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累累》161

        那夜回家的路上，果真還在回味剛才的蝴蝶之吻和情人節的禮物，感歎在愛的表達上，自己需要迎頭趕上。不過現在顧不上浪漫，她深吸一口氣，暗自盤算著，今晚明早要做的事情真不少：要做好明天留給Jackie的飯，要做一些湯水帶到醫院，要把Fred的預約換到後天，要和公司請幾天假，要和大果聯係一下，要去Abby宿舍拿她的衣物…… 果真覺得來不及傷心，隻好上滿發條，高速運轉吧。

        果真到家以後就開始忙碌，卻久久不能忘懷剛才John跑出去搶救病人之前對她的一瞥。他清澈眼眸裏略帶不舍的那種果敢和堅定似曾相識。果真忽然記起唐山大地震的時候，媽媽隨醫療隊去搶險。倉忙出發前，媽媽囑咐兩姐妹在家乖乖的，揮手告別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職業習慣”，果真回味護士剛才的話。去年John為了救大果挨了幾棍子。事後果真問他，要不是大果，而是別的人倒在地上，他會不會也是這樣奮不顧身？John毫不猶豫地說“會”！他說其實開始根本沒發現是大果。但是職業習慣驅使他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

        果真記得他當時笑著說：“我就是動作快了一步。你沒看到旁邊那個胖胖的墨西哥大叔也衝了上去嗎？如果他搶在前頭，那你會不會對那個大叔心生好感，然後互換電話號碼，再然後，就沒我什麽事啦？”

        果真想到這兒，不由得笑了出來。                

 

        所幸第二天下午，John和Abby就都回家了。果真心想謝天謝地，他們三個需要照顧的都在家裏，自己的工作會容易很多。John避重就輕地告訴Abby自己手臂神經痛，打了封閉針，所以會連著休息幾天，正好陪著她。Abby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極了。

        Abby年紀輕輕，身體很快恢複，不出一周就搬回宿舍了。John做了各種檢查，結果還是肌筋膜炎，壓迫神經。除了繼續物理治療以外，就是考慮手術。但是他的問題拖的太久，一次手術能治愈的可能性相應降低。看來會是個持久戰了。

        隨著休息時間的增加以及果真每日堅持不懈的熱敷，John的背部疼痛有一些好轉，但是手臂的神經痛卻沒有緩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並且伴隨手指腫脹，發涼、麻木，早上起來無力握拳和無預警的顫抖。不得已，John請了病假。打了第二次、第三次封閉之後，他們已經認定這樣是治不好病的。對於一個外科醫生來講，這無異於被宣判必須暫時或者永久離開手術室。有時候John會抱著刺痛的手臂沮喪至極，對於能不能繼續自己的職業生涯產生了懷疑。加上神經痛那種來無影去無蹤的電擊一般的折磨，那種看著本來拿得好好的的叉子或者筆忽然從手中滑落的悲催，極度消磨人的意誌。經常使用止痛藥物，讓他也不敢開車。果真辛苦操勞，John雖然不上班，卻很難實質性地幫得了忙，果真也不讓他插手，大事小事都自己攬下。

        John看著果真日日忙碌，心裏的愧疚和疼惜讓他原本低落的情緒雪上加霜。才不過兩周多的時間，果真覺得他憔悴了很多，頭發長了，亂了，胡子也經常忘了刮，總是自己坐在那裏出神。最讓果真心痛的是John不知從何時開始，經常回避她的目光。果真是多麽喜歡看到他坦誠堅定又帶著率真的眼睛啊！去年三月的初見，就是那口罩上的眼波似乎一下子包圍住了果真的心。

        遠在南加州的大果似乎察覺出了媽媽最近的狀況不佳，一次視頻的時候，他問：“媽，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和John吵架了？”

        “沒有啊！你不要瞎想。我們很好啊，就是Fred的健康每況愈下，我也有點累……” 果真鼻子發酸，有點說不下去。

        正在有點尷尬的時候，John出現在果真身後，用手摟住了她的肩膀，腦袋湊過來笑著對大果說：“嘿！我可沒有欺負你媽媽呀！不要擔心，你好好照顧自己！”

        果真從頻幕上看到John刮了胡子梳好頭發，滿臉帶笑，知道他是為了讓大果安心做足了戲。眼淚湧出來之前，果真匆匆收線，轉身抱住John哭了起來。她看到John下巴上貼了一個小創可貼，估計是刮胡子不小心刮傷了自己。是太匆忙還是剛才手疼手抖了，又或者是左手用得不順當？想到這裏，果真更是心疼，哭得更是厲害。

        John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拚命眨眼睛，想讓自己平靜一點。然後他說：“對不起，讓你操勞擔心，我......”

        果真用手指蓋住了他的嘴唇。

        John把果真的手攥在手心裏，繼續說：“對不起你。我感到自己……..”

        果真換了一隻手蓋住了他的嘴，但又被John抓住了。

        “我是說你要是……..”

        “你不要瞎想！” 果真喝止了John沒說出口的歉意和退卻。她的音量之大，態度之堅定，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John眉毛一揚，顯然也被下了一跳，但是他的眼神隨即和緩下來，凝望果真，充滿了感動。

        半晌，果真說：“我活了50年，終於找到一個人，讓我忘記計較得失，讓我全心投入感情，你不要再說你拖累我，再說我付出得比你多。你說過我們要一起漂流的，忘了？你不可以撒手，更不可以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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