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發呆，“芳心是事可可”
灣區捷運警察在執勤過程中開槍射殺非裔青年的惡性事件在宣判的那一刻，點燃了抗議怒火。當日在洛杉磯法院門口就有很多抗議民眾舉行了示威遊行。而在被害者家鄉舊金山灣區，抗議遊行愈演愈烈，到天黑之後，發展成了小型暴亂。參與者洗劫店鋪、縱火、破壞路邊物業......警局出動鎮暴，抓捕了八十多人。全國民運人士大聲疾呼展開民權運動，抵製警察暴力執法。
鄭秋宜和Steve並肩坐在沙發上看新聞，不由得靠得更近。鄭秋宜抓住Steve的胳膊，說：“我好害怕......”
Steve一隻手把妻子的手攥緊，然後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說：“咱們必須穩住。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其實分析一下，這兩個案子放在一起，也不盡然全是負麵效果。”
鄭秋宜驚訝地看著Steve，眨眨眼睛，沒明白。
“你看哈，警察殺人，是一般人把兩件事聯係起來的關鍵點。的確，這是大家一眼看見的。但是，如果分析一下，性質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可很多時候，民眾不會分析，他們就聽鼓動。”鄭秋宜打斷了Steve。
Steve點點頭說：“對，可是，我們也可以鼓動。首先要團結在Johannes Mehserle一案中同情他的人，另外就是要大力突出案件細節不一樣，也要突出穀雨的個性、品質和一直以來的優秀表現。據說警局裏麵支持他的同事也不少呢。”
“警察越是支持，會不會越引發民眾不滿，覺得就是護短？”鄭秋宜問。
“當然，也可能有副作用。但我認為，淡化族裔歧視的主題是最重要的。”Steve頓了一下，加了一句：“目前Rain的精神狀態一定要調整好。不能讓他看起來情緒不穩定的樣子。”
“我就是怕......”鄭秋宜哽咽：“他們要置他於死地。萬一判了謀殺罪可怎麽辦？”
Steve抽出手摟住鄭秋宜的肩膀，說：“不會，不會。而且，還有上訴機會。Teresa昨天和我通話，感覺上她做了很多功課。這次證人詰問是重點，陳律師很有經驗，會幫她的。”
鄭秋宜歎了口氣，垂下頭。小貓叮當忽然跳上了茶幾，他用力嗅了嗅上麵立夏寄給穀雨的明信片，然後在卡片上臥了下來，大眼睛帶著一絲憂傷，看著虛無的遠處。
鄭秋宜鼻子一酸，把臉埋進Steve懷裏，還是哭了。大狗Larry跑過來，把爪子搭在她腿上，悄悄地急喘哈氣，關切地看著......
自從得知立夏身亡的消息暈倒送醫，穀雨在醫院醒來後，就再也沒睡著過。哪怕是閉著眼睛，腦子裏也是狂風暴雨。他無法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也控製不了自己不去回憶和立夏在一起的點滴。
他記得立夏說過，要當他的守護神；說過萬一穀雨受冤被捕，她叫他縮成一個球，方便她拿長長的竹竿子把他撈出來......
而穀雨也曾經信誓旦旦：在立夏萬一的墜落之際，會一把接住她。
可如今，他身陷囹圄，她命鄖異鄉。
穀雨在監室的小床上把自己縮成一團，每一根神經都刺痛著。他下意識地蜷縮，仿佛是對著強光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一樣。但其實，閉上眼睛，你還是可以感受到強光的。就像他蜷縮著自己的所有認知，還是能體會到被現實暴擊的痛楚。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鄧先生的話在耳邊響起。穀雨一骨碌坐起來，狠命攥著小床的邊緣，大口呼吸，壓製自己的悲傷和憤怒。
不能，他不能允許自己就這麽倒下。他必須出去，他必須自己找到立夏的下落。還有爺爺、媽媽和繼父，還有那麽多關心他幫助他的人，不能讓他們失望。
當他再次挺直脊背走進會客室，麵對Teresa的時候，明顯地看見Teresa的眼睛忽然睜大了。她看著他愣了半天，掛上微笑說：“我很高興，看見你準備好了。”
庭審日期終於定了下來。Teresa和穀雨在開庭前一天再次會麵。她這些天辛苦奔忙，人輕了快五磅，可是大戰在即，倒是沒有一點疲憊的感覺。頭發沒時間打理，隻是草草地挽了個發髻，用鱷魚夾固定在腦後；平時最喜歡的紫色眼鏡框掉了螺絲，隻好找出來一副黑鏡框的眼鏡戴上，讓她看起來下巴更是尖細。
