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滑冰、滑雪的季節。
冬天的烏魯木齊很冷,西公園裏的鑒湖在冰雪中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圍著湖的冰雕、燈展都美極了。每年入冬,當湖水凍上厚厚的冰,天然冰場吸引來很多滑冰的人,挺熱鬧。小時候,大人不讓去,我大著膽子偷偷往那兒跑,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地在冰上猛衝,旁邊有個人突然摔倒了,吧唧一下就橫在冰上,緊跟在他後麵的人來不及刹住,一道速滑冰刀就從他手上劃過,立刻鮮血淋漓。我站在那裏嚇呆了,回過神兒來立馬打道回府。
除了鑒湖,有些校園裏的操場澆上水也成了冰場,不擠,安全多了,沒有冰鞋的就拿兩塊木板,分別繞上兩道鐵絲,簡單地綁在腳上也能滑。更多的人是在冰上滑爬犁,常常是兩個小夥伴合作,一個坐在上麵,另一個拉著跑,有的男孩子誰也不求,自己帶上棉手套,兩隻手像船槳一樣在兩邊的冰上使勁往後一按,爬犁就往前竄,也玩得興高采烈。當然最方便也是每天都做的就是一邊走路一邊“出溜”,碰到有冰的路麵,前腿弓、後腿蹬地一下能溜出去老遠,真叫爽。冰天雪地的日子裏,很多的路都是這麽“走”的。
剛上學的那兩年,在滿是冰的馬路上,男生常扒在卡車的後麵不費力氣地被車帶著滑,看得我羨慕,有幾次,也有樣學樣地跟過去抓牢,聽著耳邊的風呼嘯而過,不一會兒就到學校了,很攢勁。老師們為扒車的事訓話的時候,眼睛凶巴巴地審視著男生們,從來沒注意到我在那兒偷著樂。後來有個小孩出了事,扒車被三令五申地嚴禁了,而且開始全民掃雪,車走的路上就再也沒有冰,人行道上有的地方還有些殘冰,還能斷斷續續地滑著走,算是撿漏的樂趣。
那時不讓撒鹽化雪、化冰,因為土地的鹽堿性已經很嚴重,但這些年居然允許了,我這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來。在美國,倒是每條街、人行道都撒鹽,甚至很多人家也在車道上撒,所以基本上見不到冰。孩子小的時候,學校就在附近,每天走路送她上學。一次大雪後,路上慕然出現一長溜的冰,哇,久違了!想都沒想就下意識地一腳踩上去,另一隻腳在後麵一用力,“哧溜”一下子就到了那頭。娃在一旁張著嘴驚奇又崇拜地眼冒小星星,卻把邊上一位老奶奶給驚得拍打著胸口直喘氣,臉色煞白。噢噢,抱歉!都大媽了,太不穩重嘍。
那年娃七歲,該學滑冰了,就給她報了個班,帶著院子裏的幾個孩兒一起學。腦子裏還存留著當年冰刀劃手的畫麵,擔心危險,尤其還有鄰居家的小孩,在課後練習的時候我就陪在冰上,老母雞般地護著他們練倒滑、展翅、劃圈打叉。不知是個性的原因還是由於我太緊張了,娃滑得小心翼翼,沒放開,竟然一直過了基礎七級都沒摔過跤,別的孩子在冰上甩開膀子都摔了上百回。娃自己很得意,美滋滋地說要繼續學自由滑,將來當個滑冰運動員。我一聽更緊張了,心裏迅速計算著在成為職業選手前我得投入多少,而且擔心她一直沒練到怎麽摔,這要萬一摔一下恐怕就會很嚴重,不是好事。
