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當然不隻春天一家在張羅找工作的事,她班裏的其他同學也都在各自為了畢業後的工作忙活著。他們都跟春天一樣不知道未來自己會定居在哪個城市,提起前途真是又擔心又憧憬。
其中隻有淼淼最篤定,因為玉聲的關係淼淼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大連了,她的父母也很支持,當然他們並不知道淼淼跟玉聲的事,隻是單純覺得大連比老家有發展,所以也希望女兒能留下來。
淼淼一心一意地準備著將來跟玉聲在大連雙宿雙飛的生活,她真盼著自己能早點畢業,到時候就能正大光明地和玉聲挽著手走在這校園裏了,想著旁人吃驚和豔羨的目光她常常不自禁地偷偷笑起來。
也許是淼淼沉浸在自己的夢中太沉了,她沒有注意到最近一段時間玉聲找她的次數少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是沉默的,當淼淼跟他商量自己找工作的事時,他口裏答應著,也會出些主意,但是神情卻有點閃爍不定。
淼淼畢竟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兒,對於這一切她全無察覺,直到有一天玉聲約她到友好廣場上的彼得堡咖啡廳去,她還以為會像往常一樣同他在那裏悠閑地品著咖啡消磨一個下午,卻不曾想到玉聲將要在那裏為他們的愛情畫上一個句號。
那天淼淼精心打扮好,穿上了剛買的桑蠶絲暗紅長裙,上麵配了一件白色帶暗花的無袖圓領小襯衫,散著頭發,前麵用一個素色的發夾把劉海摟起來卡在頭頂上,露出光潔的額頭,顯得清純文靜。她推門走進咖啡廳的時候立刻就感覺到四麵看過來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有多美,這時微微低了一下頭輕輕一笑,然後才抬眼去找玉聲在哪兒。
在靠窗的位置上玉聲安靜地坐著,他看著這個明麗的女孩含笑向自己走來,她是最好最美的,他在心中歎道。
淼淼走到玉聲對麵坐下,笑著問:“你來多久了?是不是等著急了?”
玉聲仿佛驚醒一般搖了一下頭說:“沒有,沒等多長時間。”
午後的陽光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照到他們的桌子上,淼淼讚歎地說:“今天天氣真好,太陽都暖洋洋的,你今天沒別的事吧,咱們在這兒多坐一會兒吧,我最近忙著找工作的事兒,難得像今天這樣放鬆放鬆。”
玉聲無聲地點了點頭,然後招手叫服務生來點了淼淼最愛的卡布奇諾和一塊香草奶油蛋糕,而自己隻要了一杯黑咖啡。
“你又害我,明知道我最近減肥呢,還點蛋糕!”淼淼甜蜜地抱怨著,現在大家都以瘦為美,淼淼覺得自己長相無可挑剔就是略有些豐腴,於是沒事就鬧兩天減肥,可是她又最愛吃奶油蛋糕,常常抵不住這又香又甜的誘惑。
玉聲當然知道她的喜好,這時一笑說:“沒事兒,吃一塊不會胖的。”
“你總是這麽說,好,反正我胖了變醜了也是你倒黴!”
“你哪兒會醜,你永遠都那麽美!”
淼淼滿足地笑了,當然,她永遠都是玉聲的天使,她知道。可惜她還不知道的是,玉聲馬上就要把這個天使永遠地變成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了,這兩樣東西修辭雖美,可是這看似的浪漫也許就是虛偽的遮羞布罷了。
當咖啡和蛋糕都上來後,玉聲艱難地開始了他今天要說的話:“淼淼,我可能下個月要去日本了。”
“什麽?”淼淼沒聽清,嘴裏含著蛋糕含糊地問。
“去日本,我要去那邊進修博士學位。”
淼淼愣了兩秒,然後放下叉子一拍手笑了說:“好啊!這不是你一直盼著的事兒嘛!可是之前怎麽你都沒有跟我說起過?是怕影響我找工作嗎?還是怕辦不成讓我空歡喜?”
玉聲低頭攪著麵前的咖啡,低聲說:“是啊,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現在學校的要求越來越高,新進來的老師都是博士了,我要是再不求上進恐怕以後係裏評職稱就沒我什麽事了。隻不過,”
他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抬頭看著淼淼說道:“我這次去日本恐怕得兩三年,博士畢業後是留在那邊還是回來也說不定,所以,所以,我想,咱們還是先分開吧。我不想耽誤你,也不想這樣兩地懸著。淼淼,對不起。”
淼淼傻了,這番話她甚至都沒有聽懂,她呆呆地望著玉聲,不能相信自己剛才居然聽到了“分開“這兩個字!玉聲竟然要跟她分手!這不是真的!
