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思錄》

豈有文章傾社稷,從來佞幸覆乾坤。
正文

第23章 風眼

(2021-07-27 07:24:23) 下一個

兩人沿街繼續走著,到了一條十字路口,年輕男子和邵凡告了別,邵凡則繼續順著主街道向毛坦中學前行,一直到達可以遠遠望見毛坦中學大門的一處街角。

此時正是上課時分,緊閉的大門兩側便是學校的門衛室,門前站著幾名身著深藍製服的校警,看上去仿佛軍事重地、閑人免進的樣子。

邵凡也不想節外生枝,畢竟他要找的隻是秦署長罷了,若是明目張膽的進去怕是會打草驚蛇。於是他拐進路邊一座無人的小巷,從身後背包取出狼刃斬和光學迷彩鬥篷——這件鬥篷是臨行前老爺子送給他的,隻能平時隱蔽防身,戰鬥時基本沒什麽用途,在視力係統內植有紅外感應甚至熱成像裝置的高級改造人麵前形同虛設。

邵凡把狼刃斬裝在左臂,光學鬥篷披在身上,悄無聲息的繞到校門遠處的外牆邊,迎著溫饒的陽光起身躍入了院牆,緊接著又跳到一座不高的樓頂上。

站在樓頂俯瞰著眼前這片占地近千畝的校園,邵凡內心還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這座學校的人數和規模堪稱中學界的巨無霸,一座接一座教學樓內密密麻麻的教室裏都塞滿了學生,每個班的學生都不下一百六七十名,老師講課都是用擴音器,校園裏仿佛到處開會一般充斥著擴音器裏傳來的嘹亂聲響。學校廣場的大屏幕上是精確到分分秒秒的高考倒計時,教學樓牆壁上的橫幅上、走廊的護欄上、路邊裝飾性的石頭上……目力所及滿眼都是各種促人拚命學習的口號標語。

邵凡看在眼裏,心中除了慨歎竟湧起一股莫名的壓抑,仿佛這裏的空氣彌漫著某種肅殺凝固的東西,讓人不能自由呼吸。他想起曾經的自己和身邊的同學,不也是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埋頭學習,為了分數為了成績,多少人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如上了發條的人偶在學校和住所的兩點一線間機械遊弋,拚命從教科書和題海的枯燥教條中尋找那一絲可憐而苦澀的樂趣,恨不得把腦袋剖開、抓起一摞摞厚厚的書本全塞進去,恨不得變成沒有喜怒哀樂的機器,讓那些生活中的紛擾絲毫影響不到自己的學習情緒……而至今日,他才恍然覺得那樣的日子真如監獄。

邵凡正心下感慨,遠處正對著校門的那座高高的教學樓頂不知何時竟佇立著一位白衣男子,白色的風衣迎著明澄的陽光隨風飄曳,沉穩的目光一動不動的望著邵凡所在的位置,似乎邵凡的行蹤已然被他盡收眼底。

邵凡心知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絕不可能識破光學迷彩鬥篷的偽裝,若真是被他看破一舉一動,對方隻有改造人一種可能。

兩人正對視間,白衣男子朝身後招了招手,一位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從邵凡視野外走到白衣男子身旁。白衣男子朝中年男子側了側臉,伸手指向邵凡的方位所在。邵凡見狀不禁雙眉緊鎖,白衣男子身旁的人正是他一心尋找的秦署長。

邵凡見行蹤已然敗露,本想悄悄潛入校園抓獲秦署長的打算也付諸一空,當即脫下鬥篷閃身向遠處那座教學樓衝去,身形敏捷的在一座座樓宇間躍身穿梭,毫無遮攔的暴露在樓頂兩人的視線中。

看到邵凡起落間快速逼近,秦署長不禁躲在了白衣男子身後,而白衣男子則不動如山的原地而立,望著邵凡如同望向一位久違的訪客般輕鬆悠然。

隨著腳下清越的聲響,邵凡穩穩落在空曠的樓頂,和不遠處的白衣男子相對而立。

躲在白衣男子身後的秦署長聲音戰戰兢兢道:“就是他,這就是那晚獨闖二密科的小子!”