果然,第八級快結束的一堂課上,在學最後的原地旋轉時娃終於摔了一跤,“啪”的一聲就甩出去老遠,摔得不輕,連驚帶嚇地從場上下來,痛哭流涕地再也不肯滑了。不至於吧,當年我老人家可摔過不少回呢。趕緊又抱又揉,甜言蜜語、糖衣炮彈、胡蘿卜加大棒地好說歹說,甚至動用她的小夥伴一起勸——不是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嗎?可她小人家,嘴一噘、臉一繃,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還真沒轍:明明喜歡,怎麽會一跤就不幹了?為了哄她繼續滑,我讓她約同班的小朋友到滑冰場玩,結果幾個人躲在餐廳裏吃漢堡、喝冷飲,要不就坐在場外嘰嘰喳喳,對場裏熱火朝天的穿梭看都不看一眼,唯一吸引她們目光的是中場休息時的製冰車。我老人家無可奈何,隻得孤家寡人地自個兒在冰上一圈一圈地轉。
那就去滑雪吧。也報了班,幾次下來,一起學的小夥伴都陸陸續續地上了藍道,有的還迫不及待地跑去黑道,滿山滿穀地自由放飛。這下沒人做伴了,可她泰然處之,就安安心心地留在綠道上,不緊不慢地自得其樂。我陪著她在綠道的小緩坡上幹著急:這也實在太平、太沒挑戰了!娃呀,咱不上黑道,那個危險,咱隻試試藍道行不?你看那誰,還有誰誰誰不都在那邊嗎,人家還衝你招手呢!回我的依舊是繃著的小臉和使勁搖起的撥浪鼓。撥浪鼓搖了一年又一年,眼瞅著個頭兒越來越大,急得我直喘粗氣,臉上還強堆著笑,生怕人一撂挑子連綠道都不上了。
滑雪的確是件危險的事,常有救護車、擔架來把傷員拉走。有一次,遠遠地看見在黑道的山頭上有個身影有點奇怪,好像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兩條腿都一直保持著一前一後地在同一條直線上。怎麽做到的?等離得近了,噢,原來是個獨腿的殘疾人。另一條腿肯定是滑雪摔斷的!一打聽,果然。別的家長看得緊張,我倒不擔心,我家娃是不可能那麽“奮不顧身”的。
由於離滑雪場有一段距離,當天來回不過癮,就有熱心人組織住在滑雪場的度假村裏,每年聖誕節時,滿山遍野都是同胞,平時見著見不著的都匯聚在這一片白茫茫中。可數的幾個白人都是從歐洲來的,在美國沒有親戚,就也到山上來撒歡,此外也有少量印度人。總之都是無家可歸、有家難回的一根藤上的瓜,美國人都乖乖地在家裏享受親情。度假村裏最少有一頓或兩頓隆重的大餐,有點像郵輪上的晚宴,正是盛裝打扮的好機會,平時沒場合穿戴的裙子、首飾,這會兒就一股腦地都招呼到身上。席間,炊金饌玉、觥籌交錯,老中、小中們湊在一起安享佳節之樂。
就這樣在度假村混吃混喝了幾年,每天滑雪的時間比以前長多了,娃還是安然地待在綠道,在平緩的坡上波瀾不驚。一次次賠著笑臉、察言觀色地請大小姐移步藍道,撥浪鼓就一次次地搖。唉,已經不由娘了,愛咋的咋的吧,那年我一賭氣把自己的票給退了,隻管拎著做串珠的工具箱鑽進度假村的屋子裏,窗戶正好對著山上的藍道,看著別人家的娃在縱情地翱翔,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悶悶不樂地坐到桌子旁,專心穿珠子。過了一陣兒,扭頭看向窗外,咦?藍道上有個粉色的小身影,戴著粉色的頭盔、粉色的眼鏡,這身打扮怎麽這麽眼熟?使勁揉揉眼,再盯著看,身影越來越近了,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得讓我揪起了心:滑得稍微慢了點,可還是順順利利地下來了......
