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一次聽到J的名字,是在嶽師兄家的客廳。
八月未,開學在即,生物係新一屆碩博連讀班的中國留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來到R市,在R大的研究生宿舍安頓下來。
十二位新生裏,三分之一來自中國大陸,其中女生占了大多數。雖說國內頂尖大學理工科係裏要數生物係的女生比例最高,但75%這數字還是有些逆天,直接把係裏留學生的性別比例提高了一個數量級。
嶽師兄曾半開玩笑地說,“導師有一次問我,為什麽係裏的中國留學生喜歡轉學?我說,因為女生太少,他們找不到對象。導師這幾年輪值作錄取委員會主席,哈哈,顯然他覺得我的話有道理。”
安當時竟然信以為真,心裏把係裏那些個眼鏡師兄們過了一遍,不由得有了些勉為其難的感覺。其實,R大中國留學生轉學率高,不過是因為學校的外國學生管理部給中國學生發放J簽證,而不是其他大學常用的F簽證。前者是訪問學者簽證,學業結束後有回國服務兩年的義務,無法留在美國工作。
嶽師兄首屆CUSBIA出身,是生物係裏資曆最老的留學生,既年長且頗古道熱腸,他家的客廳自然就成了新學生的流連之地。
這天,幾位女生聚在嶽師兄家,等著蹭飯的時候聊起各自新來乍到的印象。90年代初的中國和美國,從社會意識形態到國民物質水平,從自由開放的校園到豐富多彩的課餘生活,處處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因此嘰嘰喳喳中時不時有高八度的驚歎聲亂入。
蔚突然壓低了嗓子,“美國的男孩子好帥啊,有的簡直能讓我的小心髒漏跳半拍。”一陣哄笑後,大家卻都點頭稱是。這時,嶽師兄半打趣的聲音插了進來:“想看帥哥就來我們實驗室,那個J長得簡直就像標本一樣。”
鑒河由南向北蜿蜒穿過R市,R大的校園沿河而建,文理學院大樓與鑒河隻隔著一溜草坪和環校園路。大樓是鋼筋混凝土結構,四正四方的,看上去古樸厚重,臨河一整麵玻璃幕牆,向內是環繞整個樓層的回廊,回廊的另一側排列著實驗室和辦公室。每一層樓玻璃幕牆向外有三五處飄窗模樣的凸起,如一張平板的臉上點綴了五官,給大樓呆板乏味的外表帶來幾分靈動。凸起處麵積不大,隻夠擺放一張咖啡桌和幾把簡易靠背椅,盡管如此,大門對著凸起處的實驗室都覺得幸運,這樣一個看得見風景的,獨立於實驗室之外的小小空間,無疑是用餐、休憩和閑聊的去處。
嶽師兄工作的實驗室,正是係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幸運而之一。實驗室大門一側的牆上,掛著個銘牌,上有導師E教授的大名和標準像,下麵是他的幾個手下的姓名和職位:高級技術員B,博士研究生嶽,博士研究生J,和博士研究生J。實驗室裏兩位美國研究生居然重了名,為區別起見,美國人一改熟人朋友間隻稱名字的習慣,連名帶姓一起叫。嶽師兄在中國學生麵前提起他們的時候,則按照外貌特征加了前綴:留著絡腮胡子的叫老J,個頭1米95的叫大J。他口中那位模樣像標本一樣完美的就是大J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