白衣男子一言不發的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秦署長心領神會,慌裏慌張的從身後的天窗爬下樓頂。邵凡見狀卻也無可奈何,麵前的白衣男子舉手投足間凜氣逼人,看似實力深不可測。望著近在眼前的秦署長再次消失在視線,憤懣之餘的邵凡不禁拳頭緊握,緊繃的筋骨清脆作響。

隨著秦署長剛下樓去,數名校警從天窗爬了上來,想必是看到有人躍到樓頂便追了過來。校警們正要上前圍住邵凡,白衣男子卻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該忙什麽忙什麽去,這位客人我親自招待……還有,通知校長和各班班主任,在我招待完這位客人之前,讓學生們都呆在教室,關好班門拉上窗簾,誰也不準往外多看一眼!”

校警們聽言默不作聲的點頭退下,空闊的樓頂上隻剩下邵凡和白衣男子迎麵佇立。

“你就是這裏的鎮撫校司——破風?”邵凡冷冷開口問。 

白衣男子淡淡點頭道:“我已恭候你多時了。”

邵凡聽罷將鼻梁上的眼鏡扔到一邊,身後的背包也甩到一旁,麵對眼前這名將官級別的機械改造人,教統部長欽定的七鎮撫校司之一,嚴陣以待的紮起架勢絲毫不敢大意。

看邵凡如臨大敵的樣子,破風卻從容自若的將邵凡打量了一番,冷然一笑道:“戴上眼鏡倒還像個文質彬彬的學生,眼鏡一摘就顯出愣頭小子的本麵目來了。” 

“學校幾天前剛有學生跳樓,你身為一校之司竟還笑得出來!”邵凡憤然的說。

破風移開腳步,視邵凡如空氣般獨自走到樓頂邊緣,望向樓下的廣場道:“那個學生就是從這座樓跳下去的,我趕到現場時人已經不行了,真是可惜,本來一直是班裏前幾名的學生,不過是因為一次月考成績下滑就被壓垮了……這個學生性格本就極度自卑內向,很容易心理失衡出現問題,而他父母也不是不了解那幾天他極度消極的情緒,若是及時反映給學校,我一定會好好開導他,也不至於最後這種結局。”

“又是這套推脫責任的說辭!照你的意思,這事都是怪他父母,你和學校倒是問心無愧、清清白白!”

破風從樓頂邊緣回過身來,麵對邵凡的目光神色坦蕩道:“當然人沒了是很可惜,他母親的狀況我也有所耳聞,確實也挺可憐,不過既然當初他們選擇了來毛中,就應該考慮到孩子本身的承受能力。孩子承受不住向父母訴苦,甚至說過‘這樣活著沒有意義’之類有嚴重輕生傾向的話,而父母卻無所作為,根本不配合教育工作及時反映給學校,出了事情反倒向學校興師問罪……毛中的學生有兩萬多,每個班不下一百五十人,無論是對於我這個校司還是各個班的班主任,不可能每個學生的情緒問題都兼顧得到,出了這種事我隻能深表遺憾,現在的孩子,實在太弱不禁風了,受不了一點挫折和打擊。不過話又說回來,連學習的壓力都承受不起,將來踏入社會估計也是同樣的悲劇。”

“真夠冷血的邏輯!”邵凡咬牙說道,“學生們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麽?你除了在乎他們的分數成績可以為學校帶來多少榮耀功績,他們的生命對你來說就像棋子一樣無足輕重嗎!”

