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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此世,此生》第十二章上

(2021-08-12 06:22:06) 下一個

十二

長水回家後,拿上了自己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走了出來。當他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看了看腳下的門檻,母親每次都是站在這門檻的外麵等他回家的,他一直都記得母親站在這兒那望眼欲穿的樣子。永遠都不會再有了,再也沒人等他回家了!

長水閉了閉眼,然後抬腿邁過了門檻,頭也不回地走了。對於他來說,這個家已經徹底的沒了,而母親,他想著昨天就裝在了行李包裏麵的那張母親的單人照片,從此那就是母親了,她將永遠活在這張照片上,活在自己的記憶中。

長水大步地向車站走去,在他身後,韓家的老宅孤零零的在寒風中立著,它又一次見證了這個家的四分五裂,它頭頂上的青磚灰瓦似有無數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長水遠去的背影,風吹過瓦縫間的枯草,發出細小的嗚嗚聲,好像是要挽留,又好像是在悲憫,這離家而去的遊子,從今後,四海天涯,何處才是他生命的歸宿。

 

到了晚上的時候,長水終於回到了學校。此時,他身心俱疲,回到宿舍後就一頭躺倒。

張韜剛好吃完晚飯回來,看到他回來了,愣了一下,然後走近他的床,問道:“長水,你回來啦。你還好嗎?吃飯了沒有,食堂還沒關,要不要我去給你打點飯來?”

長水搖搖頭說:“我不餓,不想吃,就是有些累了,想躺一會兒。對了,舒雅這些日子來找過我嗎?”

張韜聽他問起方舒雅,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他鎮定了一下說:“累了你就好好躺著吧,早點睡。方舒雅不知道你回來,當然不會來這兒找你的。”

長水一想也是,他沒再說話,閉上了眼睛,想到明天就能見到舒雅,他的心情才稍好了一點。他現在沒了母親,沒了家,還好還有舒雅!舒雅懂他,愛他,他的喪母之痛,仇父之忿,這全部的心酸就隻有對著舒雅才能毫無顧忌地傾吐。

長水想,有父母的家雖然沒了,可是他和舒雅以後可以共同營造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家,半年後他們就畢業了,這個夢想就能實現了。想到這兒,他的心終於沒有那麽絕望了,老天還是慈悲的,並沒有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舒雅,舒雅便是他現在唯一的生路,是他對未來所有的希望。

想著這些,長水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睡得很熟,這是他這些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在夢裏,他看見了母親和舒雅,她們都衝著他微笑,那是他一生中見到過的最美的圖畫。

 

張韜看長水不久就睡著了,他心裏難過,長水還什麽都不知道,一定還想著明天去找方舒雅訴說自己的喪母之痛。可是他哪裏知道,在他離開的這短短的一個多月裏,那個他深愛著的方舒雅竟然已經成為了李建軍的未婚妻!張韜忿忿地想,萬沒想到,表麵端莊的方舒雅竟然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那天,李建軍那個當宣傳部長的父親帶著車來學校接李建軍和方舒雅,在校園裏招搖過市,還大聲地在宿舍樓下跟李建軍說什麽,“舒雅都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今天你媽讓我接你們回家吃餃子,你快點上車,咱們到女生宿舍去接舒雅!”

當時在宿舍前的很多同學都聽見了,他和扶林後來聽見大家在背後議論,“這方舒雅不是跟數學係的韓長水好嗎?怎麽現在一轉眼倒成了李建軍的未婚妻了?真是怪事!”

扶林聽了,立刻就急了,跑過去抓住一個人問了半天,然後就氣炸了,要不是自己攔著,扶林就想徑直去找方舒雅理論。如今全校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都知道方舒雅看上了李建軍的家庭背景,為了畢業後分配到個好工作,所以才移情別戀的。

現在長水回來了,還對此一無所知,他剛剛沒了母親,緊接著就要麵對愛情的背叛,張韜想著這些,不禁替長水難過起來。明天,希望明天長水能夠經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想,明天得去找扶林,他們兩個一起陪著長水才行。

 

第二天下午,長水沒課,他先去係裏找老師銷了假,然後看著時間,估摸著舒雅快下課了的時候,就去新聞係找她,想約她一起出去散步。

當他走進新聞係的教學樓裏,就覺的怎麽今天碰到的同學都怪怪的,大家好像都用一種憐憫或是惋惜的眼神看自己。長水想,難道他們都知道了自己的母親過世了,所以才這樣的?可是很多同學他並不認識呀,他們是怎麽知道消息的?

