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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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如絮》第八十二章 上海-1949年 2 至死不渝

(2023-02-16 07:45:34) 下一個

        Dusty沒有想到,孫誌他們一直在舊公寓附近埋伏。為了找到Dusty,他們不惜運用“人海戰術”,跟蹤進出的所有外國人----- 好在那時候外國人已經大量減少,他們的工作量並不是很大。幾天下來,他們終於鎖定了Dusty的一個同事,並且跟著他找到了Dusty新的落腳點。孫誌大喜過望,他馬上開始在Dusty公寓附近埋伏,心裏充滿了大戰前的興奮。

        Dusty坐在黃包車上想著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工作,幫助了幾個希望出走國外的共產黨人。他很難把他們看成英雄,畢竟“叛逃”在任何軍人和特工眼裏都是不光彩的。但是他能理解他們的選擇。他也堅信和崇尚一個理念:自由。隻要是不出賣自己的同誌,不背叛道德準繩,那麽一個人的自由意誌是應該得到尊重的。當然,處於不同立場,這條線會劃在不同的地方。甚至他也能理解對方陣營為了防範於未然而痛下殺手。他們CIA也沒少幹這樣的事。

        對Dusty來講,喬教授有一些特別。一來Dusty和她打過很多交到,對她有一些了解;二來她是美國公民,她在美國有一個家。她或隱晦或直白地多次表達了對回家的渴望。Dusty暗自決心,要盡量地幫助她達成歸鄉的願望。

        這次會麵地點的選擇,Dusty很費了思量:在一個小教堂裏,人少,除了正門,左右都有出口,過一個小花園就是美國領事館所在的格林郵船大樓的後門。會麵時間在晚上九點半,在教堂關門前半小時。

        Dusty謹慎地側頭看了看身後,沒有尾巴。為了保險起見,他在五個街口之外就下了車,打算一路小心步行過去。北京路上依舊熱鬧,但是和以往的繁華不可同日而語。如今的熱鬧,帶著些許的趁夜出逃的意味。街上的混亂是Dusty始料未及的,他後悔自己沒有找一條稍微安靜一點的路線。他頻頻檢視後方,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孫誌不遠不近地跟著Dusty,興奮難耐。如果今天能抓到他和喬教授夫婦接頭,就基本坐實了喬教授二人的叛逃企圖。那麽,一定要在今天解決掉他們倆。為了保險起見,不讓任何情報通過Dusty流向美方,今天把Dusty一並鏟除也順理成章。過去一年多的實戰經驗,讓孫誌在特工技能上迅速成長。今天唯一的遺憾是子彈帶少了。他不由得想,如果需要徒手肉搏,自己恐怕不是Dusty的對手。可是也沒辦法了,來不及通知其他同誌前來支援。

 

        喬隨風換好出門的衣服:黑色風衣和禮帽,黑色圓框眼鏡。而喬教授則還是早上的一身男裝。他們出門前擁抱了彼此一下,默默地關燈鎖門,心裏緊張得直打鼓。成敗在此一舉啊。喬隨風是個人才,但是他玩不了權術,鬥不了心機,在延安十分不得誌。但這些還不是他放棄當初火熱理想的根本原因。他的精神世界是被殘酷的鬥爭所擊碎的。王明身段柔軟,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喬隨風看了,就積極要求去基層參加地下工作,也因此避過一些風頭。可是最近的城工部慘案,讓他的心徹底冷了。他現在向往的就是回到校園,做學問。

        認識喬芷珊的時候,她還是那麽年輕漂亮,那麽單純。這幾年他們長期分居兩地,加上工作的壓力,讓她迅速的憔悴了。喬隨風想,他們兩個就適合閑雲野鶴的生活。共產黨如果得天下,不管是不是順應民意,那種自由的生活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能看得到未來有更多的整風運動,有更多的階級鬥爭,有更嚴重對自由民主的踐踏。單純誠實如他們,在不斷的紅色革命中,一定無法存活。

        喬隨風知道這次的出逃有多嚴重,有多危險。他想好了,萬一今天出了狀況,他拚死也要讓Dusty帶芷珊逃走。希望Dusty不負所托,能送他心愛的妻子回到自由世界。他們在黃包車裏安靜地對望,緊緊地握了握手。

 

        Dusty先行到達,進入小教堂,在裏麵四處查看了一下。很快,喬隨風夫婦也來了。他們在簡單的寒暄之後,很快切入主題。了解基本情況以後,Dusty在他記錄的文件以及各種表格上讓他們倆簽字,按上手印。

        Dusty把文件收進挎包,抬眼看向喬氏夫婦說:“我需要三天的時間完成所有的手續。你們不要出門,三天之後我們還是這個時間地點見麵。你們現在的住處安全嗎?如果有我可以幫助你們的地方,千萬別客氣。”

        喬教授點頭答應,謝謝Dusty的關心。喬隨風看著麵前這個年輕人,感受他身上代表一個偉大國家的厚重感和與年齡不相符的沉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真該有更大的擔當。也許,等去了美國,可以為研究中國近代曆史做一份貢獻吧?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Dusty忽然看到對麵牆上有一縷緩慢移動的光影。

        “趴下!”Dusty壓低嗓子大叫。就在他把喬教授按下去的時候,一陣子彈呼嘯而來。喬隨風立刻拔槍還擊。

        Dusty則舉槍一下子將天花板上的燈打滅了。小教堂裏頓時陷入幾個小蠟燭無力驅散的昏暗之中。三個人趴在木條椅旁的地板上不敢動。Dusty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一下左邊的側門,再向喬隨風指了指右邊的一個側門。喬隨風明白Dusty要先出去,然後引開伏擊者,讓他們從右邊逃出去。他感激地看著Dusty,點了點頭。

