS設置成了Santa Monica。孩子們一直嚷嚷著要去海灘,在荒山野嶺待了這麽多天,是時候滿足他們的願望了。
不刻意尋找的,倒是毛遂自薦般冒出頭來,譬如這大名鼎鼎的比弗利山莊。
Santa Monica沙灘壯闊,從海邊走到路邊得有半公裏,讓我想起去年在加農沙灘附近的Seaside Beach,也是這般一望看不到頭。沙灘旁,也同樣有著麵對太平洋的秋千。
隻是,孩子們的注意力,立刻被沙灘旁的太平洋樂園(Pacific Park)吸引了去。也難怪,又是摩天輪,又是過山車,誰還有心思去玩沙玩水?
給孩子們買了遊樂園的通票。為了陪娃,蔣先生也買了通票,因為很多ride,蔣小詩還沒到可以獨坐的年紀,他隻能舍命陪君子,一把年紀混跡在了兒童的隊伍當中。
蔣小詩還在小鳥依人的年紀,依偎在爹的懷裏,一臉滿足。
蔣大核則每個項目都要試上一試,且強調,要單獨坐自己的位置,不想跟他爹混在一起。這“獨立之精神”,不光隻是花在跟我們鬧別扭抗爭之上,他是真真實實地享受獨立做事的自由了。
我隻是陪大家坐了個fairy’s wheel,一點都不帶心跳的那種高空纜車。省下的錢,在我們去Pier入口處的Bubba Gump吃飯時,我買了一磅蝦,獨吞。(也是因為家裏除了我,沒人對蝦感興趣。)
這家店的靈感,顯然源自於電影《阿甘正傳》。阿甘服役時,有個戰友名叫Bubba,出身捕蝦世家的他,言談中句句離不開蝦:
“蝦是海裏最好的東西,可以用來燒、煮、烤、烘、炒,把它做成串燒蝦、克洛蝦、鮮蝦羹、鐵板蝦、油炸蝦、脆皮蝦,還有菠蘿蝦、檸檬蝦、椰子蝦、胡椒蝦、鮮蝦湯、油燜蝦、蝦肉色拉、土豆蝦、蝦肉漢堡包、蝦肉三明治,還有...差不多就這些了。“
Bubba的願望,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捕蝦公司,但他沒能活著離開戰場。阿甘退役後,為實現Bubba的遺願,開了一家捕蝦公司,名字就叫”Bubba Gump Shrimp”。
現實生活中,Bubba Gump招呼服務員的方式比較有趣:翻牌子。如果你需要他們的服務,就翻紅色牌子,上麵寫著“Stop Forrest Stop”。不需要他們時,就翻那句寫著耳熟能詳的“Run Forrest Run”的藍色牌子。在洛杉磯,吃頓飯都這麽好萊塢!
吃完飯,終於去了沙灘。孩子們換上泳衣去玩水,確切說,是弄潮。太平洋的海水並不平靜,一波一波的浪潮湧向沙灘,孩子們嘻嘻哈哈任由自己被浪潮淹沒,再在潮水中探出頭來。
我看得膽戰心驚,總想阻止。蔣先生把我推到岸邊,讓我負責看衣服看包包。他們父子仨玩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渾身是沙又心滿意足地回到車裏。
次日,一覺睡到中午,我們開始給各自的家人報平安。
婆婆說,啊,你們在洛杉磯,那是“a city of having nothing.” 她具體是說,你開車朝四麵八方走上幾個小時,也看不到什麽出彩的街景。
我們當然認為婆婆的話片麵了點。她上次來洛杉磯,已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對於我們這種懶散式的家庭來說,這樣一個小小的暗示,就足以讓我們取消一部分行程。譬如,原計劃想去downtown看一看的,婆婆這樣說,那就算了吧。大城市的downtown,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兩側高樓林立,路人行色匆匆。
所以,這一天的任務,就精簡為:尋找好萊塢山,打卡星光大道。 有時間的話,再帶孩子們去沙灘轉轉。
穀歌提示,觀看好萊塢山的最佳地點,是在Mulholland Dr.。這條小路,足足讓我們在洛杉磯繞了一個多小時的圈,最後新舊GPS一起上,才找到那條隱藏在半山腰的很不起眼的小路。
我們找到的觀景台,叫Mulholland Scenice Corridor,那裏不光可以遠眺好萊塢山的標誌,還被附贈了洛杉磯的城市全景。
