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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 ZT

(2021-11-25 21:25:34) 下一個


原創 : 三仙姑201312  


反骨仔最後一天最後一晚跟我說了一籮筐話,天亮他就辭工走人了。我心想你若早說,或許還能幫著支兩招。辭工原因“美Ⅹ多”超市,聘時定好的工資,發薪時縮水了三百大洋!
反骨仔二十出頭,小白臉上掛付眼鏡。眉毛又粗又濃眼睛又大又黑,有點像日本卡通片裏的蠟筆小新。本來挺好看,偏偏長了一口齙牙來煞風景,於是可愛裏多了點可惜。
反骨仔,粵語。指忤逆子。反骨仔是收銀員,平日裏沉默寡言,那晚最後一班崗,或許因為心中有壘塊,所以乘夜闌人靜時吐槽了一番。
先吐了超市的欺詐與剝削,後吐了家庭的複雜與矛盾。對於前者,我已麻木,皆因天下烏鴉一般黑。儒商太少奸商當道,見慣巳不怪。但是對於後者,我聽得暈頭轉向,皆因他家奇葩實在多!
沒看出來反骨仔居然是本地仔,本地仔一般不屑於打工。自從當年鄧爺爺一聲令下,天上砸下一堆金娃娃,本地人從此走上了富裕的金光大道。收租收到手軟,還打個狗屁工?!反骨仔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到超市當收銀,原來是被原生家庭逼出來的。
他那個家那些事好比一團亂麻,真是剪不清理還亂。我就從他家祖輩往下慢慢縷吧!
爺爺奶奶親生一子抱養一子,從粵北來本地謀生。不是菩薩偏學菩薩行事,結果就是怪獸四不像。對養子一向疏冷,對養子之子反骨仔更無半點祖孫情份。養子缺啥求啥,為了得到養父母的喜歡成了孝子,一旦賺到錢必定屁顛屁顛跑至二老跟前雙手奉上,至於老婆兒子拋諸腦後,沒覺得自己的新生家庭更重要。反骨仔出生後,其父抱他去算命,那個瞎眼先生摸到孩子的後顱骨就說了句瞎話:此子天生反骨,與父相克。其父愚昧信以為真,從此便不再親近兒子。如兒不慎犯父,其父必怒斥之:反骨仔!並隨手賞兩記響亮的大耳光。反骨仔笑稱那是飛掌,不知何時何地何理何由突然就空降到自己的臉上……
父親如此,母親呢?母親倒是阿彌陀佛一善人,時常叮囑兒子莫念人過莫記人仇。然而書念的少,容易被他人洗腦利用。命原本是好的,本地女不差錢。上有一母下有一妹,老父已亡故多年。當初,反骨仔的父是上門贅婿,他並不愛反骨仔的母,圖的是本地女有地有房,打的是借東風的如意算盤,所以反骨仔的母親沒有擁有過愛情。
反骨仔的外婆是個守本份的傳統婦人,一沒主見二沒心機,跟著大女一家安生過日子。反骨仔的小姨母卻不是盞省油的燈,好比那鑽天老鼠飛牆雞,弄得家中四季不太平。早年出嫁,不滿父母的財產分割,與姐相爭,最終一拍兩散斷絕往來。後來姐姐改造舊房,妹妹突然跑回娘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說起昔日的姐妹之情,姐姐一時心軟,同意在祖宅地上各蓋三層合成一棟。後來更新土地證,妹妹在村官處使出渾身解數打通各路關節,於是綠燈亮起,竟重新分得50%的土地權。要知道,當初反骨仔外公的遺囑是讓大女繼承土地,負責父母養老送終事宜。結果妹妹又來奪走一半,怎不叫做姐姐的心灰意冷?從此雖同住一棟樓,卻彼此當透明,再次斷了往來。所以反骨仔的母親又失去了手足情。
一個女人愛情親情兩不如意,難免鬱鬱寡歡起來。正值苦悶之際,香港的老姑婆及時拋來了橄欖枝。老姑婆是反骨仔外公的小妹,精明強幹之人。老來有兩大愛好,就是買保險買保健品,一切奔著活百年的目標去的。眼見大侄女過得不舒坦,便熱情招呼去HK散心。反骨仔的母親本就缺個主心骨,這下便如同枯藤纏上了古樹,把個姑母當作了精神依靠。因交通便捷,便三天兩頭往HK跑,儼然成了姑母的跟班。濡染久了也變成了保健品的熱購者,還聽從姑母的指引買了幾份在反骨仔眼裏沒啥意義的保險……
反骨仔是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孩子,但他說:我沒感覺幸福,隻感覺壓抑。父親的敵視母親的窩囊親戚的絕決,都讓他失望透頂。小時候敢怒不敢言,長大後開始奮起反擊。先反父,父道:果真反骨!後反爺奶,爺奶道:確實反骨!反爺奶事出有因,二老難得上門,總要借機勸說兒媳放權,說什麽一個家總要男人掌管方可興旺發達的話。反骨仔聽了來氣,便搶白二老一頓。由於造反,與父族關係更趨惡化。成年後的反骨仔極力想協助母親打理好家園,可母親對他的建議不以為然,反而喜歡找香港的老姑婆討主意。反骨仔有點想不通,母親寧可信賴七十多的姑母也不信賴二十多的兒子。總之母子感情雖不錯卻無共同語言一致見識。
反骨仔的壓抑日積月累,最終豎起一座抑鬱的冰山,他感覺透不過氣來似乎快瘋了,於是選擇出逃。目前離家巳半年,和女友一起打工掙錢,同居在出租屋。今非昔比,學會了節衣縮食。倆人月入八千,用一半存一半,爭取兩年後存夠十萬開個小寵物店,他倆喜歡小動物。
聽完反骨仔講家事,我勸說:你回家吧!把父母哄哄好,拿個幾十萬出來沒問題,到時再去開個大寵物店不香嗎?他說:不回!這個家遲早要敗落的。苦就苦一點,不憋屈心自由。
我無言以對。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力,莊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眼中的幸福不是別人心中的幸福。所以道別時我對反骨仔說:你快樂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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