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
零落成泥碾作塵， 隻有香如故。
漢大的最後一個學期,無聲無息就滑到了身邊。無論之前怎樣的輕鬆快活、寫意自在，臨近畢業前夕，每個同學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時間的緊迫。就好像一直高懸在頭頂的倒計時牌有節奏的滴答聲驟然加速，或是搬家的螞蟻突然預感到洪水的近逼。過往的傷春悲秋、衝突恩怨、雞毛蒜皮在即將來臨的告別之前都顯得渺小得不值一提。
畢業的時間表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而由此產生的一連串反應卻大相徑庭。有人自恃學有小成，開始憧憬馳騁職場的意氣風發，巴不得趕緊張開雙臂擁抱全新的生活；有人雖然厭倦了枯燥單調的校園生活，卻對未來一片迷茫，整日像隻無頭蒼蠅一般穿梭於各種麵試和招聘會，用忙碌來掩飾自己的無助；有人則戀戀不舍於校園單純的生活或是感慨於即將到來的與情侶、好友的離愁別緒，而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們或者她們在一起共享那最後的美好時光。
牟雨的大學生活被他的綠裙子江曉分割成了兩段。 前一半是簡單忙碌寂寞， 後一半是簡單忙碌甜蜜。
前兩年，他需要為生存而奮鬥。基礎差又必須要爭取獎學金維持生活，所以，時間基本花在了學習和打工上。再加上剛從大山裏出來的自卑感，讓他也沒有太多與眾人交往的熱情。心裏揣著“綠裙子”的小秘密，像多數暗戀的人一樣， 有意無意地和眾人隔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保護著心頭的小秘密。
後兩年自從他像範進中舉一樣去瑞典轉了一圈， 又追到了夢寐以求的女神， 他才越來越多地與人交往，打開自己的心扉，總的來說，在校園裏他都不是一個十分活躍的人， 最自信的除了撥弄一下吉他，也就是他的學業了。
他慢慢從班裏前三分之一追到了班裏的第一名， 雖然四年總成績並不是最好， 一個《物理快報》的發表和一直不間斷的研究工作， 也讓他成了係裏保送漢大研究生的不二人選。 不論前途如何， 至少畢業後的去處暫時不用操心。
他心裏很有些惴惴不安的倒是江曉的分配， 和江曉的感情還會一如在校園裏那般純粹嗎？多想也是無益，除了畢業論文，偶爾和江曉一起去招聘會轉轉之外，大部分的時間仍然是花在了陳老師的實驗室裏。
實驗室裏一如既往的平靜。自從上次《物理快報》發表了牟雨關於地心鐵晶體結構的文章以後，實驗室便不時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研究機構希望進行交流合作的意向和請求。不過，除了和少數幾個有合作關係或明確合作意向的實驗室交流之外，陳老師對於過多泛泛的學術交際並不很感興趣。
他一直認為紮紮實實地修煉好內功，才是做好學問的前提。不把自己的水平提升到應有的高度，是不會有真正的高人願意和你交流的。就像高手過招,講究的是棋逢對手。隻有平等的學術交流，智識上才能最大限度地碰撞出火花。
假若一方不能提供有價值的內容，缺乏足夠營養的有效反饋，交流便會淪為單向的授課，互惠也變成了知識的施予，那就變味了。所以，即使實驗室的成果在學術界扔出了這麽有分量的重磅炸彈，在彌漫升騰久久無法消散的硝煙之下，實驗室裏還是能如此地波瀾不驚……
當然，平靜隻是表麵上的。當陳老師帶著幾分神秘，像陀螺一樣轉來轉去，忙個不停，甚至好幾次被突然叫到北京去開會的時候，實驗室裏還是會若有若無地飄蕩起各種揣測。
牟雨不知底細，也不便多打聽，隻專心按老師的吩咐做了很多有關固態和液態鐵及其合金的各種相關性質的計算，特別是鐵磁性的計算。
這一天，牟雨收錄實驗數據直到深夜，離開經過老師辦公室的時候，被還在工作的陳老師叫住。
