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春天果然去體育場排隊買了演唱會的貴賓票,她從來沒接觸過這個,這麽一打聽才知道這票裏麵分的等級還挺多,從站票,看台票到場地裏的貴賓票,而貴賓票又分銅票,銀票,金票!好家夥一個賽一個的貴!
春天充分理解張經理要充麵子的心理,上去也豪氣了一把,直接跟賣票的說:“給我來兩張貴賓金票!”
當時那個賣票的大哥還把春天拿眼睛上下好好打量了一遍,然後說:“小姑娘挺舍得花錢啊!看來你是張學友的鐵杆歌迷了。”
春天咯咯一笑答道:“歌迷還真不是,不過我挺喜歡看他演電影的。”
那大哥一聽咂著嘴說:“真有錢,花這麽多錢不為聽歌就專為看看人?怪不得你要金票了,離得近能看清楚。”
“是是!”這話把春天給樂得停不下來,她邊答應邊拿了票出來。
看著這兩張印刷得金燦燦的紙票,她心說:“一張就三百塊,真是用金子做的啊!”然後她又去賓館接上了麗麗,帶著她吃了飯,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打車回來準備入場聽演唱會。
這時體育場外人已經很多了,她們兩個拿著金票去檢票,明顯感覺到周圍投過來的都是豔羨的目光,檢票的工作人員對她們也是高看一眼,非常客氣。麗麗自然受用,抬著下巴一臉驕傲地走了進去,春天也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有錢人的自豪,雖然錢並不是她的,可是此時還真是有種人上人的感覺。
兩人進去剛坐定,麗麗的包裏就滴滴作響,春天一愣,就見麗麗從容地從皮包裏掏出一個銀色手機,翻開蓋子接起了電話。春天暗自點頭,前兩年市麵上流行過一陣子“大哥大”,那電話像個磚頭似的,一個據說要一萬塊,那可是那時大款的標配,馬路上要是看到這樣一個梳著背頭打了發蠟,左手夾著老板包,右手擎著大哥大的人,那絕對是眾人豔羨的焦點,一個漆黑的“大哥大”比在渾身貼滿鈔票更能說明一個人的財富成功,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這玩意在春天眼裏都不是個電話,而是一打一萬塊錢的人民幣。
但是說真的,這東西太大太重不方便攜帶,而且樣子也實在不好看,所以也就是從今年開始市麵上出現了小巧的移動電話,從“大哥大”變身為隻有巴掌大的一個能翻蓋的小盒子,輕便美觀,於是名字也就從豪邁的“大哥大”變成了簡單形象的“手機”,最主要的是聽說價格也沒有從前那樣貴了,不再是富豪老板的專屬,當然這點對於春天來說沒有什麽意義,因為就算是這東西便宜了那也是幾千塊的奢侈品,跟她的生活沒多大關係。她隻是有次看到張經理拿了這樣一個黑色的手機時,暗暗在心裏讚歎了一下:“這東西終於看著順眼了。”
如今她看麗麗拿了這個銀色的更是小巧精致,很配女孩用,看來麗麗的老板果然對她很好。
這邊麗麗一麵接起電話一麵跟春天解釋了一句:“是我男朋友。他問咱們進場了沒有。”
春天微有些奇怪,心想這洛陽的老板跟得這麽緊?時刻掌握麗麗的行蹤!麗麗是緊挨著春天坐的,這時春天能隱約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雖然聽不清說什麽,可是她忽然覺得這聲音很耳熟!也許是學外語常練聽力的緣故,春天很善於分辨人說話的聲音,每個人的音色不同,她耳朵在這方麵的敏感度還是很高的。這時她聽著聽著心裏就狐疑起來,因為那電話裏的聲音她實在是太熟悉了,那是他們公司張經理的聲音!
她其實聽到第一聲時就已經認出來了,張經理的聲音非常有特點,是那種有點沙沙的嗓音,非常好認。麗麗剛剛明明說電話是她男朋友打來的,然而電話裏卻是張經理的聲音,這,這,難道是……,春天佛至心靈,忽然明白了,麗麗也許並不是什麽洛陽老板的小蜜,而根本就是張經理的……!我的天!她想,竟然是這樣的!
發現了這個秘密,後麵整場的演唱會她都沒好好聽,一個勁兒地在心裏回想之前跟麗麗和張經理的談話,還好還好,她兩邊都並沒有說什麽不妥的話,除了跟張經理抱怨了一下麗麗太能花錢,這個應該無傷大雅,而且反而更能體現出自己單純好騙,處處為公司著想。繼而她又想,難怪麗麗之前在吃飯時有意無意地問自己公司老板怎麽樣,單位同事都是怎麽評價張經理的,看來就是來套話的,好在自己對張經理原本就沒有什麽好惡,又兼知道麗麗是身份尷尬的外人,所以並沒有隨心所欲胡說八道。
這樣在心裏捋了一遍後,春天才稍稍放下了心,當然她多少也有些氣憤,敢情這兩天這倆人是拿自己當猴耍,騙著玩的!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這種事說到底跟她也沒什麽關係,被騙了就被騙了吧,她無奈地想,如果張經理上來就跟她說:“這是我的小蜜,你幫我照顧幾天。”那才叫奇怪了呢!春天設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不覺失笑。
聽了演唱會,第二天又陪麗麗去照了藝術照,春天終於完成了任務,把這位小姐給送走了。
再回公司上班,早上一來小丁第一個看見她就嚷:“春天,這兩天你上哪兒去了?怎麽班也不來上!害得我們都以為你出了什麽事,還給你姨家打了電話!”