穀雨走進來時，Teresa著實吃了一驚：他瘦了好多，臉上表情平靜，充滿了曆經痛楚的悲傷疲憊，可他的目光卻堅定而明亮。她很高興，穀雨沒有讓情緒擊倒，他們很快可以並肩作戰。
“我有一個好消息！”Teresa微笑著說：“David車禍正式定性為謀殺案，被你一槍擊斃的嫌犯被認定為主要犯罪人。同時，他帶著Bobby參與犯罪，被判定危害未成年人，而且對警務人員使用致命武力。這樣一來，你對他的射殺完全在合法範圍之內，也側麵證明了你追捕Bobby心理動力的合法、合理性和後續判斷的正確性。”
穀雨緊緊抿著嘴聽完，點點頭，低聲說：“謝謝！”
Teresa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來David遇害的慘狀，於是轉換了話題，耐心而簡潔地給穀雨講述了出庭的要點，特別強調在麵對檢方明顯謊言的時候要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第一天基本不會有時間問到你的，別緊張。”
“我明白。”穀雨點點頭。
“明天會有很多親友來旁聽，給你打氣，你也注意控製情緒。”Teresa見穀雨點頭，又說：“你的好兄弟Eric他們在Facebook上搞了網頁來支持你，很多人點讚呢。”
“估計也有謾罵的吧？”穀雨苦笑了一下。“
Teresa看見穀雨終於有笑意，心裏立刻晴了天。她也笑了：“當然，言論自由。不過，真的是支持你的人占大多數。還有陳律師他們組織的亞裔社區的一些宣傳活動也辦得很好。”
“真不知如何報答他們。”穀雨說。
“咱們打贏官司，就是最好的報答。你堅持住。”Teresa看著穀雨的眼睛說，一時間舍不得移開目光。
穀雨垂下眼簾，點點頭：“我明白。”
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輕加了一句：“我相信你。”
Teresa正在收拾文件，聽到這句話，停了下來，用她潔白細弱的手指推了一下眼鏡框下緣，點了點頭，說：“謝謝！祝咱們好運。”
開庭這天，穀雨換上了媽媽準備的深藍色西裝，白色襯衣，深藍色領帶，顯得肅穆、整潔、穩定。Steve在幫助挑選衣服的時候，強調要突出“秩序、責任和謙卑”。穀雨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覺得這段日子老了不少，以往眉宇間的少年意氣早已不再，臉龐也多出來說不出的陰影和棱角。
在去往法庭的路上，他看著自由世界的景致，忽然難以克製地思念立夏。那是他們曾經擁有的世界。那時的他們，自由、蓬勃，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對彼此的愛意。
最後一次和立夏的擁抱是什麽時候？他們最後一次的纏綿是什麽時候？
那日穀雨抱著小貓在立夏的小公寓看夕陽如血，對，就是那天。立夏美麗的麵龐，曼妙的身體，溫柔的撫摸，綿長的情愛......
穀雨閉上眼睛，吞掉淚水，告誡自己：專心，專心。
再次出庭，卻坐在了被告席上，穀雨百感交集。不過，他一側頭，就看見了前排的親友們：媽媽、繼父、鄧安達、陳律師、劉曉露父母，他知道爺爺身體不好，一定是媽媽不讓他來。意外的是，Eric和近十個休班的同事，一身警服地坐在了第二排。他們每個人的目光，牢牢地擁抱住他，化作一團熱力，沉入他的心底，成了他的護身符。
穀雨吞下去馬上就要衝到他眼睛裏的一股熱氣，衝大家點頭致意。
“殺人警察，謀殺犯！”對方親友陣營裏忽然跳起來一個女人，尖聲高叫。法警很快衝過去，他們拉扯起來。女人被拉住胳膊送出法庭，一路上大喊大叫，對穀雨的方向吐口水。
法官用力擊錘，法庭才安靜下來。穀雨這才看清，對方每人都穿著黑色的T恤衫，上麵印著Bobby的頭像，咧著嘴，露出來亂七八糟的牙齒，笑得天真。
檢方律師Henry，在業界以凶狠的攻擊力出名。他今天穿著深灰色的西服，戴著一條金色的領帶，長長的法令紋、一絲不苟的金發、瘦高的身型給他帶來說不出的威嚴感，金邊眼鏡後麵的目光帶著刀片一樣的鋒利和對所有人的一絲冰冷不屑-----包括他的客戶。
Bobby的祖母坐在Henry助手旁邊，肥胖的身型占據了兩個座位。她看起來很疲憊，眼皮沉重，紅紅的嘴唇緊緊地抿著，麵無表情。