“牟雨啊，都快半夜了才回去？不要這麽拚命嘛。”陳老師的語氣裏顯然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
“沒事的。這組數據很重要，等了好幾天了才出來。所以一出結果，我就等不急想馬上采集記錄下來，好好分析一下。”牟雨笑笑說。
“嗯，你最近做的事情確實很重要。這組實驗一定要上心做啊，和我們最近承擔的一項南極科考的國家項目密切相關。”陳老師讚許地點點頭，他最看重的就是牟雨的踏實和上進。
“南極？”牟雨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是聽錯了。這實驗重要是重要，怎麽還和南極扯上了邊兒呢？之前可從沒聽陳老師透露過一絲一毫。
“嗯，南極。”望著一臉迷惘的牟雨，再看看時間，陳老師覺得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倒是正好可以把這件事說一說。這麽多頭緒從哪裏開始說好呢?陳老師頓了一頓，思忖了片刻，緩緩道來。
“牟雨啊，地球有磁性，你知道吧？”
這……地球人都應該知道吧？陳老師拋出這樣一個問題讓牟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陳老師顯然沒有準備得到回答，繼續問：“地球為什麽有磁性，你知道嗎？”
好歹做了這麽久地球物理的研究了，牟雨信心滿滿地回答：“因為地心的鐵核啊。磁鐵，磁鐵，有鐵就有磁啊。”
對眼前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有時信口亂說的後生，陳老師倒是滿心喜歡，他哈哈一笑，“哪裏有那麽簡單。我問你，一根普通的鐵棒沒有磁性_吧？太陽和木星都有很強的磁場。可太陽和木星上的元素卻主要是氫和少量的氦、氧，不含鐵磁質元素吧？所以呢，有鐵不一定有磁，有磁也不一定有鐵。這個關係，一般人不清楚也就罷了，你一個地球物理專業的也這樣打哈哈就不應該了哦。”
被陳老師這麽一說，牟雨頓覺得啞口無言，立時臉紅到了脖子根。電流可以產生磁場，他當然是知道的。隻是這段時間一頭紮進地心鐵核的研究太深，腦子一下子拔不出來。
陳老師沒有糾結這個隨口而出的答案，繼續說：“地磁到底是怎麽產生的，其實至今仍然還是一個謎。自從1832年高斯首創用數學物理方法來描述解釋地球磁場以來，科學界產生了各種假說來描述解釋地磁，有十幾種之多。可是每一種都存在這樣那樣的缺陷。現在擁躉最多，合理性最好的應該是磁流體學說。”
“磁流體學說?“ 牟雨很是好奇。
“嗯。這個學說認為，地心物質，主要就是你研究的鐵核了，受到高溫高壓的影響，其中的電子克服了原子核的引力，變成了自由電子，這些自由電子帶著負電，富集在地幔的上緣，而使地核處於帶正電狀態。由於地幔負電和地核正電跟隨地球旋轉的速度不一致，從而形成了相對運動，產生了事實上的電流。這股電流隨著地球旋轉,有線圈效應，因而產生了磁場。
這個理論簡潔易懂，不過還是有些問題。比方說這股電流到底是如何產生的？電流有多大？流動路線又是怎樣的？會不會因地心物質的電阻而弱化？諸多問題至今還懸而未決。麵對腳底下這個半徑6千多公裏的地球，科學家們真是入地無門啊。探尋地心的奧秘,其實比登月還難啊。”
牟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還是有些不解，便問道：“地球磁場其實很弱，也就是一塊普通磁鐵的萬分之一左右。一塊磁鐵對人的影響尚且都不明顯，地磁的影響就更弱了吧？花這麽大力氣去研究它，除了探索科學奧秘之外，還有什麽特別的深意嗎？”
陳老師神秘地一笑，“別小看這萬分之一，它可不簡單哦。現代科學證明，地磁對人體可是有很大影響的。比如說，科學研究發現，如果人體長期順著地磁的南北方向，可使人體器官細胞有序化，所產生生物磁化效應，使生物電得到加強，器官機能會因此得到調整和增強，從而對人體起到良好的調節作用。這和中國的風水理論不謀而合啊。中國古代君王的禦座要麵南，建築要背北，也正是暗合了這個道理啊。一些風水堪輿的東西,可能就和這個磁場有關。”