長水滿心的狐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走到了舒雅他們的講堂外,看到裏麵還沒下課,就到旁邊的走廊裏去等著。幾分鍾後,講堂的門開了,學生們蜂擁而出,長水並沒急著上前,他不願意再迎接更多那樣奇怪的目光了,所以就躲在走廊的陰影裏,想等舒雅出來了再過去找她。

一會兒,他看到舒雅神情怏怏地走了出來,他高興地剛想上前去,卻猛看到舒雅身後緊跟著出來了一個身材微胖的人,這個人上前拉住了舒雅的手!長水看到舒雅像是被開水燙到了一樣,猛縮了一下手,接著就逃也似地向前走去,那個人連忙跟在後麵緊追了出去。

長水簡直看傻掉了,這是怎麽回事?他晃了一下神,隨即想了起來,那個人好像是舒雅班上的李建軍。因為在反右的時候建軍曾替舒雅說過話,所以長水當時還特意關注過他。怎麽今天建軍這樣反常,舒雅好像也很不對勁兒。長水一邊想著,一邊也趕緊跟著他們向外走。

出了教學樓,他遠遠看到建軍還是拉住了舒雅,他聽見建軍對舒雅說:“舒雅,你怎麽了,又不高興嗎?我們都訂了婚了,難道我拉一下你的手都不行嗎?”

長水覺得天旋地轉,誰和誰訂了婚?!

緊接著他聽舒雅說:“建軍,我們是訂了婚,可是我還不適應,我有些不舒服,你別跟著我了,我要回宿舍去了。”

建軍並不死心,又追上去問:“你等等,舒雅,你跟我說句真心話,你是不是想反悔?”

舒雅也不看他,隻是機械地回答道:“沒有,我答應和你結婚,就一定會說話算數。別的,也請你不要太過強求於我。”

現在已是初春,天氣轉暖,可建軍聽了舒雅的話卻感覺透心的涼,他有些衝動,口不擇言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愛著韓長水,我昨天聽宿舍的人說,看見他回來了,是不是因為這樣,你今天才對我格外的冷淡?!”

舒雅的身體猛的一震,她回頭望向建軍,問道:“你說什麽?長水回來了?!”

可是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了,她看到了建軍身後,站在不遠處的長水。舒雅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煞白,她看著長水,抑製著自己要衝過去抱住他的衝動,她望著近在咫尺的他,心裏卻知道,他們之間現在隔著今生!

建軍本來想回答舒雅的話,忽然發現了她的異樣,他扭頭看過去,發現了身後的長水。

長水此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想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這是個無比險惡的噩夢,他的舒雅是別人的未婚妻了?她要和別人結婚了?他使勁兒搖了搖頭,是變天了嗎?長江的水都幹了嗎?冬雷震震,夏雨雪了嗎?沒有,都沒有!

他定神去看舒雅,她的眼睛裏含著淚,含著無限的深情,長水一萬個肯定,這就是那個和他相知相愛的方舒雅,她沒有變!

長水越過了建軍,走向舒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拽著她就走。舒雅被他拉著,跟上他的腳步,她的淚雖然滑落,可嘴角卻翹起來笑了,還能被長水這樣拉著走,總是幸福的。

建軍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並沒有跟上去,他失魂落魄地轉身向反方向走去,舒雅的心,他今生可能得不到了,至於舒雅還願不願意嫁給他,他想,聽天由命吧。

 

又到了那片小樹林裏,長水仍然死死地拉著舒雅的手不肯放開。他直直地看著舒雅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李建軍說你要跟他結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舒雅癡癡地望著長水,這一個多月他瘦了許多,臉上幾乎沒了血色,顯得愈加蒼白。他就好像大病了一場一樣,整個人清瘦單薄,這時他充滿疑惑地望著自己,眼底裏有不安,有關切,唯獨沒有她想象中的憤怒。這就是她愛的長水:善良,溫暖,對感情堅信不疑。

