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一直要想為自己的勇敢和冒險精神配以新貌, 於是在過完狗年春節後,頂著個爆炸頭, 揚著自信的笑,在橫跨太平洋之後,又豪邁地登上了橫跨大西洋,機艙裏幾乎沒有亞洲人駛向歐洲腹地的飛機。 記起小時候 她與弟弟暢想未來時,有過“最向往的是流淌著華爾茲音樂和多瑙河國家”這樣的奇談怪論,難道是這一幕的預言?如今值得媽媽安慰的奇談怪論升級版是這樣的: “ 假如有去外星球的飛船,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登艙”。
歐洲大陸被Alps阿爾卑斯山脈,Pyrenees 比利牛斯山脈以及意大利的Apennine 亞平寧山脈等高山分割成一塊塊區域。在歐洲這些被高山分隔開的地區形成了不同的民族,不同的語言,不同的國家,如意大利和德國被阿爾卑斯山脈分隔開,西班牙和法國被比利牛斯山脈分隔開。這與並沒有被高山分隔開的核心區域中國則相反。這也決定了思想在歐洲可以被隔離開來 獨特地發展和進步,可以有不同的特色 因而應對不同的危機。
這裏最大的阿爾卑斯山脈周圍點綴著清澈動人的湖畔和雄渾壯麗的雪峰, 這些震撼人心的人間仙境裏產生那麽多偉大的詩人、音樂家和思想家因而古典音樂、古典哲學顯得那麽和諧統一,水到渠成。 盡管地中海的溫暖濕潤造就了 文藝複興起源的羅馬城邦國家,但仰望星空的希臘深邃眼光在18世紀就轉移到了高山湖泊仙境的Celtic文化地區,敏第一次攀山入林就深深為之打動和震撼。無論是阿爾卑斯山間還是黑森林裏,高大雲杉,鬆樹,橡樹, 樅樹、砂石小道和遠處教堂悠揚的鍾聲會把人溫柔地帶入童話世界。這裏湧現過幾波的思想和文藝巨人, 如Friedrich Hoelderlin (1770-1843)海德格爾 , 與瓦格納, 尼采 等由於“荷爾德林的文藝複興”而逐漸形成的一股反理性、反啟蒙運動、尋求原本的有機整體性的浪漫思潮,這些或多或少與希特勒的上台有某種關聯。德國人崇尚不平凡,崇尚不離曆史源頭的理性的探討,而且,這理性必須引起精神上的激蕩,必須放出奪目的神性光彩,否則不會被看作傑作。不僅謝林、黑格爾是這樣,叔本華、尼采是這樣,就是康德的“批判”,尤其是後兩個批判,也是如此。他們很多人最後都接近瘋癲發狂。荷爾德林之所以打動了當代德國,就是因為他的深邃思想在古希臘與大自然的諧蕩中放射出了“令人神往的美”。而他的瘋狂,就如其他的天才一般是為他們抹上了最後的神秘和解釋。他發瘋前寫的詩天才橫溢,充滿了對人生、愛情、曆史、神靈和哲理的激情。而瘋狂後風格迥異。反而是洗盡鉛華、返樸歸真了,如王維的晚年詩一樣的天然純真,且大多以季節(Jahrszeit)為題。敏的爺爺喜歡王維 ,陶淵明,喜歡“鬆下問童子”這樣的詩句,並且可以用鉛筆幾筆畫出其意境, 本心是道家的 是Hoelderlin的, 這裏竟然有著奇妙的中西不謀而合。一個世紀後,Georg Trakl特拉克爾, Stefan Zweig 茨威格, Rainer Maria Rilke裏爾克,Wittgenstein 維特根斯坦 這些同時代(一戰前後)的下一波偉人並沒有被寫在包括他自己在內的 Zweig 的《人類群星閃耀時》(“Sternstunden der Menschheit”)裏麵 但絕對值得添加在如果存在的續集裏。1914年11月,年僅27歲的特拉克爾,Georg Trakl, 由於服用過量的可卡因導致心髒麻痹而死。令人唏噓的是,幾個月前,他和裏爾克等人各自得到著名哲學家維特根斯坦兩萬克朗的讚助,朋友陪他去銀行提款,半路上他毒癮發作,渾身冷汗跑開了。 與特拉克爾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薩爾茨堡並非茨威格Zweig 的故鄉,他卻對這客居之地一往情深。1919年到1934年,恰逢一戰與二戰之間相對和平的年代,薩城優雅寧靜自由的環境,為茨威格生活和藝術創作提供了溫床。
