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飄香》-1 一家

書桌前，有點暗的台燈下，坐著一位身材略顯單薄的女孩。女孩齊耳短發，穿著一套藏藍色鑲著白邊的校服裙裝。她腰背挺得筆直，手裏拿了一本用掛曆紙包的整整齊齊的書，書皮上寫著 “語文， 初三一班，曉喬“。

 

牆上的鍾響了一聲。九點半了。

女孩抬頭看看鍾，皺了皺眉。把書隨手反扣在桌上，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原先拿在手上的書跌落在桌角，書皮滑落下來，封麵印著 “彩霞滿天，瓊瑤”。

 

廚房裏的米飯是下午放學回家後曉喬煮好的。現在已經有點涼了。廚房的桌子上放了兩個小碗，一個碗裏裝著打好攪勻的雞蛋，另一個碗裏放了切得細細的青椒絲。

 

青椒炒雞蛋是曉喬比較拿手的菜之一。做起來簡單，好吃下飯，最關鍵的是烹飪時間短，油一熱，菜下鍋，三分鍾就可以裝盤上桌了。

這樣的菜最適合爸爸媽媽晚歸的日子做。

曉喬隻要聽到爸媽進門的聲音就開始做菜，等爸媽進了家門安頓一下， 就可以開飯了。

 

“曉周怎麽還不回來？” 曉喬開始擔心起來。

 

曉周是曉喬的姐姐，比曉喬大兩歲，是航院附中上高二的學生。姐姐貪玩，每次趁著爸媽不在家，她都要出去和她的狐朋狗友玩。然後總是卡著點兒，在爸媽回來之前溜回家。通常那天的家庭作業是沒碰過的。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

曉喬想著。

“唉，不要又玩得忘了時間。等老爸老媽回來，又是一頓胖罵。我也跟著一起倒黴。。。。希望她今天的作業完成了才好。。。“

 

曉喬正在擔心著，忽然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曉喬走到門口去迎。

 

隻見曉周穿著一件天藍色的馬海毛外套，正急急忙忙在玄關脫鞋。她身上的那件外套是媽媽剛剛織好， 放在衣櫃裏，自己還沒有舍得穿的。

 

天藍色的外套襯得曉周已經很白的皮膚更加白皙。

 

曉周一副典型江南美女的長相，小小的瓜子臉，皮膚白裏透紅，眼睛細長，一字眉，沒雜毛， 嘴唇豐潤， 多一分嫌厚少一分嫌薄。

 

及腰的長發有一點發黃。小時候總被人叫黃毛丫頭， 她頗為苦悶。等到曉周上高中之後，街上流行了把黑發染成黃色，原來讓曉周耿耿於懷的黃毛倒成了一種時尚。

她頗得意得瑟了一段時間。

 

曉周的頭發雖然有點黃，但卻油亮亮的，一點不枯。在學校的時候，曉周紮個馬尾，一出校門，就會迫不及待的把頭發散開，一定要追求長發飄飄之飄逸。

 

“姐，你回來啦！”

剛鬆了口氣的曉喬大叫起來，

“。。。你怎麽又化妝啦！“

曉喬目測了一下，姐姐曉喬的臉至少抹了二兩粉。

“爸媽還沒回來吧？” 姐姐對曉喬的大驚小怪見慣不怪，也不加理睬。

“沒回呢，你趕緊趁他們沒回，把臉洗了。。。。咦。  你你你的頭發。。。。？？”  

 

可是，早上出門前，額前的頭發都被打發到後麵紮起了馬尾，可是回來的時候，額頭上剪了一排劉海，連頭頂的頭發被剃成了比板寸稍長半寸的頭發。

 

“好看嗎？” 曉周得意地說。

“不知道。” 曉喬懶得理她，隻是心中暗暗奇怪，為什麽還有人把自己往醜裏整呢。

 

“你懂什麽。現在最流行的就是這種。”

“你等著爸看到罵你吧。” 曉喬很心累。

 

“哼。爸看不到.” 姐姐篤定地說。

 