“任何一種教育製度不可能適合於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會有犧牲者。”破風神色平靜的望著邵凡,“你聽過‘螞蟻過河’的故事嗎?一群螞蟻為了到達河對岸,相互聚成一團漂過河麵,到達對岸時外麵的那層螞蟻基本都已經溺水死去,但大多數螞蟻卻能平安到達彼岸,以極少數的犧牲換來了大多數人的成功,以極少數的犧牲品卻成全了大局。”

“廢話少說,不必拐彎抹角!”

破風繼續說道:“其實高考就像阻隔在每個人生命中的那條河,河的直線寬度便是到達彼岸、實現人生抱負最近的那條路,沒有約束沒有嚴格的紀律,在這條大河麵前渺小得像一隻隻螞蟻的學子們談何擰成一團、共渡彼岸。但管束和壓力對有些人來說卻不堪承受,在渡河的半程竟要掙紮出來,他們不知越是身處裏層越是沉悶和壓抑才越是安全,掙紮到外層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結果便是成為那一部分犧牲品了……當然,這隻是個不十分恰當的比喻,現實中像徐朝暉這樣的事例畢竟少之又少,以毛中兩萬多的學生基數來說,每年也就幾起罷了,比起全國整體的自殺率也就稍高了點而已,說是意外也不足為過。除了這極個別的悲劇,毛中的絕大多數學生都收獲了成功,而這巨大的成功你視若不見,卻隻注重芝麻大的反麵事例,這不是存心刁難又是什麽?”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犧牲論!若是連人命都可以被犧牲,都隻是芝麻大的事情,那這樣的學校分明就是座以學生為榨取對象的血汗工廠!”

“外界傳言毛中是全國最大的高考工廠,我也不否認毛中的確是把學校當成‘工廠’來管理的,把培養學生辦成流水線的生產打造,在軍事化的高壓管理下,讓學生反複做題反複練習,在茫茫題海中廢寢忘食突破自己,這樣不好嗎——學生能更有效的提高成績,學校也能按照企業的發展模式做大做強,為將來的學生提供更優質的學習環境,終歸到底還是為了學生,怎麽就成了血汗工廠!”破風停了停說道:“學生們在這裏讀書是為自己的未來而不是為學校,這些他們都心知肚明,又何來的什麽榨取!”

“工人們上班工作是為自己的生計而不是為了工廠,哪來的什麽剝削!某些為富不仁的黑心廠家也可以這樣說!”

“我堂堂鎮撫校司為國效力,毛中也是所公辦學校,為國家的教育事業出力,又豈是為了自己!”

“那這裏的天價複讀費帶來的每年數億收入都哪去了?變成空氣蒸發了嗎!”

“學校要發展要改善基礎設施,要擴大規模要建設新校區,哪個地方不需要錢?光是蓋一座樓就要幾千萬甚至上億!”

邵凡似笑非笑,“蓋樓修路、大興土木,對當官的來說從來都是撈油水的好項目。”

破風冷然道:“那你告訴我,這天底下,又有哪個地方清清白白、不貪不撈?”

“我明白了,什麽都不必再說了。”邵凡的語氣帶著一絲微涼。

“明白什麽?”

“教育的根本問題不在教育而在體製,正是因為功利的體製才有了功利的教育,正是因為專製的體製才有了壓迫的教育。”

破風聽罷不以為然的笑道:“可在我看來,恰恰是因為功利的民眾才有了功利的體製,民眾的素質決定了一個國家最適合哪種體製,就像橘生南則為橘、生於北則為枳,有什麽樣的土壤和氣候才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子。”

“又是這套把一切推到民眾身上的謬論,統治者為了自己的專製愚化民智,到頭來反而以民眾的素質為這種專製開脫,還有什麽比這更顛倒黑白的邏輯嗎!”

“你說我是顛倒黑白,可現實中看到的是什麽呢?國家一再倡導公民應當在公共場合講文明守秩序,這也算是愚化民智?但起到的效果又如何?人們該照舊還是照舊,公共場合該插隊還是插隊,該亂扔垃圾還是亂扔垃圾,闖紅燈的人還是屢禁不止,這到底是愚化民智還是你太高估了民智,這些生活中普遍的低素質難道也要怪罪於體製!”