隻這一眼,舒雅就肯定,用那些什麽“方舒雅攀高枝兒,移情別戀”的傳聞來欺騙長水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們太了解彼此的心了,他們的愛不是單純的喜歡和占有,而是彼此靈魂的高度契合,在這一點上他們實在是沒有可能相互欺騙。

雖然之前她想過了很多種借口來同長水分別,她想過讓長水恨自己,特別是在知道了長水已經失去了親愛的媽媽後,她想,也許她把事情說成是自己心甘情願地背叛,讓長水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到自己的身上,這樣可能多少會減輕他身上的重壓。

可是現在對上長水清明如水的目光,舒雅就知道,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這命運為他們布下的死路,長水注定了是要去麵對的,這樣也好,最起碼自己可以用真心同他告別。

 

舒雅飽含著深情回望著長水,她伸手輕撫長水瘦削的臉頰說:“你瘦了。”

然後便滾下淚來,哽咽地說:“對不起,你剛剛失去了母親,而我,卻隻能在你的新傷上麵再添一道傷!”

透過淚水她看到長水的臉上像是有什麽東西裂開了,恐懼沿著縫隙慢慢流出來。隻聽了舒雅的這一句話,長水的心便沉到了穀底,雖然他仍然不知道是為什麽,可是舒雅要離他而去竟是事實!

他心中慌亂,深深的恐懼讓他發抖,他勉強控製著自己不摔倒,努力聽舒雅下麵的話,“之前跟你說的我父親的事情,之所以能夠解決,是因為我請求了李建軍,讓他的父親幫忙。可是李副部長是不會隨便幫助一個資本家的,所以李建軍就把我說成了他的未婚妻。我的爸爸因為這樣的姻親關係而得以保全,而我,也要為此付出我婚姻的代價。”

長水的腦子裏刮著旋風,他在舒雅的描述中抓住了兩個字,“交易”!舒雅用她自己換了她爸爸的命!長水不敢相信,今時今日,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而且就在他們的身上。他想起一個月前在方家,舒雅曾抱著自己哭得哀傷欲絕,原來那是因為要與他告別!

長水的心被撕裂了,可憐的舒雅,可憐的自己,還有他們可憐的愛情!在這冰冷的現實麵前,全都碰得粉碎!他望著流著淚的舒雅,試圖伸出手去給她拭淚,可是舒雅的手先到了他的眼前,她輕輕地為他擦拭那正源源不斷滾下來的淚水。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絕望地問:“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可以去找李建軍,跟他說明白,相信李建軍他會——”

舒雅痛苦地搖著頭,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他說:“沒用的,李建軍他何嚐不知道,可是這件事他作不得主。這場交易已經完成了,我又怎麽能不付出應有的代價!”

說完她靠在長水的胸前,痛哭失聲,“沒有任何辦法了!所有的路都已經堵死了!長水,我們今生無望了!”

長水這時痛徹心扉,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命運向他亮出了獠牙,它要撲過來吞噬他們。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卻是空的。舒雅從他懷裏抬起頭,他們兩兩相望,半晌,長水才咬著牙,顫抖著嘴唇說:“這是徹頭徹尾的政治綁架!我不甘心!”

舒雅流著淚笑了,她說:“不是政治的綁架,這是命運的綁架。我也不甘心!可這就是我們的命啊!長水,我愛你!海枯石爛,至死不渝!許我個來生吧,願來生我們可以再相逢,讓我好好陪你從頭走一世。”

長水看著舒雅淒美的笑,低頭忘情地吻上了她的唇,和著淚,這訣別之吻,苦澀,辛酸。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望著失了神的舒雅,喃喃地說:“真的有來生嗎?來生還會有你和我嗎?”

