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微信,發現發小兒貼了新的工作環境照片,才知她工作的大學,也是我們長大的校園搬遷了,搬到了另一個城市的大學城。
我心裏頓時好失落。我從6歲到18歲生活在那裏。上大學後,父母也因為工作調動舉家遷至另一城市。我自己求學就業安家輾轉數城數地,因此再也沒能回去看看那個經常出現在我夢裏的地方。而現在舊校址即將被拆,也就是說,我將隻能永遠把它擱到心裏,塵封在記憶裏。
在70,80年代噪雜喧囂的小城,那是一片綠蔭掩映,學術氛圍濃厚的文化樂園精神淨土。學校裏不乏海內外名校畢業的因為曾經的右派帽子而委身於小城的學術大師們。不管是誰家,小小的兩居室裏,都是一樣樣的簡陋的家具,簡單的飯食,但滿滿的書架,四處堆放的書籍。小朋友來我家,或者我去他們家,最常做的事兒就是抽一本自家沒有的書,說一聲改天還你。所以身囿小城,但早已通過書籍了解了世界的精彩。我愛旅遊也是那時候埋下的種子,比如上小學時讀的儒勒凡爾納的《海底兩萬裏》《格蘭特船長的兒女》《神秘島》《地心曆險記》等等,讓我整日想著要好好念書,飛得遠遠,去看看外麵世界的樣子。記得每周末在圖書館前的小廣場都有給師生的露天電影,我和小夥伴們早早地拿著小馬紮去占位置。《地道戰》《小街》《巴山夜雨》,《佐羅》,《老槍》,《簡愛》,《追捕》,《葉塞尼亞》《賣花姑娘》《基督山伯爵》《雁南飛》《大篷車》《巴黎聖母院》《人世間》。。。。。。經常是看不到結尾就靠在父母身上睡得呼呼的,然後睡眼惺忪,難受得要命走回家去。
還有周末和暑假,一個人或者和小朋友們在校園裏晃蕩,一個施工用的沙堆能讓我們玩半天,挖窯洞,修棧橋,玩得滿頭大汗跑回家看《尼爾斯騎鵝旅行記》《花仙子》《米老鼠和唐老鴨》,且不忘從路邊一叢叢的地雷花裏摘兩朵,放手心上當仙女,或者掛耳朵上當耳環;同學的爸爸教生物,帶著我們捉青蛙,逮蝴蝶,養蠶,用乙醚麻醉小白鼠,一片樹葉,一條小蟲都能引起我們好大的興趣。那些年,我們丈量了校園的每一寸土地,上過每一個教學樓頂,清清楚楚地記得每個花壇裏的花:夜來香,丁香,紫薇,美人蕉,還有漫天的柳絮,夏日呱噪著蟬聲的鑽天楊。。。我總是摘很多,夾在書裏麵。等到上初中,最愛做的事是周末及夏天傍晚,一個人爬到分隔校園和河西村郊的厚土城牆上,看夕陽,看河西農家的炊煙,隨濃濃的泡桐花香嫋嫋升起,散在夕陽餘暉裏,再點綴上一樹樹錯落有致的淺紫泡桐花,就是一副淡彩水墨畫。。。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直到天黑,回家後被老媽一頓狂批,說一個女娃,到處亂跑不知道危險。。。但那樣的暖春初夏,至今經常出現在我的夢境裏。
提到那土城牆,從河西那邊找的話,牆根下有很多暗道。記得那年初二,我和班裏幾個男生琢磨找個地方冒險,我就推薦了那地道,雖然我從未去過。我們一行5人,隻有一個手電,去探險。洞口非常小,得趴在地上爬進去。現在是老警察的老安是第一個進去的,他屁股撅老高,使勁把自己塞進那個小洞,我們都狂笑,所以我堅持最後一個進,不想讓男生笑話我的狼狽樣子。進去倒是寬敞起來,全是磚結構,有很多暗道。其中一個我們叫“小鴿(個)子”的男生說,我們就一直順右走,遇岔道就右拐,這樣出來時一直左拐,就不會迷路。我們就讓他領頭,我緊跟其後。記得我很緊張,但不願意說自己害怕,時隔30多年,依然清楚記得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嗡嗡嗡!估計大家都害怕,因為我們都不說話,就在地道裏鑽來鑽去。突然砰的一聲,手電滅了,眼前一片漆黑!我一探手,沒摸著鴿子!“鴿子不見了!”我們幾人不敢動,大聲喊“鴿子”幾聲之後,鴿子說我在這兒呢,他把手電一打,我們才發現,前麵地上是個洞,他掉下去了!好在洞不深,我們把他拉出來,鴿子臉上全是血,在手電光下那個恐怖啊。這下子沒人逞能了,趕緊回撤!再從那個洞口爬出來發現鴿子的鼻子和嘴腫得啊!後來聽說他回家後還又被父母抽了一頓。可憐的娃,那時候都皮實,也沒去醫院啥的。鴿子後來的鼻梁一直是塌的,當年摔得。也因為那個經曆,俺對進洞穴地道這一類黑乎乎又封閉的地方有心理陰影,不再涉及。
扯遠了,扯出校園了。隻是那個土城牆留下太多美好的童年少年回憶。有時候和小夥伴們上城牆,大家就說,那是當年打仗攻城的地方,一定死了不少人,於是又七嘴八舌編些鬼故事出來,互相嚇唬。
再後來的89年,我從家屬樓穿過長長的學生宿舍區去學生食堂打開水,買饅頭。會看到鋪天蓋地的大字報,總忍不住駐足看大學生們文采飛揚的詩詞和戰鬥檄文。
也有高中時的暑假,關係曖昧的男同學來找我。怕撞到鄰居或父母的同事,我們就保持著一兩尺的距離,在校園裏走,我介紹每個建築,介紹每棵樹木,帶他看我曾經發現了無數隻蝙蝠的小屋。。。好像那是我的校園。
發小給我發了一張我曾經住了好些年的家屬樓照片,看起來非常破舊了。我家就在那個一層臨著路口的那個,照片上能看到窗戶,我似乎看到當年那個利利索索的短發女生,戴個眼鏡,推著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出來,在一群晨練的大爺大媽身邊不減速,飛身而去。
哈哈哈哈 看來我們是同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