“啊,你們不知道呀?”
春天驚訝地說,“張經理派我出任務去了,他沒告訴你們?”
小丁樂了說:“這話是怎麽說的,咱經理做事哪會特意跟我們這些小兵說!後來還是東子告訴我你可能是被經理派出去了。”
春天一愣,她扭頭看了看正拿著抹布擦櫃台的東子問:“東哥,你咋知道是經理派我出去了?”
東子神秘地一笑答道:“瞎猜的唄!”
春天盯著他看了看,覺得應該沒這麽簡單。果然中午吃飯的時候,東子乘沒人到樓上春天的辦公室來偷偷問她這兩天是不是去陪麗麗去了。
春天吃驚地瞪圓眼睛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東子笑了笑說:“麗麗來那天是我陪師傅去車站接的她。”
“什麽!這個麗麗還真是從洛陽來的?我還以為……”春天忽然發現自己失言,連忙打住。
東子這時卻連連點頭,然後好奇地問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知道什麽呀?”春天趕緊裝傻。
“這你不用瞞我,師傅既然讓我去給他們當司機,這裏麵的事我當然知道了。”
東子湊近一點放低聲音告訴春天:“她確實不是咱本地的,不過也不是從洛陽來的,是合肥人,我師傅上次出差認識的,倆人就……嗯。”
原來如此,春天暗自點了點頭,可是,她又抬頭問東子:“東哥,那你是怎麽知道我被派去陪她了呢?”
“因為師傅這兩天白天都在公司,可你卻莫名其妙地沒來上班,而且師傅也不找你,我就琢摩著是這麽回事。哎,你是怎麽發現她的身份的?”
春天笑了,她把在演唱會上的事給東子講了一遍,東子也樂了。兩個人這樣悄悄在領導背後分享了領導的小秘密都感到很有趣很刺激。從此東子對春天更多了一份親近,春天也真把他當成大哥一樣常常同他一處聊天。
慢慢的她就了解到,雖然東子每天樂樂嗬嗬的,可是他卻有一個不太美滿的婚姻。東子告訴她,自己當年結婚時年紀很輕,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老婆,沒處多長時間,家裏一催就糊裏糊塗地結了婚,哪知婚後才發現老婆氣性很大,動不動就因為一點小事同他鬧,有次甚至打開窗戶威脅要跳樓。東子被她鬧得受不了,下了決心要離婚,可是沒想到就在這時他老婆查出已經有了身孕,為了孩子東子隻好忍了下來,勉強同她繼續過下去。如今他們的兒子已經七歲了,兩人的關係仍然不好,這不前幾天他媳婦兒又跟他賭氣跑回娘家去了。
東子聊起這些滿是無奈,他歎著氣跟春天說:“所以人結婚前一定得睜大眼睛看清楚對方的脾氣性格,春天,你以後找男朋友可得謹慎點,別像東哥我這樣毀了一輩子。”
春天思索了一會兒,她搖搖頭說:“東哥,一輩子還長著呢,你才活了多大年紀,現在就這樣放棄了嗎?我要是你,就不會一直這樣將就,不管為了誰!你要是和你愛人真過不下去就應該離婚,彼此放手,都給大家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至於說為了孩子,說真的,你覺得孩子從小在這樣一個天天吵架的家裏生活就真的幸福了嗎?”
最後這句其實是她自己的人生經驗,春天從小就是從這樣的家庭裏長大的,她太了解這裏麵的苦了。東子沒想到春天會這樣說,老話講“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他身邊的親戚朋友誰不知道他的苦處,可是很少有人像春天這樣直截了當勸自己離婚的。
他不禁偷眼看了看這個清秀的小女孩,春天知書達理,聰明能幹,待人接物也是溫厚有禮,她大學畢業到了這個地方,連個正經的崗位都沒有,擱誰誰都不會如意,可是就是這麽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偏能挺住,從不跟人訴苦,每天在人前都還表現得開開心心的。說真的,這樣通情達理的性格實在是讓他喜歡,這些年他早就受夠了他老婆的胡攪蠻纏,如今身邊出現了春天這樣的女子,東子其實早就已經動心了。
可是他不敢有什麽妄想,人家春天是個年輕漂亮的大學生,他卻隻是個普通工人,就算他現在年輕個七八歲,還是個單身漢,也是配不上春天的,更不要說自己已經是個有家有孩子的人了。所以東子雖然心裏暗暗喜歡春天,可是卻也隻能望洋興歎罷了。沒想到今天他清清楚楚聽見春天勸他離婚,這讓東子不禁心中一跳,他想,難道,春天對自己竟也……,可是當他仔細看著春天的時候,卻又失望了,因為春天臉上的神情大方自然,完全沒有一丁點私情私欲的樣子,她勸自己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隻是也難得她這樣誠心替自己打算。
春天完全不知道東子這時竟轉了這麽些個心思,她現在還是年齡小,見東子人好,跟他說話便不藏私,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隻是她也不思量,就算是朋友也不應該這樣直截了當地勸人離婚的,更何況還是男女同事之間!這皆因春天從小就誌大心寬,認為人生在世就應該俯仰無愧,平生之事,無不可對人言,所以她說起話來少有顧忌,有時也會讓人產生誤解,可是一旦了解了她的為人,倒也可以解除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