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翎
《紅樓夢》裏上百個丫鬟仆人中,數晴雯給人的印象深刻。她聰明美麗,風姿撩人,但她的結局卻讓人黯然神傷,心酸落淚。晴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在曹雪芹的筆下,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十足的悲劇性人物。
87版《紅樓夢》中,飾演晴雯的安雯,與命運多舛的“晴雯”相比,甚至悲劇色彩更濃厚一些。
現實生活中的安雯,本來是一個頗有才華的兩棲演員,既能唱,又能演:京劇師從名家張君秋,不用伴奏,張口就來,輕鬆跨越13個音調。她天賦極高,學什麽都很快,唱、念、做、打無一不通,刀馬、花旦、青衣無一不曉,被張君秋稱為“50年難得一遇的人才”。
在紅樓夢劇組裏,她也是最有靈性的,拍戲一條就過,從不讓王扶林導演操心。特別是拍“晴雯撕扇”那出戲,一氣嗬成,而且撕得那麽經典唯美,撩人心扉,令人拍案叫絕,讚歎不已。再看新版《紅樓夢》裏楊冪的表演,簡直慘不忍睹,大倒胃口。
王扶林導演最滿意的演員就是安雯,他說,“飾演晴雯的安雯,是劇組最會演戲的演員,沒有之一。”
戲裏,晴雯伶牙俐齒,戲外,安雯口才極佳。這樣一個才貌俱佳的可人兒,一個偶然的機會,卻被一個“大蔫瓜”盯上了。這個大蔫瓜是比安雯大13歲的作曲家蘇越,就是寫出了杭天琪與胡月爭相傳唱的《黃土高坡》的那位其貌不揚的油膩大叔,《血染的風采》也是他寫的。
蘇越,雖然長得像個老實巴交的老農,但他很有才華,膽子也很大,俗稱“蔫大膽”,蔫蔫的,悶悶的,不聲不響地去做別人不敢做,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情。
比如,對一見鍾情的晴雯展開了“裸奔”式的追求,沒有前奏,沒有過渡,沒有花前月下,沒有卿卿我我,就是直接衝到晴雯麵前,自我介紹,以至於晴雯開始還頗不以為然,問他,你誰呀?
之後,就是打電話,邀請晴雯吃飯,聚餐,看電影什麽的。整個過程,沒有一點浪漫的情調可言。
偏偏他遇到的美晴雯就吃這一套,不重外表重才華,不重言談重表現,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讓老蘇越俘獲了她那顆年輕的芳心。
蘇越的蔫大膽的個性,幫助他獲得了奇異的愛情,也推著他滑入了深深的泥坑。
婚前婚後,他對安雯好得出了奇,連內衣褲都替安雯洗,一洗洗了23年。此外,買了好東西舍不得吃,看著安雯吃飽喝足,他再打掃殘羹剩飯。在重大原則問題上也不講原則,比如,安雯說生小孩受罪,不要小孩,他竟滿口答應,婦唱夫隨。
他本來是搞作曲的,卻鬥膽去投資影視,結果遭遇了滑鐵盧。為了堵住巨額欠款的大窟窿,他竟想通過一個詐騙合同圈錢,被對方告上法庭,判了無期徒行。
一夜之間,安雯從著名作曲家的夫人,摔成了階下囚的老婆。落差之大,讓安雯震驚之餘,痛不欲生。
沒辦法,為了給愛人蘇越減刑,必須複出,為蘇越還債。從那以後,安雯開始寫書,唱歌,演劇,甚至到夜總會賣唱,隻為早點把債還上,好讓蘇越快點出獄。安雯說,這是給那“喝了蜜”的23年一個交代,也是對過去23年愛情的一個反哺。一個多麽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美晴雯!
在長達9年的時間裏,安雯為蘇越還債1100萬,換得蘇越從無期徒刑減為15年的有期徒刑。眼看著曙光微現,再熬幾年蘇越就出獄了,誰知晴天一聲霹靂,蘇越患上了晚期膽囊癌,生命進入了極速的倒計時。到了這個地步,晴雯才被允許在醫院裏陪伴蘇越渡過最後的時光。
她心酸地質問蘇越,我在外麵苦苦地等著你,你為什麽不珍惜自己,為什麽把自己的身體糟蹋成這樣?蘇越半晌說不出話,最後,隻吐出三個字“不開心”。
“不開心”隻是一個方麵吧,影響身體健康的既有精神的因素,也有物質的因素。監獄裏的飯哪是那麽好吃的?
蘇越在監獄裏,還寫了幾首曲子,當魯豫放給安雯聽時,她有些不好意思,說這沒反映出蘇越的水平,換句話說,就是寫得不好。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聽出曲子不怎麽樣,跟他以前的作品簡直不能相比。
一個帶著鐐銬的沒有自由的靈魂,怎能寫出膾炙人口的樂曲?從他進監獄的那一刻起,他的藝術生命就已經結束了。
在安雯陪著他在醫院裏苦苦掙紮了26天之後,蘇越生物學意義上的生命,也完結了。安雯在蘇越去世的前兩天,也查出了重病,她不肯說出是什麽病,隻透露不能生氣不能著急,不能有情緒波動,隨時都可能犧牲。多麽悲催的現實!
2018年8月22日,蘇越去世,安雯發出了最後一篇動態:
“今生至此緣了,愛過無悔無求!永別了,蘇越!帶著我對你的愛好好地走吧……”
至此,一場現實版的“生死戀”悄然落幕。
好文一篇接一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