德國的自然風光就要數這西南的山區最好,北部一馬平川而已。但南邊瑞士的風光更美。過境不遠,就是美麗的孕育了傑出的萊茵河, 藍色的,夾雜著山間雪白的浪花。蘇黎世湖、盧塞恩湖和大大小小的山間湖泊的清澈、幽深、碧藍的水都是從這些河來,倚偎著阿爾卑斯山的雄偉挺拔,令人癡迷傾倒。盧塞恩湖(“四林地湖”)的一個叫“威磯子” Weggis (Lucern 附近) 的地方,湖邊一棵大橡樹下有一塊銅牌,上邊刻道:“馬克·吐溫說:‘威磯子是我生活過的最迷人的地方。Twain fell for the small town of Weggis, near Lucerne. “I believe that this place [Weggis] is the loveliest in the world, and the most satisfactory. The scenery is beyond comparison beautiful”祖國西南山水也有這麽美,所以出過李白,蘇軾,沈從文和黃永玉, 可沒有容忍哲學家, 藝術家, 思想家的土壤,沒有支持他們建立理論的環境, 所以終歸沒有留下Celtic 凱爾特人文化的璀璨。
德國的主流意識形態當代好像正在順應全球化的功利主義與經驗主義。但是,德國文化的創造活力卻並未在其中得其所哉。二戰終於把德語人的超人情節打下去了,不少德語城市曾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追仿美國,結果城邊建了一批現代化的高層建築,實在大煞風景。法國巴黎城的設計師則要高明不少,不允許這類暴發戶式的建築玷汙巴黎的高貴身份, 隻在過了塞納河的西北邊遠處建一個現代高層建築區La Défense,可以讓巴黎人過一把紐約癮。因為二戰的失敗,近代的德語哲學家從超人大都轉向了社會主義者傾向 比如Durrenmatt, Hermann Hess
在通常的近鄰競爭中,德國的一座城堡似乎勝出,這就是坐落在德國南端菲森的新天鵝城堡(Neuschwanstein, Schwangau and Füssen in the Allgäu)。這座城堡獨特地將天鵝與建築巧妙地結合,顯得尤為壯觀。有趣的是歐洲人喜歡豐腴的天鵝如文藝複興裏豐滿的女性們,而在中國隻有骨感極強而無性感圓潤曲線的丹頂鶴被視為“仙”品。巴伐利亞的國王路德維希二世在19世紀後半葉構思並開始建造這座夢中之城,盡管曆時十七年(1869-1886),它仍未得到完工。此國王如李後主般,對藝術有著深厚的熱愛,特別沉迷於瓦格納的音樂作品。
新天鵝城堡建於山腰,四周群山環抱,下方則有兩湖相伴。透過城堡的窗戶,宛如畫中仙景,令人目不暇接。路德維希以他國王的財力,浪漫的構思要使它成為一個夢幻般的藝術品,傾注了巨資與心血。城堡內部的設計靈感來源於瓦格納的歌劇或古希臘羅馬的浪漫故事。但這位王者因沉迷於建設而被權力機構罷黜,他便孤寂地在此度過餘生,每天獨賞這“無限江山”。城堡內部裝飾著天鵝的圖案,甚至在顯眼之處放置了一隻陶瓷的白天鵝。無論如何,路德維希無疑視自己為超凡脫俗的“天鵝之君”,最擔憂的就是城堡被世俗之人所玷汙。然而,他不幸早逝,城堡不久便向公眾開放,成為世界著名的旅遊勝地。所以即使是帝王將相的意誌也是那麽的脆弱短暫。
新天鵝城堡的美,簡直如同夢境。白色的山石建成,細致精美的工藝與設計,使它即便是建造了一百多年後,依然熠熠生輝。遠觀之下,城堡恰似一隻巨大的白天鵝,在林木和湖泊中靜靜遊走。當遠方的山巒雪白,或初春萬物複蘇之時,城堡的美景更是如詩如畫。據稱,美國的迪斯尼樂園“城堡”便是受此啟發而設計的, 因此吸引了眾多喜好打卡之客。
附 裏爾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