“你 這個剪得這麽短，這麽明顯，還看不出？“

 

“我有這個。” 說著就從書包裏翻出一個塑料包，一把就往曉喬砸過去。

 

曉喬接住後，摸在手裏軟噠噠的，好像還有一些頭發露出來，嚇得手一哆嗦，秒扔了。

“啊！什麽呀？嚇死人了。”

“假發套。“ 曉周一副你怎麽這麽沒見過世麵的表情。

“ 啊，我還以為是人頭，或是從人頭上扒下來的頭皮。“ 說著，又好奇地把扔在地上的假發套撿起來，拾捌拾捌地往自己頭上戴。

 

這時門又響了起來。這次，不用說也知道是爸媽來家了。

曉周一個箭步衝到書桌前，翻開書包，打開書，做出努力學習狀。

 

曉喬趕緊把書皮重新包好，假發套藏在枕頭下麵，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

 

走廊的燈打開了，門口的爸爸正在扶著門框脫鞋子。外套搭在肩上，身上隻穿著一件洗得泛黃的白色圓領套頭衫。身上的背心被汗水浸濕，粘嗒嗒地貼在身上。稀疏的頭發有點淩亂，軟塌塌的貼在頭皮上，看上去有點髒。

 

三月底的濱江城，正是換季的時節。

 

三月四月亂穿衣，就是指一年中這個時候了。因為早晚溫差大，白天穿一件薄夾克就行，可是到了晚上，如果不穿棉衣，就會凍得讓人受不了。所以走在街上，你可以看到有人穿棉襖，有人穿皮衣，也有人隻穿一件春秋衫。

 

“今晚爸一定很辛苦吧。”

曉喬一邊想著一邊接過爸爸手中的外套。

“回來啦，飯給您熱著呢。爸，餓了嗎？ 我給您把菜炒一下，過五分鍾就可以開飯了。您先去洗把臉吧。”

 

“我來，我來，“ 媽媽從後麵跟上來，笑著說：”我還買了一袋臭豆腐，等會炸了給你爸下酒。你和姐姐也來吃點。“

 

“太好了！“ 曉周聽到有吃的，也從房間走出來。

 

曉喬心裏嘀咕著 “哼！不是裝學習的嗎？一聽到吃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曉喬看到她的一寸半，忙做了個手勢，口型打著“你的假發套，忘了？！”

 

可是太晚了，爸爸已經看到了。

“你怎麽又瞎做怪？！能不能用點心學習啊？！” 爸爸顯然心情很好。沒有怎麽發脾氣。

“頭發怎麽剪得跟個大公雞似的。” 媽媽在後麵嘟噥著。

“對，就是像大公雞的雞冠子一樣，醜死了。” 曉喬狗腿般的附和著。

曉喬一麵心服口服地佩服著老媽出色的詞匯量和想象力，一麵趕緊轉移話題，怕爸爸後知後覺地發火。

“爸，今天怎麽這麽晚呀？”

“今天送了兩家。多賺了四十快呢。你爸今天可辛苦了。”說完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老公。

 

曉喬爸爸在一家軍工廠工作。改革開放後，軍轉民，曉喬爸就在發動機車間工作，效益不好，屬於沒有啥油水的口子。顧媽則在一家國營飯店工作。顧媽在飯店工作的時候發現周圍的小飯店和一些早點攤子沒有批發食用油的渠道。顧媽正好在糧油公司有熟人，就從糧油公司用批發價拿食用油，再把油賣給小店鋪，中間賺個差價，為了方便用戶，再多賺點錢，顧爸幹脆借了輛三輪車送油到點，以此賺點送貨費。這樣每周一次送油，也有兩三百的進項，抵得上顧媽半個月的收入。一家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十幾分鍾後，曉喬媽媽就手腳麻利地整出兩個下酒小菜。姐妹倆拿筷子的拿筷子，給曉喬爸倒酒的倒酒，然後一家四口圍著桌子坐定，在溫暖的黃色燈光下，滿足地吃著簡簡單單卻味道十足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