洛杉磯是全美第三大城市。遠遠望去,城市規模宏大,從左到右,蔓延數十上百英裏,看著還是蠻壯觀的。
根據觀景台的介紹,洛杉磯的前身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因為周邊都是山脈和沙漠,也缺乏海港,此地一直沒能與外界有效連接。地理位置造成的隱世獨立,再加上缺乏工業發展所需的資源,譬如煤,鐵,木材,淡水等,二十世紀之前,這裏一直沒啥起色。
但是,這是一個建立在夢想之上的城市。橙子,石油,電影和旅遊業強勢推動了經濟的發展。到二十世紀初,鐵路被修築起來,海港被疏通,水資源也從科羅拉多河通過內華達山脈被傳輸進來,洛杉磯就此躋身世界上最大以及最有活力的城市之一。
觀景台停車位有限,大概隻有七八個。好在多數遊客都是打卡式到此一遊,turnover rate比較高。回程的路上,我看到Mulholland路邊停著好幾輛敞篷觀景中巴。但凡能看到好萊塢山標誌的地方,都有中巴停靠。一車車青年男女,齊齊舉著手機對準那幾個字,一臉神往,哪怕那幾個字最普通不過,排列得還不整齊。
看來,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一個好萊塢!就算沒有明星夢,誰還沒看過幾部好萊塢的電影?我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婦女,早已過了追星的年紀,為了尋找好萊塢山,不也催著蔣先生一連找了兩天?說打卡太過輕佻,我是來朝聖的。遠遠看一眼,已心滿意足,感覺在洛杉磯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汽車拐了個彎,停靠在紅燈前。我指著路旁的一棵樹,說:這棵樹長得比較有好萊塢氣質。蔣先生笑我,十足一個迷妹,看啥都是好萊塢。
之後巡著穀歌給出的具體地址,我們去了星光大道。
原來昨天開車路過的La La Land,已是星光大道的一部分。不過,當時我們都忙著仰頭望天,沒有注意到人行道上的熠熠星輝。今天下車,終於發現了腳底下的小星星。
過往行人都邊走邊低頭,尋找自己耳熟能詳的名字。
我收獲不少,找到了我最喜歡的歌星Sam Cooke。第一次聽到那首《Twistin’ the Night Away》,全身細胞都為之一震,感覺怎麽會有如此充滿激情又有能量的歌手。可惜,Cooke的私生活看起來好像不太檢點,很早就被射殺了,就在洛杉磯。
Tim Robbins,是我最喜歡的明星之一。他主演的《肖申克的救贖》,我看了不下十遍。在我人生的低穀期,每次看一遍肖申克,頹喪的靈魂就被充上一次電,又能繼續戰鬥一陣子。
星光大道旁,有一家寫滿了奧斯卡曆年得獎影片的大樓,名字我記不得了。它家二樓,有個擺著pokemon角色造型的商店。孩子們看到他們心目中的大明星,抑製不住激動之情,齊齊上手去摸,被我們製止。他倆就集體鬧起了脾氣。
據觀察,蔣大核的壞脾氣,持續時間比較長。如果他stuck在某一件事上,可以念叨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月,就像綿綿的黃梅雨季,每天都要落上一陣。不過,他通常采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很少大吼大叫,隻是苦著一張臉,懟天懟地懟世界。他發脾氣時,需要耐心引導,比較費爹。
蔣小詩脾氣,則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雷陣雨。不過,在哄勸的過程中,小姑娘油鹽不進,橫豎硬杠。大人隻能按壓住自己的爆脾氣,等她自愈。比較費媽。
倆娃一起鬧,我們是吃不消的。這下,沙灘也不去了,直接回酒店。
洛杉磯之行, 看似結束得潦草,但似乎,想看的也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