“開庭！”法官宣布之後，庭審正式開始。規定程序完成之後，Henry站起身，慢慢地扣上西裝紐扣，掃了一眼被告席上的穀雨，踱到法庭中心，按下遙控器的按鈕。大屏幕上出現了Bobby和祖母擁抱在一起的照片。祖孫二人都穿著聖誕服飾，笑容閃亮。
Bobby的祖母開始哭。
Henry趁機麵向陪審員，聲線渾厚地開始了他的開審陳述：“這是他最後一個聖誕節。今年他才十六歲。”
他扭頭看了穀雨一眼，然後咆哮道：“他被謀殺了！”
Henry一手摸著前額，做痛苦狀，然後抬頭對著陪審員，問：“你們能回憶起自己的十六歲嗎？那麽輕快天真單純健康蓬勃美好的年紀。生命如同剛剛開始冒芽的小樹，還沒來得及好好生長、開花，更別提果實累累了。”
他頓了一下，開始回顧案發當日的時間線：“Tony是Bobby的叔父，一個大貨車司機。Bobby沒有父親，母親於三年前去世。他跟著叔父一家生活，時常去不遠處的奶奶家探望老人。有時候會留宿。那個山坡上的小屋，留存了很多祖孫快樂的時光。對於Bobby來講，奶奶的家就是安全所在，是他任何時候都可以奔赴的避難所。
“事發當日，出於某種理由，Tony陷入了致死警官David F的車禍，並且駕車高速逃離現場。Bobby在被警方追緝的時候，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但他是否直接參與車禍，目前無法斷定。當他的叔父帶他高速行駛進入街區，棄車逃離時，Bobby驚慌失措，一口氣就跑到了奶奶家所在的小山坡上。奶奶聽見孫子的呼喚，於是跑出門來。哪想到一出門就看見荷槍實彈的警員Gu在後麵追擊。奶奶大聲疾呼，警告追擊者，他麵前的所謂逃犯，還是個孩子，並沒有槍。可是警員Gu罔顧警告，舉槍射擊，致Bobby心髒中彈，當場身亡。”
說到這裏，Bobby的奶奶放聲大哭：“可憐的孩子啊，你才十六歲，你不該死的啊......
聽眾席裏立刻有人附和，有人噓聲，法官敲錘維護秩序。Henry抬起手來讓大家安靜，然後悲憤交加地看了穀雨一眼，對陪審團緩慢卻有力地說：“手無寸鐵的未成年人，死在全副武裝的警察槍口下，不是謀殺還能是什麽？而這個冷血警察當場喊道，這是為了他的恩師複仇。”
他靜了一秒鍾，然後轉身看了Teresa一眼，再對法官說：“尊敬的法官大人，陪審員，在接下來的庭審過程中，我們將會出示Bobby手持的玩具手槍，當晚他和朋友的短信內容，警員Gu的殺人凶器以及彈道分析報告，當場的眾多目擊證人也會出庭作證。綜上所述，警員Gu為了報私仇，蓄意殺人行為明顯，檢方訴求二級謀殺罪。”
Henry轉身麵對Bobby的奶奶，雙眼誠懇地看著她說：“公正的判決在路上。”
“謝謝！謝謝你！上帝保佑你！”奶奶哭叫起來。
“肅靜！”法官喊道。
Henry接下來大致介紹了呈堂證物和即將傳喚的證人，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眼角帶著輕蔑的笑容，快速瞟了一眼站起身來的Teresa。後者看了身邊的穀雨一眼，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向法庭中心，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擊出清晰的節奏，仿佛是進軍的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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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律師嘛，無論立場，都是要為自己的客戶戰鬥到最後一刻，也是職業操守。Jeff那種就是混賬了。
人物都好看嗎？嗯，應該說各有千秋吧，Teresa戴著近視眼鏡，很多人就不會覺得她漂亮。嗯，以後要寫點普通而沒啥能力的人哈。
穀雨好樣兒的！能這麽快振作起來，是個未來的硬漢！立夏還等著他去拯救呢，加油！Teressa這樣的新手也夠棒，很好：）話說回來，可可小說裏的人物能力都超強還好看，我得自我反省去了：）
+1 這也太狗血了。語言煽情。希望黑變不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