舒雅死死地咬住唇,點頭,然後她用破碎的聲音說:“相信吧,隻有相信來生,我們才能活過今生!長水,再給我吹一次蕭好嗎?讓我在簫聲中離開你,讓這曲折婉轉的聲音陪伴我過這剩下的人生。”

長水閉了一下眼,深吸了口氣說:“好!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回去拿蕭。”說完,他放開舒雅的手,轉身走了。

舒雅慢慢收回了自己停在空氣裏的手指,那上麵還存留著長水的溫度。她把手伸向陽光,看著燦爛的光線在指縫之間跳躍,春天來了,萬物複蘇,陽光也溫暖了,生命還是如此的蓬勃,而她的心卻死了。

 

等長水拿了蕭再回來的時候,舒雅已經走了。站在空無一人的小樹林裏,長水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舒雅不想和他當麵分離,所以選擇一個人先走,他仿佛看到了舒雅離去時悲傷的背影。

他拿起了蕭,放到唇邊吹了起來。一曲接一曲,嗚嗚咽咽的簫聲在樹林裏整整回響了一個晚上。他生緣會更難期,一曲長蕭,與君永訣!

 

這天的整個下午張韜和扶林都在到處找長水,上午上完課後,張韜本來是要約長水一起去吃飯的,可是一轉眼長水就不見了。他怕出事,就趕快去找了扶林,他們兩個去了新聞係,找方舒雅的同學問,可是他們都說沒看見韓長水。

扶林和張韜這才放下心,想著隻要長水還沒見到方舒雅,那麽他也許就還不會知道,應該還不至於出事。扶林隻是疑惑,怎麽這次長水並沒迫不及待地去找方舒雅呢?

直到了晚上,張韜等到很晚時還沒見長水回來,他就知道恐怕還是出了事,他擔心得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天剛亮,就起來想出去會上扶林一起去找長水。正當他穿好了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宿舍門被拉開了,長水手裏拿著蕭,失魂落魄地走了進來,之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張韜嚇得夠嗆,忙喊起了室友黃平和於軍,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長水抬到了床上,張韜一摸他的額頭滾燙,知道他發燒了。他讓於軍他們看著長水,自己跑出去找扶林想辦法。

 

長水病了整整一個星期。扶林和張韜找來了校醫,開了藥幫他退了燒,之後他就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等到意識清醒過來以後,仍然是不言不語,隻是躺在那裏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天花板。

扶林看到他這個樣子急得跳腳,在他身邊不停地說些寬慰的話,有時候也會提到方舒雅,說為了這樣的一個女人根本不值得傷心。可是不管他說什麽,長水都沒有反應,他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似的,他的雙眼總是迷茫的,扶林感覺長水的內心好像是空了,他的精神也好像不存在在這個世界裏了。張韜和扶林實在沒了辦法,隻好輪流守著他。

 

長水的心確實是空了,短短的一個月裏,他失去了母親,父親和溫暖的家,現在他又失去了舒雅。他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全部理由都沒有了。他懸在了半空中,環顧著周圍的一切,除了殘忍,醜陋,就是冰冷。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溫和的,與人為善的孩子,他從沒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可是這並不能成為他躲開悲劇的理由。命運對人生的捉弄是如此的隨機,躲不開也逃不掉。

長水一直都不是個樂觀主義者,他對人生有悲劇的預估,所以他每次遇到過不去的坎兒,都會首先選擇接受然後再慢慢地讓自己消化,因為除此沒有第二條路可以活。

可是這次,這個月,他邁不過去了。他回過頭來問自己,為什麽要活?這世上還有什麽好值得他留戀的?答案是沒有。既然如此,那也就沒有必要再去接受或是曲折了自己向這個俗世低頭了。

他總是聽見耳邊有一個魔鬼的聲音在對他說:“這個世上的人都包藏禍心,從來就沒有什麽正確的路是給你走的。命運早早晚晚都要置你於死地,你活著,除了看著世間上這醜陋的表演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這讓長水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確切不想活下去了的想法,因為世間的可惡,為了活著而掙紮變得如此可笑,所以也許死了,放棄了這個滿載欲求的身體,反而能讓靈魂得到解脫也未可知。

 