她睜大眼睛顫聲問:“你說什麽呢!為什麽我們要分開?為什麽你去日本我們就一定要分開?你為什麽不問問我願不願意等你?你,你憑什麽就一個人做分手的決定!”說道這“分手”二字,她這才感到悲從中來,眼淚一點點迸出來,模糊了視線。
“淼淼,”玉聲不敢看她,把目光移向別處沉聲說:
“我知道這樣很殘忍,我也知道,你肯等我,但是我不願意你等,這次去日本是福是禍我自己都難說,我不想心裏再有牽絆,你就當是我自私無情吧,這輩子我對不起你了,你,你就當從沒認識過我這個人,忘了我吧!”
淼淼的淚流了下來,她怎麽也想不到麵前的這個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說不要她就不要她了!權當沒認識過他?說得好輕巧啊!怎麽權當?以為她是沒有心肝的機器人嗎?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記憶是按一個鍵就能刪除的嗎?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荒唐的事,這樣無情的人!
淼淼搖了搖頭,她哭著說:“我不信,我不信!玉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是我哪裏做錯了嗎?你要這樣懲罰我!你把我們的感情當什麽?你把我當什麽?你怎麽能這樣呢!”
麵對淼淼的質問,玉聲無語,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是人生就是這樣,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他深信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功名遠遠大過情愛,因此負了淼淼他也無可奈何。這樣一想玉聲便狠下心來,
他再次對不停流淚的淼淼道歉:“對不起,淼淼,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求你能原諒,隻希望你可以慢慢忘了我,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兒,我配不上你,你以後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祝你幸福!”
說完,他竟起身逃也似地走了,淼淼愣愣地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心一直往下墜卻怎麽也落不到底,她的愛情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完了嗎?
玉聲快步走出咖啡廳的大門,迎麵正碰上春天匆匆趕來,原來玉聲計劃好今天要跟淼淼攤牌,所以事先找了春天,也沒說是什麽事,隻是讓她下午兩點半到這裏來並且提前不能讓淼淼知道。他約淼淼是在兩點,這樣剛好把時間錯開半個小時,他希望自己跟淼淼說完後,春天能出現安慰照顧一下淼淼。
這時春天如約趕到,玉聲鬆了口氣,他站在門口告訴春天,讓她趕快進去安慰淼淼,春天不明就裏,還一個勁兒在問:“怎麽了?你倆出什麽事兒了?淼淼怎麽了?”
玉聲不肯解釋,隻說她進去就知道了,然後就走了。春天莫名其妙,隻好先進去看淼淼。淼淼這時還愣著,一動也不動地直直坐在那兒,看春天來了也是視而不見,春天過去站在她身邊扶著她的肩問:“淼淼,怎麽了?”
淼淼這才轉頭看著春天忽然淚如泉湧,她叫了一聲:“春天!”然後就撲倒在她懷裏放聲哭了起來。
春天萬沒想到玉聲和淼淼最終是這樣的一個了局,她吃驚於玉聲的狠心,也同情淼淼的癡心,之後的那段日子裏她盡可能地安慰淼淼,聽她哭訴,幫她分析玉聲是不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沒過多久日語係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玉聲跟係主任的女兒結了婚,他們兩個將一起去日本留學。
那天晚上春天陪著淼淼坐在圖書館前的台階上,淼淼這次竟然沒有再哭,她甚至仰起頭來對著閃爍的夜空笑了一下,
然後才轉頭看著春天說:“原來是這樣,原來一切就是這麽簡單!可笑我們兩個傻瓜之前還為他找各種借口開脫,以為他有多麽的不得已才放棄這段感情。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被我視為全部的愛情在他那裏一錢不值,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很可笑?”說完她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春天拉著她的手,眼淚掉下來,她說:“淼淼,別這樣,傻的是玉聲,他總有一天會後悔的!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不要再想他了,你這麽美,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你一眼就會念念不忘,你以後一定能找到真正愛你,珍惜你的人的!”
淼淼聽了又是一笑:“玉聲曾經不也口口聲聲說愛我珍惜我嗎?可是最後一句輕飄飄的分手轉身就去跟別人結婚了,我還能說什麽?愛情,就是傻子的夢,聰明人的玩具。我,是再也不會去相信了。”
春天知道玉聲這次實在是傷得淼淼太深了,多勸也是無益,隻能盼著時間久了可以讓淼淼慢慢忘掉這段痛苦的經曆吧。淼淼後來畢業時放棄了她父母在大連開發區幫她找好的工作,隻身一個人去了北京,她在那裏進了一家跟德國有業務往來的公司做文員,開始了獨自的北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