看牟雨還沒什麽反應，陳老師繼續添料，“還有實驗表明，在一定範圍內，地磁場的變化可以影響DNA的合成，進而直接影響到生理的活動，乃至生命的延續。”牟雨聽得揚起了眉毛，眼裏燃燒起兩簇好奇的火苗。
“太陽風知道吧？太陽風是從太陽日冕層向行星際空間拋射出的高溫、高速、低密度的粒子流。其主要成分是電離氫和電離氦，其實就是一種等離子體，帶有磁場。地球磁場可以形成一個有效的防護圈，阻止太陽風長驅直入侵襲大氣層。否則的話，大氣層就會被嚴重離子化，成為有害物質。對於一些抵抗能力比較差的生物，那可就是一種可以致命的毒氣。即使在平時，太陽風都能把大氣層燒出幾個臭氧空洞。那就是一條不可兒戲的火龍啊……”
“啊，那樣的話，地球不就變成人間地獄了嗎？！”牟雨終於跟上了陳老師的節奏，可一旦跟上了節奏，對於陳老師剛才的一番話便覺得有些後怕，“這個厲害，看來我們真該感謝地球磁場的保護了。”
陳老師卻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嗨，要命的是：保護我們的地球磁場可能隨時就要消失了。據研究表明，過去的4000年間，地球磁場減弱了60%以上，特別是最近200年來，磁場迅速減弱了差不多13%。”
牟雨思忖片刻，大驚失色，他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把驚恐投進了陳老師智慧的眼神裏。
陳老師知道牟雨終於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點頭道：“是啊，地球磁場在加速地減弱，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有科學家預測，地磁在未來100年以內就會突然消失，或者發生反轉。這可不是什麽天方夜譚聳人聽聞。在地球46億年的曆史上，地磁發生過不止一次的反轉。最近的一次，發生在78.6萬年前，整個過程經曆了6000餘年，其中有將近4000年的時間中地球磁場都是非常微弱的。也就是說，地磁的保護作用處於非常微弱的狀態。伴隨著那次反轉，地球上出現了一次突然的物種大滅絕。盛極一時的恐龍，大約就是在那個時期神秘消亡的。所以，地磁的消失或者反轉，真有可能是一場後果不堪設想的大災難啊。”
牟雨就像是被剛從桑拿房裏拎出來，還滿身的熱氣騰騰，便不由分說地被直接丟進冰窟窿裏一樣，禁不住渾身一個激靈。“這和您準備去南極有關係嗎？”
“當然有啊。”陳老師十分肯定地答道：“你發表的那篇文章闡述了地心的鐵呈完美晶體狀，所以從各個角度測出來的地震速度是不同的。這個理論，可以解釋一些以前難以解釋的現象，引起了學術界的不小轟動啊。現在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我們能夠從不同角度測量地震波，是不是可以根據波速的快慢和變化，反推地心結構的運動和變化呢？”
“對啊。是這麽個理兒。所以您到南極就是去建地震和地磁的觀測點，通過觀察地震波的速度來分析地球內核的形態，再通過地球鐵核的形態變化來研究地磁的變化？”牟雨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對。這是我們國家龐大的地震和地磁研究計劃的一部分。在這方麵我們已經遠遠落後於某些國家了。站在國家的戰略角度來看，再不抓緊，恐怕會被甩得更遠。而從人類的生存角度出發，再不抓緊，恐怕連以後都沒有了……”
“那麽為什麽一定是去南極建觀測點呢？”
南極，那片總麵積約1400萬平方公裏，相當於中國和印巴次大陸麵積總和的遙遠地域；那個地球上唯一沒有人類定居的神秘大陸；那個整日被冰雪覆蓋，地下卻蘊藏著無窮寶藏和無盡秘密的地方。對於普通人來說，隻是獵奇的終極目標，未知世界的最後一站而已；但對於地球物理專業的學者而言，由於其地理的特殊性，可以說是人類進行地球物理研究，特別是地球氣候遷演和地磁學研究獨一無二的理想場所。在他們心中，南極就是一片聖地。
