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看到一條新聞,說法國演員阿蘭德隆 (Alain Delon) 計劃安排安樂死,有這麽幾個原因:高齡(八十七歲),病痛折磨(麵部神經手術,心髒手術,心律失常,背部劇痛和近年的兩次中風)需扶持拐杖出行,以及親朋好友漸次離世帶來的孤獨感。了解了這些具體近況,也許容易理解阿蘭的選擇。但可能很多人包括我,都還是要忍不住感歎,“怎麽會?他可是佐羅啊!” 那個行俠仗義一劍走天下的遊俠佐羅怎麽會老去呢?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帥,帥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驚天地動鬼神的高度,連古龍都說:“江湖上沒有一個男人能抵擋佐羅的封喉一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抵擋迪亞哥的微微一笑。” 可是,男女通 “殺” 的阿蘭也擋不住歲月的無情進攻。對長壽和死亡話題,我曾有感而發寫過一篇博文《長壽:福還是咒?》 。現在阿蘭的新聞觸動心思,我又想起跟安樂死有關的一些碎片。
尤瓦爾 赫拉利 (Yuval Noah Harari) 在暢銷書《人類簡史》(Sapien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 就討論過原始社會的安樂死。他舉例說,生活在南美巴拉圭熱帶叢林裏的阿切人(Aché) 部落,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仍保持原始社會生活習俗。根據阿切人的傳統習俗,老年婦女一旦變成部落族人的負擔,就會被年輕男子從背後用斧子重擊處死。人類學家采訪並記錄了一個阿切人男子的自述,“我專殺老婦人,連我的姑姑也是我殺的。女人們都害怕我。” (I customarily killed old women. I used to kill my aunts… The women were afraid of me.) 雖然尤瓦爾警告讀者不要對阿切人習俗妄下定語,辯稱他們的做法相當於現代社會的安樂死 (euthanasia),但是我不同意他的看法,從背後偷襲已經完全排除了自願因素,又怎算得上安樂死?
周作人在文革中不堪羞辱批鬥抄家,曾不止一次致信周恩來要求安樂死,哀求 “共產黨素來是最講究革命的人道主義的”。周作人何嚐不知道安樂死機會渺茫,但還是懷著一線希望用人道主義搭梯子給共產黨台階下,實在是因為當時處境之淒慘已到了隻求速死的地步。在網上找到幾段有關周作人遭受的非人待遇,摘錄在下。
比如說,魯迅博物館葉淑穗等幾位看到的一幕:“當我們走進他被關的小棚子裏時,眼前呈現的一切確實是慘不忍睹。昔日衣帽整齊的周作人,今日卻睡在搭在地上的木板上,臉色蒼白,身穿一件黑布衣,衣服上釘著一個白色的布條,上麵寫著他的名字。此時,他似睡非睡,痛苦地呻吟著,看上去已無力站起來了,而且幾個惡狠狠的紅衛兵卻拿著皮帶用力地抽打他,叫他起來。看到這種情景,我們還能說什麽呢?隻好趕快離開……”
還有,在友人孫旭升筆下,一九六六年歲末 “在我進去的時候,知堂已經從炕上起來,穿著黑色的短棉襖褲,帽子也不戴,俯著頭默默地站立在炕那邊的地上。我從他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他一定以為又有什麽人來找他麻煩了,所以預先做出 ‘挨鬥’的姿勢,默默地站立在那裏。……我看他臉容黃瘦,精神萎頓,像是正害著不輕的病……” 生不如死卻又求死不得,年邁的周作人除了忍受還能怎樣?!一九六七年年五月六日,八十二歲的周作人被發現 “趴在鋪板上一動不動,姿態很不自然” 地死去了,毫無尊嚴和體麵可言。最後連骨灰也沒有被保留。
除了阿切人的非自願 “安樂死”,周作人的生無可戀求安樂死不得,安樂死在美國的情況又是怎麽樣呢?在網上查了一下,信息如下。“在美國大多數的州都屬非法,目前八個州合法俄勒岡州,華盛頓州,蒙大拿州,佛蒙特州,加州,科羅拉多州,夏威夷州,新澤西州,德克薩斯州則在有限程度上合法。美國俄勒岡州1994年經過公民投票通過了《尊嚴死亡法》,這是美國曆史上第一個合法的醫生協助自殺法案。雖然《尊嚴死法》的目的是為了減少病人的痛苦,但由於這些法案牽涉到醫學、法律、道德等諸多問題,因此非常具有爭議。”
值得注意的是下麵一條加注,“《尊嚴死亡法》的宗旨是給予末期病患選擇的權利。但是當病人不想成為家庭的負擔,或是無力在支付昂貴的醫藥費用時,申請醫生協助自殺便成為他們的 ‘唯一選擇’,這也使得尊嚴死有可能被貧困者濫用。”簡單地說,就是選擇安樂死還要死得起!除非有達到一定數額的具體資產證明並非是窮途末路才出此下策,否則安樂死要求會被拒。隻不過,求生是人類本能,如果有錢有資源續命,還會選擇安樂死嗎?這真是有錢不願(安樂)死,沒錢(安樂)死不了,好一個悖論。
最後,作為資深顏控,容我再感歎一把阿蘭德隆的絕世美顏。環肥燕瘦各花入各眼,地球球花是不是莫妮卡貝魯奇尚可商榷,但阿蘭德隆一定是毫無爭議的地球 “球草” !童星愛德華弗朗 (Edward Furlong ) 在一九九一年的電影 《終結者二》(Terminator 2) 裏眉目間很有幾分阿蘭德隆的影子,可惜越長越殘,到現在酗酒吸毒發福樣樣齊,與當年的美少年早已判若兩人了。哎呀,我這歪題真是歪到姥姥家了:)(網圖,上為愛德華弗朗,下為阿蘭德隆)
不知道朋友臨終是怎樣的不安樂,不過我認為安樂死自有其局限性和挑戰,不可能真正 “安樂”;而朋友有你為她兩肋插刀,也算不枉人世一場。
願你的朋友安息。
老年失智是對家人愛心和耐心的極大挑戰,抱抱!!
菲兒涉獵廣泛,Being Mortal 沒有讀過,謝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