“倡導需要公信力更需要有人以身作則,可處在體製高處的一些人是怎麽做的?有些人當然不會插隊,因為隻要自己願意就根本不必排隊;有些人當然不會亂扔垃圾,因為隻要一個眼神身邊會有人主動遞上煙灰缸和垃圾桶;有些人當然不必為了趕時間闖紅燈,因為隻要一出門不是公交車開道就是前呼後擁……如此公信力之下的倡導到底有什麽意義?如此以身作則之下的社會風氣又能好到哪裏?人們在功利的體製下又怎能不急功近利?在那些隻顧著撈取好處的貪官表率下又如何不隻想著自己?你覺得這是民眾的素質問題,但我看來不過是一個缺乏監督和製衡的專製體製自上而下、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

“夠了!”破風忽然厲聲道,“你詆毀教育也就罷了,竟然汙蔑起國家的體製來,活脫脫一個逆反分子!”

“逆反不逆反我不知道,隻要不背離自己的良心我就無愧於心!”

“好一個無愧於心!像你這種不滿現實、滿腦袋理想主義的人早晚也是被社會淘汰的料,今天我就送你一程,讓你對自己的空想世界早日絕望!”

邵凡無畏的迎著破風淩厲的目光,鋒利的劍刃從狼刃斬彈聲而出,“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好大的口氣。”破風揚了揚眉角,“不過碾碎一個人過剩的自信倒不失為一場有趣的遊戲。” 

邵凡不屑一哼,提起狼刃斬衝向前去。破風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對邵凡的來襲仿佛視若空氣。 

對準破風的胸膛,邵凡舉劍便是一劈,可眨眼之間,破風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不見,仿佛瞬移似的突然出現在幾米開外的地方。邵凡一劍劈空不由幾分驚訝,從周圍感受到的氣流和破風衣袖的翻舞來看,這絕不是隔空瞬移而是高速移動的體現。 

心有不服的邵凡再次向破風襲去,破風仍未還手,隻是身影忽隱忽現的躲過邵凡一次次的攻擊,氣定神閑的欣賞著對方屢次撲空後逐漸急躁的神色。 

連番追擊無果,邵凡索性停下身冷眼望向破風道:“隻會躲來躲去算什麽!有種放馬過來和我一較高下!” 

破風淡然一笑,“就你這種速度,談一較高下不覺得可笑?”

邵凡試著激將道:“論速度我比不上你,論力量對付你綽綽有餘!”

“是嗎……”破風語氣一變,身形轉瞬消失間驟然閃現在邵凡身後,“愛說大話的小鬼,應該好好教育一下才對。” 

來不及邵凡轉身回防,便被身後一腳遠遠踹飛出去,撲街似的摔倒在地。 

“可惡……”邵凡一個翻身站起,還未紮穩腳跟,破風又突然閃至身前將他遠遠踢飛。 

邵凡在地上打了個滾,灰頭土臉的重新站起,而破風並未繼續攻擊,“小鬼,還要繼續說大話嗎?” 