陳老師要去南極這事，牟雨在與學長們的閑聊中曾聽到過隻言片語，對這片地理上極其遙遠的所在也暗暗產生過遙遠的憧憬和躍躍欲飛的情愫。可他還是不明白，西藏、南海等地也同樣具備一定的實驗條件，雖然不是最理想，但是多建幾個還是可以彌補一些不足的。為什麽非要山長水遠地跑到那個天寒地凍的地方去呢？正好借這個機會向陳老師問個清楚。
“當然嘍，南極隻是作為國家龐大地震地磁和氣象學研究計劃的一部分。我們同時還會在西藏、南海等其他好幾個地點建站以齊頭並進。但說實話，從科學實驗的角度而言，南極作為磁極的一端，是研究地磁的最佳選址，這是不言而喻的。除此之外，在南極設點，還有更深層次的考量。”陳老師對於牟雨提出的疑問絲毫沒有保留。
看著牟雨眼中流露出對遙遠的南極無限的憧憬，陳老師繼續說：“目前已有20個國家在南極洲建立了150多個科學考察基地。其實除了科考目的外，各國建這麽多科考站，還有地緣政治的目的。這塊蘊藏著豐富資源，戰略地理位置又極其特殊的處女地，是被各國覬覦的寶地。萬一哪天出現南極的土地爭端，那已經建有據點的國家顯然就坐擁地利之便啊。”
一席話給牟雨無限神往的神情上平添了一份現實的厚重。“哦，那麽，國家派您到南極，就是要您在長城站和中山站之外，再選址建設一個全新的地磁學和氣象學研究站吧？那樣的話，您的責任和工作量就太大了。”
牟雨一點就通的優點，陳老師不是第一次發現，不過不知為何今天卻引來撫掌大讚：“聰明！的確是這樣。觀測地震波，研究地磁需要安放大型精密設備，對環境要求很高，要非常安靜，因此，不能隻是簡單地拓展現有的幾個考察站。
另外，在具有戰略意義的空白地域多建一個考察站，萬一出現領土爭端，我們也有多一張牌可以打啊。這次去南極建站的事情，往小裏說，是對地震地磁學研究跨越式的挺進；往大裏說，甚至關係到國運的興衰，甚至人類存亡啊。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沉默片刻，陳老師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繼續說：“既然說到這裏了，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學校的決定吧。校長看重你，欽點了你和我一起去南極，參加這個國之重器的建設。這是一個非常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這麽一段經曆，對於你的成長，對於你學術上的發展，將會產生一個鯉魚跳龍門式的飛躍。”
剛剛還沉浸在對陳老師的曆史使命肅然起敬的牟雨，萬萬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千鈞重擔怎麽居然就突然落到了自己的肩上。就像一個一直陶醉於曆史大片精彩之中頂禮膜拜的觀眾，驀然發現，下一幕即將上台出演的演員竟然是自己一樣。這始料未及的角色轉換，著實讓牟雨大吃了一驚，仿佛是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腰，他愣愣地呆在了那裏。
。。。。。。。。
聽聞牟雨要去遠得不可思議的南極,執行一個聽起來神秘得不可思議的科研計劃，江曉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她已經習慣了有牟雨陪伴的日子，即便他偶爾出差，也隻是去幾天的時間，起碼她知道他還好，知道他還在一個她可以想象得到的地方。可去南極科考，這一去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一個月？兩個月？或許更長。
