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伢子飯後閑聊
有心靈感動時，記錄一點點感想，盡管缺乏使用文字的天賦，還是樂在其中。
在美國讀研究生的四年多時間是我人生中一段的艱辛旅程，也是很有收獲的幾年。做了很多自己以前想做卻沒有機會去做的事情，也經曆了一些我一輩子再也不會想做的事情。
密大在美國南部美麗的大學城牛津。九四年一月初，我從加州薩克拉門托坐了四天半的火車早晨七點多到達孟城。我當時隻有我老板安德森博士的電話號碼，在火車站的公用電話亭，我塞了幾個硬幣到電話機裏，然後撥通了他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安德森博士，我告訴他我正在孟城火車站。他很高興知道我終於到了孟城，他說昨天他請我以前的一個同事到火車站接我，但是沒有接到。原來我加州的朋友聯係安德森博士時，他講錯了我到達孟城的日期。安德森博士要我在車站等他，一個多小時後，他開著一輛白色的大旅行車把我從火車站接到了他家。兩年多沒有見到安德森博士，他還是老樣子，六英尺高的大個，非常結實。他很熱心隨和，一路上問長問短，還提到他訪問中國時他認識的幾個教授。
安德森博士住在大學城的郊區，他家的房子很大，單家獨戶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占地足有10英畝，環境非常安靜漂亮。我們還沒有下車，就有兩隻大狗高興的圍著我們的車不停的汪汪大叫，有一隻黑花狗隻有三條腿，它也是一跳一跳，非常靈活很可愛。當兩隻大狗圍著我們又跳又叫時，我還真有點緊張，安德森博士安慰我說不要害怕，它們都很友好。安德森太太正好在家，我們互相問候後，她把我安置在她家的客房裏，然後我們一起吃了簡單的午餐。那天外麵天氣格外好，陽光燦爛，下午安德森博士開車帶著我在大學校園裏遛了一圈，校園非常漂亮，學校還沒有開學，到處都是空蕩蕩的。然後我們到了大學城市中心，他們家在那裏開了一個臨時的煙花店，我特別驚訝美國教授也會做這樣的小生意。他告訴我在每年國慶節和聖誕節期間，很多人喜歡放煙花慶祝節日，所以他們會帶他們小孩擺攤，做煙花生意掙點錢。今年他特意請了我以前的同事Song在那裏幫忙。我幾年沒有見到Song，他還是文質彬彬，和藹可親。我請他幫我找一個便宜的出租房，他很熱心答應幫我打聽。下午四點多我們回到安德森博士家，可能是由於時差和幾天長途旅行的關係，我已經累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到他們的客房休息，沒想到我睡到第二天下午三點多鍾才醒。 正好Song來電話告訴我，他已經幫我找到了一個臨時住的地方，他會馬上來接我到那裏去。我很感謝Song這麽快幫我找到了房子，我不能老在安德森博士家麻煩他們。
不一會Song開車到了，我們一起把行李搬到車上，告別了安德森夫婦。 Song開一輛的本田小車，看上去很舊，好像遍體鱗傷，他告訴我這車看起來很舊了，但是車的性能很好，是他花兩百美元從波士頓買來的。他順便帶我到超市買一點做飯吃的東西，然後我們一起到了他剛幫我找到的出租房。那是一個麵積很小的三室一廳的房子，離學校不遠，裏麵已經住了六個人。他們不是很願意讓我住進去，因為房子不大，房東隻允許最多住五個人，她每隔三，五天就會進來查看一下。負責租房的Tom是 Song的老熟人，在密大讀英文博士，為人很好。Song不斷地和Tom說暫時擠一擠吧，沒關係，等他找到了地方再搬出去。Tom看在Song的關係麵子上，還是勉強把我收留了。這裏住的都是從大陸來的窮留學生，生活非常節儉，我和一個同學住在客廳裏，他特別不高興我搬進去擠走了他的空間。我們每天早晨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床墊豎起來，看起來好像客廳裏沒有人住。盡管住的條件不好，但大家的生活費用還是節約很多，我們每個月房租，水電費每人大概是四十美元，在學校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更便宜，又方便的地方了。
我剛到那裏就認識了計算機係的Zhou，他是四川人，年齡與我相當，非常熱心友好，喜歡開玩笑，說話總是笑嗬嗬的。他知道我除了兩個大箱子外，什麽也沒有，便跟我說“走，我馬上帶你去撿一個床墊，要不你晚上都沒有地方睡。”於是，我們一起走了十幾分鍾，拐過幾個彎，看見在一棟小房子的郵箱旁邊放著一個很好的單人床墊。他說你運氣很好，這個床墊是別人搬家丟掉的，已經放在這裏有幾天了。現在學校還沒有開學，要不早就被別人搬走了。正好這幾天沒有下雨，床墊也很幹淨。於是我們倆一前一後把床墊抬回家，這下我心裏踏實多了，晚上總算有了個地方睡覺。