“有種再來!”邵凡咬牙切齒道。 

破風不禁搖頭歎了口氣,忽然身影再次消失。邵凡忙扭頭注意身後,可等了數秒毫無動靜。 

“往哪兒看呢小子?”一絲戲謔的聲音從邵凡上方傳來。

邵凡匆忙抬頭,原來破風竟穩穩立在高高的避雷針上,頃刻間身形陡然一閃,邵凡猝不及防被他一串連環腿踢中胸膛,直直向樓頂邊緣跌去。 

邵凡打了幾個滾眼看就要翻落下樓,匆忙中隻手抓住樓簷,用力拽起身體攀回樓頂。然而眼前竟空空無人,破風再次失去了蹤影。

一陣疾風四下掠過,邵凡感到了絲絲寒意,破風似乎消失遁形又仿佛無處不在,隨時都可能向他發動致命的一擊,但又似乎不著不急,玩味著將獵物戲弄於股掌之中的樂趣。

邵凡將狼刃斬切換到索刃形態,漫無目標的四下揮舞,破風的身影隨之閃現在不遠處,三道索刃卻已被他牢牢攥在手中。

“小子,就這點本事還來找我比劃?”破風搖了搖頭道。

邵凡恨恨望著他,用力將索刃往回拉。

破風眉宇間稍顯驚訝,“力氣還挺大,那就還給你吧。”說著手中一鬆,將邵凡晃了一下,趁其身形不穩之際又是閃至背後一腳飛起。

再次從地上爬起的邵凡已經不知這是第幾次被破風如此羞辱了,對方的速度迅疾如風,幾乎能達到隱跡遁形的地步,自己空有一身蠻力卻無從招架。無奈間隻得從袖口摸出一枚袖珍閃光彈悄悄攥在手中,一邊朝破風喊話分散他的注意道:“在你麵前我的確沒有還手之力,不愧是鎮撫校司!”

破風背手佇立在避雷針上,臨風不動的望著他,“如果你這算是服軟的話,那我也對你坦言相告——今天我沒想過要殺你,隻是陪你玩玩而已,若是失手取了你小命,我獻給部長大人的這份大禮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你想拿我向你的主子邀功!”

“重要的不是你,而是你體內本不該屬於你的東西,若你識相乖乖就擒,我倒可以向部長美言幾句,待提取出你體內的東西,以前的是非罪責就既往不咎,你還可以老老實實過你的小老百姓日子去。另外那個叫夏諾妍的女孩,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她性命無憂,將來你們還可以重新團聚。”

“二密科到底為什麽抓走夏諾妍?她隻是個普通女孩,為什麽你們連個普通女孩都不放過!”

“她當然不是普通女孩,而是關係到國家未來的重要人物,沒有她,部長大人的計劃便無從談起。”

“什麽計劃?到底關夏諾妍什麽!”邵凡大聲追問。

“事關國家高層機密,就算我略知一二也無可奉告。”破風平靜的說,“這個世界,有些事情不是你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想象到的,也不是你們該操心的。”

“是啊……”邵凡哀涼一笑,“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不過都是顆棋子,都是這個時代權力遊戲的棋子。可我們憑什麽就要被你們這些權貴們欺瞞操縱?憑什麽就要做你們的棋子!”

“不是棋子不棋子的問題,隻是每個人的命運生來就注定不同,做人,還是知天安命些的好。”

“全是道貌岸然的鬼話!”邵凡說著手中閃光彈悄然落下,同時閉上雙眼,一陣強光過後飛身向破風撲去。

然而破風又不見了蹤跡,幡然抬頭,原來他在失去視力的刹那本能的躍向空中,不過看樣子視力仍未恢複。

邵凡知道機不可失,三道索刃從狼刃斬直直射出,空中的破風頓時被捆了個結結實實,邵凡使勁一拉將其拽落在地。

恢複視力的破風不由皺了皺眉,阿爾法超合金索刃的強度竟讓他一時難以掙脫,好不容易隻抽出一條胳膊。對麵的邵凡緊緊抓著索刃將他往回拉去,邵凡的力氣出人意料的大,相互角力下自己陣腳已然開始不穩,眼看就要被對方占得上風。

一絲冰冷的笑意悄然掠過破風嘴角,隻見他從容抬起右臂,張開手掌,掌心的地方竟有塊旋渦狀的印記,眉目一錚間,漩渦印記呈螺旋狀豁然洞開,霎時間周圍風聲四厲,短暫蓄力後,一股淩厲的風壓向邵凡迎麵襲去。邵凡未及躲閃,猶如迎頭挨了一記重擊,腳步趔趄、手臂一鬆間被破風趁機從索刃的纏繞中全然脫身。