我喜極而泣,五六年了,娃終於想通了、膽大了!嘿嘿,還不算大,但是可以了,藍道是我給她定的目標。忽然靈光一閃,一個設計就出現在腦海中,迅速地挑出藍珠子、白珠子、銀珠子,把山坡上、滑雪道上童話般的顏色都穿成了串,起名叫作“冬天裏的藍”,英文名“Go Blue”。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滿心歡喜地戴著它四處招搖,學校裏、單位裏、晚會上,都讓它藍個遍,還跑去聽了場高雅音樂會,一時間獲讚無數,嘚瑟中的我就是那個心裏美美的大蘿卜。
後來暗想,是不是我沒在旁邊,她就願意去嚐試?那我還是繼續退居二線吧,看她能走多遠。盡管這樣一來自己就沒有上藍道的機會了,算是一個遺憾,但人生哪會樣樣圓滿。在我的定義中,能上藍道才叫會滑雪:還算安全,也有挑戰,當年我在烏魯木齊南山滑過的那幾個坡都隻能算綠道。
二十多年前的南山滑雪場其實是新疆滑雪隊的運動訓練場,但沒有索道和纜車,運動員們多數時間去吉林訓練,所以場地空著,對外開放。我們一行人扛著雪橇艱難地往上爬,腳上的滑雪靴不會打彎,一踩一抬都像變形金剛,花兩個小時渾身是汗地爬上去,一分鍾就“出溜”下來,眼見著一番努力瞬間就如東流水。等再費勁爬上去,想想剛才的艱辛,實在舍不得這麽快就下去,幹脆,坐在山頭上不滑了,就這樣高高在上!天上有層淡淡的雲,把天空籠罩成朦朦朧朧的淺藍色,顯得虛無縹緲,四周大大小小的群山白雪皚皚,宛如雪域仙山。在這片完美無痕的仙境裏,我們就隻敢在腳下的這座山上霍霍,頭頂的太陽從薄雲的間隙鑽出來,似乎比平時離得近一些,灑下的陽光比山外要暖和。
可惜,山裏的太陽落得早,轉眼就看不見了,天色立刻暗下來,也迅速變冷。匆忙滑下山,趕到山下的食堂裏,熱氣騰騰的熏馬肉抓飯別有一番山肴風味,還有濃香的奶茶。就衝這,下次還來扛著滑雪板爬雪坡!
南山滑雪場前些年已經裝上了纜車,現在的人們真享福。
據說新冠病毒不怕冷,那就讓它在外邊凍著,我躲著。這兩個冬天沒出門,躲在屋裏上網、看視頻。新疆那邊,有的村子裏潑上水澆成了溜冰場,大人小孩樂嗬嗬地在冰上摔著跤。滑雪也跟著熱鬧,好幾十個滑雪場分布在烏魯木齊、伊犁,以及號稱滑雪發源地的阿勒泰。山坡上,那些揚起陣陣飛雪的,除了滑雪板、滑雪圈、雪地摩托,還有駿馬拉著跑的雪橇。那是我從小就盼著坐的馬蹄聲聲、鈴兒叮當響的雪橇啊......
各位,玩好!
2022年1月13日
最美雪鄉- 禾木喀納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FmgFxmPQ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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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木齊以前全民掃雪的時候,隻要雪一停就交通管製,幾個小時之內不能開車,一上班就開始掃雪剁冰。在掃雪之前,路上還是滑的,如果撒鹽,就沒有這個空擋了。我有時候盯著一點鑽牛角尖,謝謝解惑:)
路上撒鹽不僅使土地鹽堿化,也會腐蝕路上奔跑的汽車。但與不斷因道滑而導致車禍而言,隻能兩害相比取其輕。
天山是一條很長的山脈,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名字。我在文章裏寫的南山就是天山在烏魯木齊南部的一段,這一段也由很多山組成。現在南山一帶有好幾家滑雪場,其中絲路滑雪場排在全國前三,有專業滑道。這些個滑雪場都把我弄糊塗了,搞不清我當年去的到底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