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發泄的日子一瞬即過,高考雖然已經結束了,可是成績如何,考得上考不上,這些問題很快就隨著試卷標準答案的發售重新成為了壓在所有考生心頭的巨石。
春天還記得那天外麵下了很大的雨,把之前燥熱的天氣一洗清涼,她站在窗前正望著玻璃上的雨水流痕出神,高遠就提著雨披帶著一身濕氣闖了進來,他剛去學校買了文理兩套試卷答案就一路騎車到春天家來找她一起對卷子。春天接了他的雨披搭到晾衣繩上,然後兩個人在桌前坐下,高遠拿出答案看了春天一眼,他們都有點緊張,好在是兩個人一起,心中多少感覺有些依靠。
兩人開始展開試卷答案一五一十地從頭對起來。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五科全部對完,算了算總分兩人都滿意地相視一笑,高遠不用說,穩定發揮,成績和平時模擬時差不多,有六百十幾分,春天這次也考出了她的最好成績,如果估分誤差不大的話,她考了將近五百分,這個分數上她之前報的財校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如果運氣好,今年分數線再低點的話,她也許能夠得著普通本科線,那樣的話就是意外之喜了。
這樣的成績讓春天和高遠都鬆了口氣,高遠最後在報誌願時還是在重點大學那一欄裏填上吉林大學,他到底決定要到春天向往的學府去生活四年,當然他不會這樣跟他爸媽講,當時他隻是找理由說報吉大更穩妥,而且自己不想離家太遠,如今以他的這個成績看,吉大他是去定了。
春天既羨慕又欣慰,雖然自己無緣去父親的母校學習,可是高遠去了,他代替她實現了夢想,今後因為他在那裏自己便有理由去那所美麗的學校看看了,這樣看來也是很不錯的。春天和高遠對著估出來的分數研究了半天各自的未來,都覺得很滿意,尤其是春天這幾年對日後上不了大學的擔心一下子消失了,她感到身上無比輕快,雖然未來要學她不喜歡的財務,但是無論如何她有學上了,這三年的壓迫總算是沒有白受。
自這天起春天天天都是興高采烈的,貴平和長水聽了她估的分數也都額手相慶,長舒了一口氣,貴平心裏還有些信不真,
她反複問了春天幾回,“沒記錯吧?估得對吧?”
直到得到春天非常肯定的回答她才徹底放心。果然發榜的時候春天的總成績是498分,跟她自己估的分數差不多,
貴平托去幫忙提前打聽成績的人回來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楊大夫,你姑娘考上啦!”
這年的專科線是465,本科線506,春天可惜差一點沒能上本科,但是卻超出專科線三十多分,所以絕對算是考上了。貴平高興得騎上車子飛也似的回家告訴春天和長水這個好消息,他們三口人很久都沒有這樣同時為了一件事而如此高興了,長水立刻去廚房做了幾個拿手好菜,晚上一家人圍桌團團坐著,全都笑容滿麵邊吃邊議論這件天大的喜事。
長水還破例倒了一小盅酒,他知道自己喝完這杯一定會醉,可是今天這樣高興,仿佛是這二十幾年來最開懷的一次,他不在乎醉,他甚至想醉上一次,從前他都是心中苦悶求醉,隻有今天這次他摯愛的女兒終於考上大學了,她的人生即將奔向燦爛,此時此刻長水心中除了狂喜竟不餘其他任何情緒,難得啊,人生難得幾回醉!這美好的時刻長水想用陶醉的心把它留的更長些,春天,能看著你幸福地綻放便是我今生最大的快樂,也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他望著她明媚的笑臉想。
發完了榜,接下來就是各個學校忙碌的招生時間,顧梅告訴貴平這個時候也非常重要,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教委那邊一定要托人,因為那些學校來要學生的時候,教委的人怎麽投檔也很有講究,說白了,在分數一樣的情況下先投誰後投誰那差別可就大了去了。
貴平聽說立刻就找人活動起來,還真叫她在教委裏麵找著了一條關係,原來她有一個關係不錯的老患者是這次教委主管招生投檔工作負責人黃主任的姐姐,貴平於是懇求她幫忙打聽春天報的那個財校有沒有來提檔,春天的名字又在不在其中。
其實這也隻是以防萬一,照往年的情形看,以春天的成績被財校錄取完全是沒問題的,可是萬沒想到事情竟然還正正就出在這裏了。黃家大姐好容易把電話打進了弟弟的辦公室,在招生期間所有工作人員都要離家封閉辦公,她是跟弟媳婦好說歹說才要來了電話號碼,打進去了電話悄悄問了春天的情況,黃主任拿著電話邊打哈哈邊很快找出了財校提檔的名單,掃了一眼就告訴她沒有韓春天,財校今年的提檔線卡在了499分。
貴平從黃大姐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真好像是晴天霹靂,要知道專科項裏隻準報一個學校,如今財校沒錄春天,那麽剩下的可真的是隻有電大了,這可如何是好!