幾絲鮮血順著邵凡的臉龐流淌而下,陣陣耳鳴中邵凡暗暗吃驚,之前隻是聽說破風的速度堪稱來無影去無蹤,沒想到還有這等手段,看來他不僅迅捷如風,更是以風為自己獨有的殺手鐧。

脫身後的破風周身風聲呼嘯,披散的長發在風中淩亂飄搖,和之前的心不在焉判若兩人。掌心風眼對準邵凡,一股強大的反向風壓將邵凡身軀向其吸去,邵凡將狼刃斬刺入地麵吃力抗拒,兩側的臉頰在風壓的席卷下都已變得扭曲,相持不下間破風掌心風向一轉,對準邵凡又是一陣尖嘯而來的氣衝炮。

邵凡倉促翻身躲過,身後的樓簷頓時被轟掉一塊,崩裂的碎石四下紛飛。破風正想閃身過去給重心不穩的邵凡重重一擊,離其幾步之遙忽然現身停下腳步,原本光潔的臉頰竟憑空現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原來是一塊不易察覺的細微碎石在他高速移動中像鋒利的刀刃一樣劃傷了他的臉。

邵凡見狀霎時明白過來,破風迅捷如風的速度竟也有意想不到的弱點,空氣中原本份量無足輕重的東西在其高速移動下便能造成銳利的殺傷,這對正一籌莫展的邵凡來說無疑是看到一縷希望。

他環視四下,光禿禿的樓頂空氣一片澄澈,對破風施展其如風的速度正是絕佳的場合,而自己繼續呆在這裏則再愚蠢不過。於是他退到樓頂邊緣,反身從高高的樓頂徑直躍下。下墜的過程中他的身體穿過陽光、穿過微風,眼前那不斷向自己壓迫而來的地麵竟讓他不由心生一股塵歸塵、土歸土的悲涼,因為身臨此境讓他想起了徐朝暉——幾天前的那個午後,他正是從這座樓跳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隨著重重的一聲,邵凡穩穩站落在樓下的廣場,破風也從樓頂尾隨而下,再次向邵凡閃影襲來。邵凡當即從地上抓起一把細沙灑向周遭,破風無奈放緩速度,動作雖仍敏捷犀利,但在邵凡眼裏已然清晰可睹。兩人一陣拳掌交錯,近身互博,邵凡不落下風,卻也沒占到什麽便宜。待周遭沙塵漸漸消散,破風的速度開始急劇加快,邵凡難以招架下又從地上抓起一把細沙,剛拋到空中,便被破風抬手一股強風消散而去,邵凡自知不妙,匆忙閃身奔到不遠處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底下,對著樹幹就是一拳。紛飛的落葉在邵凡周圍四下飄零,破風見狀不禁眯起眼睛,沒有選擇繼續追擊,而是抬手暗暗蓄力,轉眼就是一記震顫而來的氣衝炮。

邵凡躲身跳到樹上,腳下還未站穩,粗壯的樹幹便被攔腰轟斷。進退維穀的邵凡正隨著大樹的傾倒一籌莫展,忽然注意到廣場上那座紅色的消防栓。
仿

佛抓到根救命稻草,邵凡當機立斷從樹上躍至消防栓旁,揮拳狠砸下去,破裂的消防栓頓時水柱四射,廣場周圍白花花一片猶如雨下。

破風不由吃了一驚,沐浴在“雨幕”中的戰場已然令他無以施展自己如風的速度,和邵凡近身相博中的優勢也蕩然無存。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實則力大無窮,剛才短暫交手中他那剛猛的力道和拳腳即便是自己經過機械改造過的身體也絲毫占不到上風,若是和他在“雨幕”中近身纏鬥,自己的勝算必定大打折扣,而僅僅依靠氣衝炮,邵凡又可以從容閃過,若是不小心擊中周圍的教學樓,還難免會傷及無辜。剩下的也就隻有最後的殺招了,可對方的小命他又想留著,實在讓他有些難以取舍。

看破風站在“雨幕”之外若有所思,邵凡喊話激將道:“怎麽了?一點‘小雨’就讓你怕成這樣!”