在中國文革上山下鄉運動時，Zhou在農村呆過幾年，他後來考上大學念機械，當工程師。剛來美國時在洛杉磯加州大學念機械研究生。那裏的大學費用很高，他租不起房子，幸虧加州大學的圖書館24小時對學生開放，他就在那裏睡了一個學期。第二個學期，他趕快轉學到密大這個費用很低的地方，他這離奇經曆真是難以置信。他和我的朋友Qing也很熟，Qing已經半年前畢業離開密大，找了計算機工作。他說你們湖南老鄉Qing很聰明能幹，三個碩士一個博士很了不起。你要像你的朋友Qing 一樣讀計算機，否則你念一個運動生理專業肯定找不到工作，浪費時間。我問他我的理科背景不好，怎麽可以學計算機專業。他鼓勵我說不要怕，你沒問題，中國學生都可以學好，隻要拿到計算機學位就可以找到工作。
九十年代正是美國的計算機高速發展時期，計算機的工作機會很多，那時侯的工作廣告都是刊登在報紙上，在每個星期周末的廣告中，計算機工作就有幾十頁，真是令人眼花繚亂。大量的工作機會吸引了許多外國學生轉行學電腦專業，尤其是印度和中國學生特別多。很多學校的教授不允許有資助的研究生同時學計算機專業，因為所有拿了計算機學位的學生，他們找到工作後就跑掉了。我和Zhou關係不錯，交流很多， 在他的極力鼓勵下，盡管我有點緊張害怕，但是我開始動心要同時學一個計算機專業。他給我介紹了一些關於怎樣可以用研究生的獎學金，又可以一邊學計算機課的經驗。怎麽樣使本專業研究生和計算機研究生學習連接起來。在選課注冊時每學期隻申請選修三門研究生專業課，再自己私下注冊必修的計算機課，等等。過了幾天，學校開始注冊了，我便開始實施學習計算機專業的計劃。我在專業導師那裏申請並注冊了三門研究生課，過了三天我又自己加注了兩門容易通過考試的計算機課。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我就這樣稀裏糊塗走上了我什麽也不知道的計算機賽道。人生有時侯很有意思，對一件事了解太多的時候，反而會使我們想的太多不敢去做。
剛開學時，很多同學都喜歡去學校的運動員餐廳打工，那裏有很好的免費餐，我也好奇想掙點錢，便去那裏申請了每周工作10小時，上班的時間是早晨6點到8點。從我住的地方到餐廳至少要走15分鍾，所以我早晨5:30就必須起來，然後趕到餐廳上班。 由於每天晚上都是一，兩點才睡覺，剛開始的兩個早晨還可以準時起來，到後來感到很困起不來了。有一天早晨，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鬧鍾沒響，我醒來時已經6點多了，我趕快起來刷牙，洗臉，背著書包往餐廳跑。那幾天正好天氣很冷，天剛蒙蒙亮，一路上靜悄悄的沒有人走。我走到餐廳的食堂去，從食堂後門進去比較近，但是食堂的後門外麵地上總是有很多水，有點滑，所以我平時都是繞一個大圈從餐廳的前門進去。 那天我想快一點，於是直接朝食堂後門跑去，沒有想到那天早晨食堂後門地上的水都結了冰，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閃亮亮的。在寒冷的冬天，大概南方人對地上結冰沒有什麽概念，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過地上結冰，以為後門的地上像平時一樣隻是一點點水，我剛一跑上有冰的地麵，腳就往前滑，身體馬上就失去了平衡，撲通一聲，四腳朝天摔倒在地，往前滑了三，四米遠，把臀部狠狠的摔了一下。突然的摔倒把我嚇壞了，還好身體沒有受傷。我小心翼翼，慢慢地爬起來，一步一步從閃亮亮的冰上走出來，抬起頭來左右看看，四處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鬆了一口氣，要有人看見還真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是有一點點感到莫名其妙的心酸，美國夢的生活太難了。還好我走進餐廳後就開始了忙碌的工作，很快就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中午我回到住的地方，大家都問我今天早晨你的鬧鍾那麽大的聲音，響那麽久，你為什麽沒有起來？ 我們都被你的鬧鍾鬧醒了, 隻有你沒有醒。 第二個星期，我收到學校職業辦公室的通知說我在學校餐廳工作是違法的，按規定每個國際學生每周工作不能超過二十個小時。有全獎的學生相當於每周工作二十個小時，所以我不能在學校做其它的工作。我的第一份學校餐廳工作就這樣結束了，在那裏白白幹了十幾個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