其實之前錄本科的時候,顧梅曾勸過貴平,讓她考慮考慮找人給春天試試上個自費的本科大學,因為春天的成績比本科線差的不多,找個省內的本科大學去托托關係走他們的自費生提檔不是沒有可能的。可是那時貴平想著家裏沒有什麽錢,為春天自費上高中花的錢去年才剛還上,如今既然春天已經考上了公費的專科,何必再拉饑荒欠債地非要硬爭吧上自費的本科,她實在是不想再去找人借錢了,而且這次可不比當年的三千塊,四年的本科自費下來少說也得一萬五六啊,這對哪家來說都是個天文數字,她就是想借也不知道找誰啊,所以最終貴平沒有聽從顧梅的勸告,去為春天爭取本科大學的學習位置。
可是沒想到老天專害瞎家雀,這個公費的專科竟然沒錄取春天!貴平現在好悔啊,早知如此還不如前麵咬咬牙,花錢讓春天上自費的本科了。
當春天聽到這個噩耗時,她的心也沉到了底,電大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的,與其去電大那她還不如複讀,雖然她恨透了高中的學習,可是不這樣她怎麽能上到一個正規的大學呢!春天咬著牙哭了,她第一次感到了命運的不公,她忍受了高中三年低人一等的生活,她把自己從前驕傲的心踐踏得粉碎,熬了精神來應付這一考定終身,本以為考了個不錯的成績終於可以舒心地出口氣了,可是哪想到最後還是落空了,這樣的結果她無法接受,特別是兩天後當她聽說公布出來的財校最後以499分提檔的那個人竟然就是梁尹的時候,她更加不平了,梁尹的成績是怎麽來的她很清楚,春天心中不憤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最後思來想去終於下了決心,
她跟貴平說:“實在不行我就複讀,無論如何都不去電大!”
貴平這幾天也是吃不下睡不著,急得嘴上起了一串大泡。顧梅來看她,聽她說了春天的堅持,
歎了口氣說:“楊姐,孩子有誌氣,如果是這樣,你要不就考慮考慮讓春天上專科自費怎麽樣?這是最後提檔的一項了,其實裏麵也有不少好的學校好專業,隻不過人們都覺得專科還上自費的劃不來,所以報的人反而少,以春天的成績,在這裏麵應該是可以隨便挑撿的。”
到了這個時候,這個主意真是不由得貴平不動心,現在她也不去想借錢的事了,隻要孩子能有個像樣的大學上,讓她頭拱地都行!所以貴平當天晚上就和顧梅一起帶上春天去了之前給她幫忙的黃大姐家,再三懇求她再給她弟弟黃主任打個電話,幫春天找個自費的專科投檔。
這時招生工作已近尾聲,之前的封閉辦公也就不那麽嚴了,這些教委的人都可以回家來住,所以這次倒是沒費什麽周折電話直接打到了黃主任家裏。聽了貴平他們的請求,黃主任想了想列出了幾個學校和專業讓她們選擇,說如果她們決定了,明天一上班他就可以把春天的檔案投上去。這些學校裏有之前的財校,有浙江的一個廣播學校,還有大連的外國語學院。
貴平和顧梅商量去哪個學校好,春天在旁邊明確表示財校她是絕對不去了,本來她就不想學財經,如今還要自費那就更加沒興趣了。那麽就剩下廣播學校和外語學院了,春天也不喜歡學外語,她的英語一直都很差,可是顧梅偏偏覺得學外語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明擺著現在國家的發展形式對外語人才的需求越來越大,未來春天畢業一定好找工作。
貴平心裏很亂,但是比起讓春天去浙江那麽遠的地方,在省內的大連無疑是更好的選擇,所以她也傾向於顧梅的意見。春天看她們都讓自己去上外語學院,後來又聽黃主任在電話裏說浙江的廣播學校是隻有兩年的專科,她覺得不太正規,所以終於點頭同意選擇大連外國語學院。
可是在選什麽語種上她又犯嘀咕,英語她是不想學了,這點顧梅也同意,她認為英語會的人越來越多,未來競爭激烈,要學就學個小語種,沒多少人懂得,才拿人兒。於是春天說要學法語,不是說法語是最浪漫的語言嘛,可是黃主任告訴她們今年法語沒有專科,除了英語外,可選的語種就隻有日語和德語。
顧梅聽了立刻說:“那就選德語,日語在這東三省學的人還是多,德語卻很少,以前的民主德國也是社會主義國家,跟我們國家有很多來往,現在德國統一了,雖然說都成了資本主義,可是我們也改革開放了,我聽新聞說我們還要跟德國進一步合作呢,春天學了德語今後一定有用武之地!春天,你聽顧阿姨的莫錯!”
春天雖然對德語沒什麽概念,但是歌德席勒還是讀過的,想一想未來能通曉這些文學巨匠的母語確是件令人激動的事,於是她也就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春天未來的人生道路在這個晚上在一通電話裏被匆匆決定了。春天本來醉心於方塊的文字,中華形而上的哲學,可是沒想到命運卻在這裏給她開了另一扇窗,使她從此走進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
心疼春天,希望小高能同她好下去。人這一輩子長著呢,總覺得春天的精彩在後麵:))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