破風不由怒目一錚,堂堂鎮撫校司的威嚴豈容一個毛頭小子如此挑釁,當即揮開風衣,抽出盤踞於腰間的長長鏈刀。邵凡細看之下,破風手中鏈刀竟是由一隻隻細密的利刃串聯而成,纖長詭譎、可柔可剛,在陽光下閃爍著森森寒光。

如邵凡所願,破風衝入“雨幕”向他正麵襲來。邵凡沉著應對、從容周旋,始終將兩人的交手限製在“雨幕”之間。失去了壓倒性的速度優勢,破風的進攻盡數被邵凡化解,此消彼長中邵凡的力量優勢反而開始顯現,巨大的爆發力如泰山壓頂般竟令破風感到些許吃力……尤其當破風發覺對方的力量不僅源源不斷,身上的傷口竟也能自行複原!他幡然意識到邵凡的體質已經不隻是經過了太空艙裏的東西強化過這麽簡單,而是產生了徹底的蛻變。這場戰鬥也不再是一場消遣如此而已,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戰。

一陣刀劍猛烈相撞的衝擊,破風踩著濕涼的地麵滑出幾步遠,邵凡箭步追上,趁其下盤未穩騰空一記重踢,如將對方之前對自己的連番羞辱全數奉還般把破風遠遠踹出“雨幕”之外,灰頭土臉的栽倒在地。

破風站起身,擦去嘴角的殷紅,臉上竟現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小子,我本想留你條性命,現在看來……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邵凡嚴陣而立,事已至此也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說罷破風將手中鏈刀拋向空中,抬手一揮,長長的鏈刀分解為無數利刃在風中淩亂紛舞。
“亂刃風暴!”破風豁然張開掌心風眼,霎時間狂風大作,席卷著無數利刃在“雨幕”四周形成了一個偌大的包圍圈。隨著破風張開的五指徐徐收攏,亂刃風暴也隨之急劇收縮,如咆哮的猛獸般撕開“雨幕”,將邵凡籠罩在一片狂風厲嚎之中。

邵凡心知大勢不妙,麵對破風的致命殺招,再不脫身就隻能坐以待斃。於是當機立斷、躍身而起,企圖趁亂刃風暴尚未合攏之際從上方的空隙逃出生天。

然而眼前白影一閃,半空中的邵凡被轉瞬而至的破風一掌擊落,再次陷入風暴的漩渦之中。

借著掌心的風壓,破風以一夫當關之勢倒懸於風暴中心的上空,死死壓製住邵凡的同時操縱著風暴快速收攏。在破風的全力貫注之下,迎頭而來的強勁風壓連地麵都被生生壓陷,邵凡更是半跪在地上根本抬不起身,他明白已然脫身無望,也明白他高估了自己,更是低估了將官級改造人的實力……

正一片心灰意冷,邵凡忽然注意到在狂風的大作下,四下的水幕已然被吸入亂刃風暴的席卷中,不僅如此,強大的風壓也使地上的積水四下消散,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相對幹燥的空間。再看頭頂上方的破風,陣陣水霧在亂刃風暴的離心力下不斷濺到他身上,而他對此全然不顧,一心置邵凡於死地。

孤注一擲的邵凡當即從身上摸出一枚袖珍電漿彈投入風暴中,這種電漿彈雖然隻有乒乓球大小,但瞬間爆發的電量卻足以燒焦一頭大象。對破風來說,這種級別的電擊或許根本不值一提,所能造成的頂多也就一兩秒短暫的遲滯乏力,但這一兩秒對邵凡卻已足夠了。

隨著眼前電光一閃,邵凡感到上方的壓迫感猛一減弱便騰身而起,提起狼刃斬向破風奮力反戈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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