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累累》152

        聖誕假期讓Omicron蒙上了陰影。美國感染人數陡增，很多航班停飛。中國西安的封城讓人們又一次想到了兩年前的武漢。在美國隨著疫苗加強針的大量施打，多數人沒有當年的恐慌。也有專家指出，這種極度容易傳染，但是致死率不高的病毒變種，實際上非常符合病毒傳播的規律。通常到了這個階段，就是大流行的尾聲了。這種說法又給公眾一絲希望。不少人似乎還想著幹脆感染一次也好。看著購物中心和機場的人山人海，大家覺得美國正在全民免疫的路上狂奔。不過大學生們對於下個學期能否順利返校還是有一點憂慮，畢竟大家再也不想窩在家裏上網課了。

        2021的最後一天也是John和Abby在舊金山的最後一天。大果和Abby上午去和高中好友聚會，計劃隨後去看印象梵高的展覽，在外麵吃晚飯，然後回來包餃子做宵夜跨年。兩個孩子約會，也給家裏的兩個大人騰出來私人空間。

        果真在家處理家務，John則在電腦上看資料。烤箱裏烤著大果喜愛的日本番薯和黑巧克力曲奇，甜絲絲的空氣讓兩個人時不時的相視而笑都甜蜜蜜的。果真忙碌的空隙裏會靜靜地站一會兒，不出聲，就是為了好好感受這種充滿活力的靜謐。

        大果和Abby其實沒有出去吃晚餐。兩個人跑到大果喜愛的小小的越南麵包店買了兩個越式三明治，兩杯奶茶，然後開車上了Golden Gate Heights。Abby說想再去看看老房子，大果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停下車，兩人一起走過去。

        雖然才時隔半年，Abby卻覺得好像很久沒來這裏了。房子的外觀一點都沒有改變。甚至那棵大樹上的小秋千也還在，隻是上麵多了一個雪人玩偶。看來新的主人家有一個小孩子吧？這棵老蘋果樹在冬季裏枝葉有些稀疏，樹下還有零星幾個爛掉的蘋果。Abby告訴大果，以前每年秋天，這棵樹就會碩果累累，她和爸爸媽媽會架一個梯子去摘蘋果。媽媽會做無數個蘋果派，自己吃，也送人。還有吃不完的蘋果醬。可是媽媽去世以後，她和爸爸就任由蘋果落地，也不想去碰了。後來街上搬來的新鄰居說看著可惜，打那以後，蘋果就都歸他們處理了。

        大果站在樹下，想起半年前和Abby在這裏拍照的情景。當時看到John神色落寞，強顏歡笑，Abby則滿眼都是惜別的傷感。他也想起和Katie坐在圖書館旁那棵大樹上的黃昏。Katie把頭靠在他肩上的一刻，這顆少年混沌的心裂開來一小條縫。經過這半年和Abby的離別和天各一方的思念，看到媽媽和John相遇相知，相愛相離，最終走到一起，他現在猛然明白了，對一個人真正的愛，不僅僅是甜美相依，而是參雜憂傷、牽掛、心疼……五味雜陳。是希望時刻相伴，但有時候又不得不放手的絞痛。雖然沒有朝夕相處，大果卻更加確定了自己對Abby的感情。

        “想什麽呢？”Abby問。

        “你怎麽不早一點帶我來看這棵大樹呢？咱們可是從高一開始就是同學啦！”

        “高一是我最灰暗的日子。媽媽走了，我以為天會塌下來。” Abby低下頭，抓了一縷發尾在指間纏繞。

        “對不起，Abby！”

        “沒事。我不怪你！再怎麽說，你都是那個拯救了我爸爸的人的兒子呀！也算半個恩人啦。” Abby說罷笑了。

        “我就隻有這麽一個人設嗎？” 大果迎向Abby明亮的眼眸問。

        “你還是我第一次約會的夥伴，是我在高中同學中唯一一個天天煩我的人，是和我分享一個蘋果的人，是和我一起擔心我爸爸的人......還有好多好多。” Abby拉起大果的雙手，“其實這都不重要。”

        “呃？”

        “你是那個讓我放棄‘隻剩自己就好’的人。”

        看著Abby的瞳孔被淚水放大，大果什麽也沒說，把她擁入了懷中。

 

        他們倆在下山的途中把車停到了Moraga Tiled Steps，一起爬上石階的頂端，坐下來吃三明治。冬日的夜來得特別早，周遭漸暗，山下燈火初上，遠處的天空還有一點點夕陽的餘暉。月亮和旁邊那顆星越來越亮，天空幾隻歸巢的鳥兒匆匆飛過。

        “你知道嗎？整整一年前，我和我媽也是坐在這裏，看煙花。” 大果看著漸黑的遠方，輕聲說道。

        “真的？對了，是你們離開我家以後對吧？”

        “嗯。”

        “可惜現在時間太早，還沒有煙花呢。對了你今年的new year resolution是什麽？” 

        “不告訴你！”

        “哼，小氣鬼！”

        “但是你可以回家看。我們樹上的千羽鶴裏麵是去年我和媽媽寫的新年願望。”

        “真的？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新年願望。” Abby說著把頭靠在大果肩上。

        大果很自然地用手臂環住了Abby的肩頭，問：“是什麽？”

        “希望我爸和我可以一直吃到你媽和你煮的菜。”

        大果笑了：“有點兒繞，不過很好體現了吃貨本性。”

        Abby拍了大果一下。大果捉住她的手攥著，問：“我一直想問你，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上的那句話，是你想說的嗎？I don't lie about it. You made a mistake. admit it and move on. Just don't do it again.”

        “算是吧，有一半是。”

        “一半？”

        “我承認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是我不要隻是move on。我要回去糾正錯誤。

        “錯誤？” 大果揚了揚眉毛。

        “嗯。我不該把你讓給Katie，雖然她是我的好朋友。”

        大果遲疑了一下，說：“那我也犯了錯誤。”

        “什麽？”

        大果側過頭對著Abby：“我後悔沒在你走之前告訴你，我從來喜歡的就是你。Katie隻是朋友，你不一樣。”

        Abby看著大果的眼睛，淚光閃爍。

        天邊出現了第一個煙花。在它照亮天際的一瞬間，兩個人為彼此獻上了寒夜裏溫暖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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