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除了一片冰雪，她對南極的想象力接近於零。那個地方，估計連通信都不可能。自己該如何度過這漫長的杳無音信、無可想象的煎熬？但她覺得自己應該支持他。對於一個地球物理係的本科生，進入研究生院，這樣一個成就國之重器的機會是多麽難得，對於他未來的發展又將是多麽重要。
她欣賞牟雨，因為他的堅持和執著，凡事都有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這次的機會不正是對他長期不懈努力，刻苦鑽研的最好回報。但同時，她心裏也充斥了滿腹的惆悵和憂傷。他們的濃情蜜意才剛剛開始，正是怎麽愛也愛不夠，每一分每一秒在一起都嫌少的時候。他倆的感情會因為距離的阻隔而淡薄嗎？
江曉低著頭久久地沉默，萬語千言在心中，衝撞著奔騰著，字斟句酌想說一點什麽，可就是找不到一句合適的放他走，強忍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牟雨瞧著，心裏也一陣一陣地揪著疼。南極之行，牟雨還是非常憧憬的。對那片遙遠未知大陸的探索欲和使命感，以及極地環境將要帶來的非凡挑戰，早已激起了他的雄心。
如果不是對身旁戀人的牽掛，他怕是已然開足馬力轟起了油門，隻待離弦而出。可江曉，是他心中唯一捧得起、放不下的人兒，他心湖上的一輪皎月。眼下那輪皎月陰雲繚繞，他的心也跟著繃緊了。
“放心，兩個月我就回來了。你不是喜歡企鵝的麽，得空我給你掏隻企鵝蛋回來怎麽樣？孵化出來，當個寵物養養。” 知道江曉這是關心則亂，牟雨想說兩句輕鬆的化解一下這凝重的氣氛。
“我不要什麽企鵝蛋，我隻要你回來。”愁緒深重的江曉抱著他，哪裏顧得上旁的。
“別擔心，沒事的，我皮實著呢。瞧瞧我這肌肉多結實。”說著便誇張地擺了一個健美運動員的造型。
江晨冷不防牟雨的滑稽，“噗嗤”笑了一下，捶了牟雨一拳，笑道：“你就會對我耍寶。。。。”
“萬一我在南極壯烈了，你。。。。”見江晨情緒好轉，牟雨有些說話沒有遮攔，可話未說完立刻就後悔了。
江晨嚇得變了臉色，連忙捂住了他的嘴，“不準瞎說！”
牟雨把江曉緊緊攬在懷中：“曉， 別擔心， 也就兩個月的時間吧，很快就過去了。我向你保證，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再說我還要回來參加畢業舞會呢。我的曉曉那麽美，我怎麽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參加畢業舞會呢？”
“嗯，說好了啊，我等你回來參加畢業舞會。”江曉一邊揉了揉紅紅的眼睛，一邊從頸口拉出來一個別致的項鏈， 亮銀的鏈子下麵是一個深紫色和脆綠色水晶做成的一簇花和綠葉。
江曉說， “這是用紫水晶和綠水晶做成的風信子，我的生肖花卉，紫水晶也是我的生肖守護石，特意在首飾店打做的， 我從十二歲本命年就開始戴了， 能保佑平安。 ”
她小心的把項鏈放在牟雨的手心， “這個你好好帶著，會保佑你平平安安， 像我在身邊一樣。” 然後把自己深深地埋入了牟雨厚實的胸膛，就這樣靜靜地靠著，聽著讓她可以心安的心跳聲，怎麽也不願離開……
牟雨接過來放進他隨身總帶著的錢包夾層， 這個風信子的水晶墜，攜帶了她的體溫，承載著她的愛意， 他心想著， “一定要把這個連同自己好好地帶回來。 ”
南極大陸有四個具有戰略意義的“製高點”。一個是地理極點，就是世界的最南端，美國已經在這個點建立了常年觀測站；一個是地磁極點，就是地球磁力線交匯的地點，被法國占據；一個是全球氣溫最冷的冰點，俄羅斯的東方站就建在那裏；而最後一個極點，則是南極洲海拔的最高點“冰穹”（Dome A），前不久已被中國南極科考隊測得。
