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子弟美國老

 

這是一個天氣睛朗的冬天下午，陽光明媚，沒有風又不是很冷，緩緩走在美國東北部一個郊區小鎮的步道上，思想著我的姥姥與昔日的西安。

前些天看一個YouTube美食視頻，美食博主是西安人，到河南開封錄視頻，視頻中有一種夾有肉末的燒餅，讓我想起童年時姥姥領表妹和我在西安民樂園吃的相似的油餅。那種餅油油的酥酥的，夾有少量的肉末，是童年記憶中的美味之一。

我父親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陝北做水利水電工程，我母親在西安一家大型國企工作。我從小在姥姥家長大，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我又哭鬧不願去母親單位的幼兒園，就接著住在姥姥家。

姥爺姥姥家在西安西三路一個小巷的盡頭的一個小院裏。小院裏有兩個家庭，除了姥姥家，另一家姓劉，我稱他們劉姥姥家。小院有倆棵蘋果樹，一棵是紅國光蘋果，另一棵是黃香蕉蘋果，還有一棵香椿樹。小院的牆那邊是西安實驗小學。到了上學的年齡，二舅想辦法讓我和二舅的女兒我的表妹一起在實驗小學入學。二舅在西安市新城區商業局工作，新城區商業局當時就在西三路。西三路不長，從街的一頭出去，一邊有一個臘牛羊肉店和菜店，另一邊是一個食品店;從街的另一頭出去，一邊是一個政府單位，我不記得具體名稱了，另一邊就是西安市實驗小學，這所小學曾經是而且現在仍是西安最好的小學之一。當時憑戶口簿就近入學，所以學區房不是近些年的新發明，有很長的時間了。西三路上除了新城區商業局還有另外一個單位，隻是我不記得名字了，有一家糧店，再有就是幾條居民巷子，姥姥家就在其中一個巷子裏。

姥姥姥爺一共有三個兒子倆個女兒，姥姥一生沒有工作作過，除了養育五個兒女，又幫忙帶大一個外孫女－就是我，一個孫女－二舅的女兒，一個孫子－二舅的兒子。

我在實驗小學上完小學二年級，母親接我與她住在她單位的家屬區，把我轉到她單位的職工子弟小學。單位在西安東郊，從西安交大正門前的那條路再往東。現在覺得從母親單位到市區西三路很近，但是當年以自行車為交通工具，覺得距離很遠的。到升初中時我提出想去市區中學讀書，不想在職工子弟中學讀書，二舅幫忙讓我進入西安市四中，又住在西三路姥姥家。姥爺己於多年前故去，我與姥姥住在一間房裏，三舅與三妗住在另一間。這初中兩年我從兒童開始成長為少女，記得一個溫暖的春天夜晚，我在院子坐著，空中飄來一陣音樂，我覺得太好聽了，莫名地覺得這個夜晚太美好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想法和感受。有時在清朗的中午，在小院中看蘭天白雲，聽飛機遙遠的聲音。到我上初中的時候姥姥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她有哮喘病，冬天尤其難過。在我初二的時候，姥姥過世了。我仍然留在四中上學，但是搬回父母單位的家，每天坐公交車上下學。父親這時也輾轉從陝北調回西安工作。

姥姥一生沒有工作，但在家庭中她是一個強勢的人，三妗曾經感慨姥姥生命中最後幾年不像曾經的那樣精明強幹了。姥姥去世後的一些年我想起她就覺得悲傷。後來漸漸地想起姥姥就想起那些在小院的時光，酥油餅…想寫一篇文章紀念她，竟然發現我並不真正了解她，文章竟然寫成了我與姥姥在一起的時光的記憶與感受。

如今民樂園已經拆除重建了，西三路整條街都拆掉重建了，姥姥家的小巷小院蘋果樹香椿樹也都消失了。幾年前年我趁探望父母之際去實驗小學看了一下，除了一進校門的小紅樓是我上小學時的建築，整個學校已經重建了。

套用一下京劇戲詞：少年子弟江湖老，紅粉佳人兩鬢斑。當年那個在西安西三路長大的小女孩如今在美國養大兩個孩子也已經兩鬢斑了。帶著溫暖的記憶，姥姥仍在存在於我的思念中。

 

12/4/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