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累累》158

        有了大果一起下廚，果真如虎添翼。廚房裏歡聲笑語，讓果真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喜愛的一個春節。

        這次在廚房施展才華，也讓果真看到了John的二廚潛質：打下手很不錯。雖然他不會做菜，但是手很巧。教他切菜、準備果盤、挑蝦筋，一學就會。也許是平時用刀用慣了，在廚房裏可以很快切出來完全不帶白皮的西柚肉，再橫切成薄片，擺在果盤邊上煞是好看，盤龍黃瓜也切得有模有樣。

        果真在忙碌的空隙，看到John遞上來一朵洋蔥切成的盛開的菊花，不禁笑著嗔怪道：“誰讓你切洋蔥啦？”

        “我切東西切上癮了。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也是試驗品，大果說不切洋蔥根部就不辣眼睛，我試了試還真的是這樣呀！我把它切成這樣，一滴眼淚都沒流！”John一本正經的樣子有點搞笑。

        “好了好了，謝謝你的禮物！二廚下班了，出去三位陪老人家吧。” 果真說著把John從廚房推了出去。

        她回身接著做菜，心裏一陣暖流。她現在明白了，男人如果看著女人忙得手腳飛起也不進廚房伸以援手的話，不是能力問題，而是完全沒這份心。其實廚藝不佳也不是問題，能夠參與，能夠感恩就足以讓做飯的人欣喜了。

        果真母子一起快樂地忙碌，做出來一桌子中餐美食，有王叔叔點的川味，也有專門為了陳阿姨做的江浙風味的素什錦、雪菜馬鮫魚和油爆蝦。大家圍坐在一起，這個年夜飯吃得熱氣騰騰。王叔叔吃到鹹菜肉湯圓的時候，差點老淚縱橫。他說雖然和媽媽做的還是有一點不同，但是足以慰藉了這麽多年的思鄉之苦。其實這些年他們二老也有回老家旅行。但是已經找不到故居、舊友和小時候的味道了。

        飯後大果和Abby都收到了大紅包。兩人合作把廚房收拾幹淨以後，Abby就拉著大果去校園玩，說是今天就住在她宿舍裏。果真先是愣了一下，看到John笑著點了點頭，也就沒說什麽。

        回到家還沒有過淩晨。John說：“我陪你守歲！”

        “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果真把外衣掛進壁櫥，轉頭對John說。

        “沒關係。我幾乎天天上班，可是一年才有一個春節啊！而且這是陪你過的第一個春節。”

        看John堅持，果真也很開心：“那好吧。你要是背疼就躺下休息。”

        “躺下比站著疼。” John揚揚眉毛苦笑了一下。

        “你的理療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John一邊活動右手一邊說：“其實還是有進步的。前一陣子有時候無名指有些發麻，現在好了。”

        “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病人沒有和我簽署協議，授權告訴家屬。” John對果真擠了擠眼，笑道。

        果真氣笑了。

        “是你還是Abby告訴大果今天回來過年的？”

        “是Abby想到的主意，不過機票是我買的。他周六到的，做了新冠檢測。”

        “謝謝！我很驚喜！” 果真牽起John的雙手，看著他，溫暖地笑了。

        “不客氣。不希望你離開舊金山的第一個春節就冷冷清清的。大果很棒，把功課都安排好了，明天回去一點都不會耽誤事情的。明天一早五點Abby送他去機場。”

        “對了，大果這幾天就住在Abby宿舍？你沒意見？她的室友怎麽辦？會不會生氣啊？幹嘛不住在家裏呢？”

        “你一口氣問了這麽多問題！首先，我沒意見。他們都是成人了。而且是很健康的男女朋友關係。我信任他們。”

        “你這當爸爸的心也太寬了吧？” 果真皺起了眉頭，又小聲嘟囔了一句：“況且Abby還是女孩子呀！” 她想起以前在文學城子女論壇上看到經久不衰的討論話題之一，就是孩子帶回家的男/女朋友該不該分房睡。對於果真來講，現在這個階段，當然是分房睡啦！可是John就默許大果住在Abby那裏？

        “這樣真的好嗎？我也許是老腦筋吧，覺得孩子剛剛談戀愛，是不是要保持一點距離？” 果真盡量語氣和緩地提出質疑。

        “嗯。我是爸爸，女兒男朋友就是我的天敵！換做別人，我一定吃醋！但是那是大果啊，而且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況且年輕人在一起也不一定像你想象的那樣會沒有界限。他們都是會思考懂事情的好孩子，會好好把握進展程度的。你是不知道大學裏的孩子是什麽樣的吧？但是他倆不會胡來。絕對和那種hookup culture不沾邊。”

        “你就這麽肯定？” 果真讓他說得有點糊塗了。

        “那還不是因為我信得過我女兒的男朋友啊？主要是看那小子是誰生養的嘛！”

        果真忍不住笑了：“你真是會繞啊！”

        “另外，大學宿舍這種情況不少見。要麽室友會出去回避。要麽大果就乖乖睡在地上，或者睡在Abby比較熟識的男同學的宿舍裏。Abby和她室友關係很好，會處理好的。你放心。”

        “好吧......但是下次還是回家住吧。這疫情也還沒過去呢！”

        “好，我去和Abby談。我不想你覺得不舒服。” John雙手扶著果真的肩膀，再次說：“放心吧！”

        “現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身體。”

        “我有私人醫生24小時監測呢，你怕什麽？”

        “你，少貧嘴！陳阿姨說你很會忍。我知道你夜裏有時會被痛醒，但是你都不叫我。” 

        “叫醒你也不會止痛啊。好了，過年了。很快就是虎年了，不如我們跳舞吧？”

        John說著攬住了果真的腰。他們倆在無聲的音樂中輕輕搖擺。慢慢地，果真把雙手都托在了John的背後，似乎像是要幫他承擔一點負重，也似乎像是想拿自己手心的溫度護著他的傷痛之處。

        其實果真心裏想的是：如果能像武打小說裏講的那樣，通過內力把他的病痛都吸過來該多好啊！

        虎年悄然而至的時刻，果真心裏浮現出那朵洋蔥花。同樣的日子，在不同人手裏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姿態，有的會辣出眼淚，有的卻綻放如花。關鍵是看你規避了什麽，又塑造了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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