冰穹是南極冰蓋的最厚的地方，位於南極內陸距海岸線最遙遠的區域。因氣候條件極端惡劣，離海岸線遠，冰穹在以往是無人問津。這個地區的冰蓋是原始堆積形成。這裏也是南極冷源的中心區，儲存著全球的氣候和大氣環境信息。因此，“冰穹”成為南極冰蓋冰芯鑽探最獨特最理想的地點，其在地理、天文、氣候等各方麵的科學意義是地球上其他任何一個科學觀測站所無法代替的。
牟雨參加的此次南極科考隊，最主要任務就是要在“穹頂”建立中國第三個科學考察站——昆侖站。考察隊裏除了作為主力的工程小組之外，還有幾個專業小組，各自負有不同的使命。陳老師帶隊的地磁學研究小組，著重建設地磁學實驗室；科學院國寶級專家薛冰教授帶領的氣象學小組，任務是建立一個大氣與氣候觀察站。同時，薛冰教授還被任命為昆侖站的第一任站長，是整個建站計劃的負責人。
在南極那樣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建站的各種艱難自是不必說。不過，比起所曆艱辛，更讓牟雨感歎和自豪的是，國家意誌的強大。在強大後勤保障和預製材料的支持之下,位於世界最遙遠大陸最高點的昆侖站，隻經過了一個月的建設，就初具規模。牟雨手腳勤快，考察站建設期間，一片亂糟糟的時候，總能適時地出現在合適的地方，積極出謀劃策，不遺餘力。該科研工作的時候，牟雨就是一名認認真真的學者；該出汗出力的時候，他就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年輕壯勞力。在為數不多的幾個年輕隊員裏，表現突出，深得總指揮薛冰教授的讚許。
幾個專項科研小組也在通曉天文地理的薛冰教授的協調之下,有條不紊地展開了各項研究工作。由於這次南極科考的首要任務是建站，所以各研究小組都隻攜帶了一些關鍵性的，較為輕便的儀器。即便如此，在冰穹這樣極致的實驗環境中，各個小組也都捷報頻傳，特別是在氣象學和地磁學方向上，由於自然條件的獨特優勢,很快就收集到一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科研數據。這些初步成果極大地鼓舞了隊員們的士氣，也更堅定了決策者的決心。站點和京城總部的領導一致決定，馬上擴大成果，提高科研力度，再運送一批大型的地震和氣象科學儀器過來。
眼看大學畢業的日子就快臨近。牟雨得到了站長的準許，準備過幾天就跟最後一支物資運送隊一起撤離，回國參與新一批大型精密儀器的采購，然後再護送儀器回昆侖站。到那時，一組世界級的科研課題就可以全麵鋪開了。當然，對於牟雨來說,此次回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回漢江大學參加畢業典禮,以及那個意義非凡的畢業舞會。
在回國前一天的中午，牟雨特意來到穹點，四仰八叉恣意地躺在冰麵上，感受那來自世界之巔的極致體驗。那是一種多麽奇特的感覺啊。身下是幾百上千米厚，半透明不透明的冰層，掩藏著多少億年地球氣候的記錄和積累。躺在這樣一個時間和空間凝結成的音符上，牟雨仿佛在聆聽地球億萬年的曆史，觸摸時間的痕跡。
牟雨時而感覺自己就躺在一片凝固的海洋上麵，多少風浪的洗禮、洪荒的變劫，都深埋在這透著神秘幽藍、平靜得仿佛沒有心跳的水晶心裏；而多少滄海桑田、生命的緣起和滅絕又都繪製在冰晶細密繁複的紋理之上，等待科學儀器去細細解讀存曆過的證據；
時而覺得自己飄浮在幾千米的雲端，周遭無所不在的純白，正在將他與天地融合；
時而他又感覺自己是躺在一本攤開的巨大記事本上，渺小得如浩瀚無垠的數據中的一隻蜉蝣，然而體內卻真真切切地隱藏著連通外部世界的神奇密碼。
他覺得有些飄乎乎的，奇異的感覺一陣陣襲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從真實中抽離，投入進幾光年的時空隧道，開啟了一個混沌初開的白日夢……
那好吧，我就從3看起。
要等到寫完結尾再補。。。。笑死我了， 我這個從中間開始的寫法會不會把你擊倒。。。L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