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是校長

  注：黃校長在第二排右七。

      注：黃校長在第二排右七。      

          我的媽媽是校長--你不知道的硬幣的另一麵          

                     羅延楓

    各行各業，但凡沾點特權的，必定會被垢病。而我，一個中學校長的女兒，算沾特權了嗎？嗯，仔細想想，我媽是校長，我是有些“特權”的。

   比如，我所在的班級，肯定是全年級師資最強的那個；比如，我會比別的同學更早知道啥時候放假、哪天開學、我的成績、年級排名；比如，我們家剛搬到瑞金時，據說那個代數老師上課習慣用方言的，怕我聽不懂，他特地勉強自己改了超重口音的普通話講課（當然，在他發現我很快就聽懂瑞金話後，就恢複常態了）；比如，遇上班集體活動，我可以選擇不參加，老師一般也不管我（其實我挺想參加的但我媽認為不應該多跟男生接觸）；比如……。

     估計很多同學都或羨慕或嫉妒或無奈地看我享有上述好處。多年後高中同學聚會時，有同學說“你當年就是一個驕傲的小公主”。可是，他們哪裏知道，“小公主”在背後，曾經流過多少淚水。 我媽是校長，所以我必須遵紀守法。從小我媽就教育我和我弟，“都說教工子弟大多調皮搗亂，你瞧那誰誰家的孩子，把班主任氣得要命，還沒法批評太狠，你們可不許這樣！”。

     於是，我在學校裏的一舉一動，絕對是照著為“教工子弟”正名來進行的。上課我必須認真聽講，甭管老師講課質量如何或者內容是不是對我沒挑戰，都必須集中注意力，不能小動作，某次數學課實在沒意思，前一天晚上沒睡好，第一節課沒結果我就趴桌上睡著了，結果，課間我媽就找我來了，“聽溫老師說你上課睡覺了，怎麽回事？”

    學校各種規定我必須認真遵守，不得奇裝異服，不得說老師壞話，不得遲到早退。那會兒學校要求早自習，在我看來，實在沒啥意思，我的成績也不需要通過早自習來補，可是學校有規定大家得去，我就得帶頭執行。

     某個冬天早晨，我媽看錯時間，5點半把我叫起來，我稀裏糊塗被轟出門，心驚膽戰凍得發抖在黑乎乎的大街上行走，差點沒嚇死，最後實在覺得害怕，扭頭逃回家，才發現時間不對。投訴未果，我媽淡定地說“早點到，不遲到，挺好”。

     我媽是校長，所以我必須成績優秀。小學時候的成績不記得了，進了初中，開始時因為不熟悉老師環境等等，也不太突出，初中三年期中期末加起來，可能也就考過一次年級第一吧。回想起來，我媽對我還算有信心，或者覺得初中沒太所謂，好象也沒怎麽逼過我學習的事，由著我瞎混，當時中考我是全縣第6名的成績上的本校。上了高中，話風就變了，我自己也知道得努力了，印象裏高中三年期中期末考試我隻有一次不是年級第一。我媽是數學特級老師，她卻不直接帶我們班的數學，她的理由是每個老師的教學方法都不一樣，別的老師帶我們班、她在家再教教我，我兩種方法都學會了。謝謝她的睿智，數學一直是我最強的科目。高三一次期末，全年級文理一起，就我一個數學滿分，估計她老人家當時是無比得意的。有個小事很有意思，某次我們班的數學老師生病了，我媽想看看我上課狀態，親自過來代課，這可壞事了。課上某一道題，同學們都不會，我媽欽點我起來答題，因為她前一天晚上看著我做出來了，結果呢？結果我一被叫起來，就完全蒙了，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愣了得有10秒鍾後答：“我不會”。我媽也蒙了，這啥情況？還好，她猜到我是因為太緊張了，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

    我媽是校長，所以我必須承受同學們各種冷嘲熱諷、不滿宣泄。初中的同學們屬於青春期，叛逆得一塌糊塗，對老師不滿，對家長不滿，可是也不敢跟老師家長直接反抗，於是，我就成了一個特別好的宣泄對象。站在走廊裏，會莫名其妙地被人扔黑板擦，回頭看人家假裝是失手不慎扔的；起來朗誦課文，自以為抑揚頓矬深情並茂，會有同學在旁邊怪聲怪氣學說話讓你讀不下去，以至於再不願意起來領讀課文；考試考得好，有人質疑你是不是提前知道題目是不是被打了“照顧分”，考試考差了，必定會有人陰陽怪氣地在光榮榜那兒說風涼話。這些糟糕的經曆，我從來也不敢跟我媽說，生怕她找我們同學麻煩，回頭讓我在班裏更加孤立。到了高中情況改善了許多，同學們目標都放在高考上，女生人數不多容易打成一片，男生們也懂事多了，不再針對我的身份，而我和同學們的關係也就緩和了。

    有次考試印象很深，最後一門考地理，考完感覺終於結束了，興奮地不行，鈴響就收拾東西衝出教室，在走廊裏和同學正聊得眉飛色舞呢，突然發現自己懷裏還抱著考試的試卷呢，也沒多想，趕緊回去教室交給老師，簡單說了句“剛剛忘交卷了”，沒當回事走了。誰知後來就被傳開了，說校長家姑娘考試作弊，考試結束拿著卷子出教室去補完答案才交的。我媽大怒，回家把我大罵一通，我委屈得一塌糊塗，哭得昏天黑地，我媽說倒也是相信我不會幹這事，但也不行，拎著當天晚上去地理老師家，讓他把B卷拿出來，讓我在他倆監考下立刻重考一遍，簡直了！

    我媽是校長，當時滿腹心酸淚，各種不平事。可寫到這會兒，細細品來，卻飽含了媽媽對我的殷切期望和諄諄教誨。沒有這樣的高標準嚴要求，沒有這樣的苛刻管理，也就沒有我也沒有我弟弟們的順利成長，可能會當個輕鬆的“官二代”，可能會驕傲蠻橫會盛氣淩人。幸好我媽是校長，以上都未發生。我們姐弟認真讀書，好好工作，清白做人。我想，這是媽媽希望看到的結果。      

 

      注：這是三中老校長女兒羅延楓寫的回憶。黃校長曾長期擔任三中校長，為母校發展做出了傑出貢獻。她已去世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