在之後的一個星期裏他幾乎是不吃不喝,隻是靜靜地躺著。扶林他們隻能每天強迫他多少吃一點粥或是喝一點水。扶林看到這樣下去也實在不是個辦法,這才終於去找了一趟方舒雅。

舒雅在長水病了兩天後就聽說了消息,她心痛如絞,曾跑到長水的宿舍樓下攔過扶林,托扶林給長水帶藥,還想詳細打聽長水的情況,可是扶林對她不理不睬,她的藥也沒有拿。

舒雅當時沒有辦法,隻好去找劉瑩,向她側麵打聽長水的病,並把藥都給了劉瑩,含著淚請求她一定要幫忙帶給長水,劉瑩本來也不屑舒雅的所作所為,但是看她好像對長水還有幾分舊情,便心軟答應了。她拿了藥給扶林,提到了方舒雅,扶林還把她好一通責怪,讓她今後不要再理會這個女人了。

然而現在,扶林看著毫無生氣的長水,卻隻好托劉瑩再約了舒雅出來。他見到舒雅也沒有別的話,直截了當地說:“長水如今好像沒有什麽求生的心了,這是你害得他,你看要怎麽樣才能挽回!”

舒雅低著頭沉默良久,然後抬起頭來堅定地對扶林說:“麻煩你去告訴長水,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如論如何都要活下去,隻當是為了我,為了讓方舒雅此生不因此而背上靈魂的重壓,我們今生雖然不能在一起,但我不會與他相忘於江湖的。’”

扶林死死地瞪著舒雅,哼了一聲說:“你真狠!我總算明白為什麽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了。方舒雅,你不配讓韓長水這樣幹淨的人記你一輩子!”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雅咬了咬牙也轉身離去,她自己都不覺得,轉身的那一刻,她已經淚流滿麵了。她並不計較扶林說她什麽,因為她知道,她的話長水會懂得。她要用自己的愛牽絆住長水,把他拉回人間,給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扶林雖然恨舒雅,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舒雅的這些話對長水一定有用。所以他回去後,還是在床頭對長水轉訴了舒雅的話。果然,多日以來對任何事都沒有反應的長水,眼睛動了動,然後慢慢地流出了淚水。堅強如扶林這時也忍不住哭了,可憐的長水,要為了一個背叛了自己的女人而活下去!

扶林握著他的手說:“長水,我知道你心裏苦,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都還年輕,還有希望!你不必計較一時的得失,也許十年後,你再回頭看現在,便會很容易就釋然的。這不過就是人生中的小小起伏,都會過去的。”

長水扭頭看了看扶林,他知道,這個世界在他的眼裏和在扶林的眼裏早就大不相同了。他希望扶林永遠都是一個戰士,在人生的鬥牛場上,可以一直都做那個勝利的鬥牛士,而不像自己,本來也曾披掛上陣,要執牛耳,可是最終卻成了倒在血槽裏的那頭牛。

在勝者贏得歡呼的時候,這世界的陽光都在為他照耀。而脖子上插著尖刀的牛卻隻有死路一條,同樣的太陽,同樣的歡呼,在牛的眼睛裏這就成了灼燒著的末日瘋狂。

長水閉上了眼睛,他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一會兒了,舒雅已經給了他活著的理由,同這個俗世的搏鬥還要繼續,哪怕是徒勞,但好在可以讓她知道他還活著。長水睡著了,他去夢裏同那個一直跟著他的魔鬼說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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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浮雲馳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寫寫歲月' 的評論 : 沒錯,死這個念頭一般都是瞬間的,是想不計後果的解脫,大多數人一個轉念後就會放棄,身體的力量會驅使人繼續活下去,我覺得人有生本能也有死本能,二者相較生的欲望更大些。
寫寫歲月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浮雲馳' 的評論 :因為人性是貪生怕死的,充滿對未知的死亡的恐懼 。人沒有權利選擇自己何時出生,卻可以選擇自己死亡時間。苟活容易,但選擇死亡,需要比活下去更大的勇氣。
浮雲馳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寫寫歲月' 的評論 : 勇氣不容易有啊,好在人的天性還是戀生的
寫寫歲月 回複 悄悄話 可憐的長水倍受雙重打擊…那個時代的人都很重感情!不管怎樣,都有給自己堅強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文字功底深厚寫的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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