        但是,在Dusty準備貓著腰行動的時候,喬隨風一把拉住了他。喬隨風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右邊的側門,再示意Dusty帶著喬教授從左邊走。喬教授驚恐地瞪著他,說不出話來。她立刻明白了喬隨風要為自己犧牲,因為他們都明白,如果Dusty出了事,誰也跑不了。

        就在那短短的幾秒鍾內,Dusty在夫妻二人眼裏看到了很多的感情起伏和交流,充滿了感動和不舍。看喬隨風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Dusty認為他闖出去就是送死。於是他從地上一躍而起,向側門衝了過去。

        子彈從前門飛了過來,打碎了木椅把手,打飛了聖母像的頭,一時間火光四射。喬隨風等Dusty衝出了門,槍擊聲轉移到了戶外,就拉起妻子的手從右邊門出了教堂。

        “芷珊,我愛你。你一定要回到美國。”喬隨風把喬教授推到一個灌木叢後邊,自己則跑去增援Dusty。

        轉瞬之間,喬隨風和Dusty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擊中,而對方也有一個人倒下了。Dusty大腿受傷,鮮血冒得很急。喬隨風則胸部中彈,一下子失去了知覺。接下來的十秒鍾,在遙遠的警笛裏,喬教授撲向倒地的丈夫,Dusty為了掩護她背部再中一彈,也撲倒在地。他在匆忙的翻滾躲避裏,看到了以自己為靶子的孫誌。

        關鍵時刻,孫誌要換彈夾,Dusty得著機會向孫誌開火,擊中了他的肩頭。孫誌倒在了建築物後邊。一時間,周遭寂靜得令人不安。忽然一聲槍響,劃破了無聲的黑暗。喬教授應聲仰麵倒地。

        那個剛才被擊中的孫誌的戰友,在臨死前射出了致命的一顆子彈。

        孫誌利用這個機會從牆後忽然伸出手射擊。Dusty一邊還擊,一邊向喬教授移動,檢查她和喬隨風的傷勢。一看之下,他的心就冷了-----喬隨風已經死亡,而喬教授的傷也不容樂觀。他拚勁力氣把喬教授拉到了小花園石桌後麵,然後退出彈夾,發現隻有兩顆子彈了。

        Dusty剛剛探了個頭,石桌邊緣就被子彈打得火星四射。他背靠著石桌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轉身舉槍,擊中了孫誌的手腕,他的槍應聲落地。

        警笛聲越來越近,孫誌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喬教授,喬教授!”Dusty忍著自己的傷痛,晃了晃不省人事的喬教授的肩膀。

        喬教授的眼角滲出淚水,慢慢地睜開了雙眼。她看著Dusty,說不出話來。

        Dusty心裏沉重不堪,但還是安慰她說:“我帶你去領事館,帶你回美國。”

        喬教授搖搖頭,聲音微弱地說:“我要和隨風在一起......他走不了,我也不走了。”

        “他是為了你能回家才失去的生命啊。我受他之托,一定要帶你回去。來,我扶你。”Dusty咬著牙把喬教授拉起來,架著她,向領事館後門走去。

        他們穿過小花園和一條窄街,終於到了門口。Dusty放下幾近昏迷的喬教授,自己則坐在台階上,喘者粗氣。他背靠著大門,夠不著門鈴,隻得抬起手,向後一下一下地敲擊鐵門。那一聲聲的擊打,在夜空裏回響,似乎是焦急的人在自己鼓膜上聽到的熱血脈動的聲音。

        在傷痛中,失血過多的Dusty有點視線模糊,但是對麵街邊忽然冒出來的人影讓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很快,他看清孫誌左手舉著槍,雙眼惡狠狠地盯著他,咬牙切齒地喊了一句“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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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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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2)
評論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Jiangmin' 的評論 : 我覺得很多軍人、特工和救援人員都特別了不起,在危難關頭完美體現了人性中美好和偉大的地方。
Jiangmin 回複 悄悄話 看到篇名心頭就一沉!Dusty太勇敢太了不起了,在生死關頭,把生的希望留給喬教授夫婦。可惜喬隨風他們永遠留在了曾經載滿他們理想的土地。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渥太華鬱金香' 的評論 : 多謝鼓勵!
渥太華鬱金香 回複 悄悄話 絲絲入扣,情節有序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謝謝菲兒百忙中不斷鼓勵!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緊張,像電視劇一樣,可可寫得太精彩感人了!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采心頂得我都快不知道自己姓啥啦lol Dusty七老八十了,早就開心孤獨呢。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這一會兒就連中兩槍,那Dusty身上一共得有多少傷痕呀。可可把姥姥英蓮介紹給他吧,Dusty太讓人尊重,不能讓他再孤單下去:)

情節設計慎密嚴謹,大頂!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ghtCovid19' 的評論 : 看我多好心,一早就讓大家吃了定心丸---- Dusty活到了七老八十。
FightCovid19 回複 悄悄話 好驚險啊!知道Dusty活下來了。也希望喬老師能脫離危險。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anhe' 的評論 : 寒舍蓬蓽生輝:)謝謝你的鼓勵,你這麽一算賬,我也嚇一跳LOL 和你們大家一起寫東西,樂不思“數”啦。
canhe 回複 悄悄話 走得早不如走得巧,還做上了大作家家的大沙發!謝謝你忙裏偷閑光顧我的弊舍,蓬蓽生輝!在城裏很多博友家看到大家親切稱呼的美女作家可可了。被你的長篇巨作嚇倒了,短短一個疫情期間你就有5-6百篇長篇小說連載問世!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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