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的泡沫

蜜蜂的泡沫

心言

小於是晚我一年分配來單位的大學生，和我住在同一間宿舍。那時大學文憑在社會上還熱乎的很，小於雖然個子不高，看上去倒也精神，細長的眼睛既明亮又靈活，與他長方型的麵孔搭配起來讓人一看就覺得機靈。小於人很活絡，嘴巴很好，沒有多久就青出於藍，在當時還比較注重技術實幹的大學生裏嶄露頭角。也許是他過於引人注目了吧，隨後處裏的人們就發現他的女友也不少。那時單身年輕大學生下班在單位看書學習的風氣很盛，交女朋友的也是年紀偏大的，而且多少還有些遮遮掩掩。小於下班以後也會在食堂吃過飯回計算機房坐一會，這時便有單位裏的年輕女孩子來找他，今晚這個明晚那個，很少是同一個人。如果我晚上回宿舍早些，也會見他同女孩子在一起，所以一般晚上會在辦公室待很晚才回去。

小於的女友雖多，卻沒有一個出眾的，也沒有同任何一個確定下來，倒是常成為晚上大家同去食堂吃飯時的笑料。誰開玩笑他也不急，反倒說我們這些書呆子大學畢業了覺不出讀書的單調。我嬉笑他是專門朝花上叮的蜜蜂，有時他也毫不在意地戲稱自己是小蜜蜂。

年末團總支改選，我才發現原來我這個室友的蜜蜂功能除了叮花外還是會到釀蜜的地方去釀蜜的。黨總支書記突然來問我對小於印象如何，我如實匯報了他交女友太多，如果將來出問題恐怕影響不太好。但是我對小於的評價並沒有影響他當上下一屆團總支委員，而且看來他也知道我對他的看法了，在我麵前會收斂些，但是當選不久就傳出原來這位小於是我們前組織部長的侄子。小於在台麵上一個高潮接一個高潮地給自己製造新聞，但是有這個傳說在那裏，大家不是很確定他究竟同我們前組織部長是什麽關係，倒是都對小於有些遷就。

我是少數幾個不相信前組織部長有個這麽張揚的家鄉侄子的。我們這位組織部長本來是個極本分的工程師，恰好四五天安門廣場事件時在北京，帶回來很多四五詩抄，回來時還經常給人們傳閱，並且斬釘截鐵地告訴人們四五事件將來一定會平反，結果引起市公安局注意。雖然被單位當時領導保住了，若不是四五事件被平反絕不會走向仕途。他人很好，又趕上改革開放後重用知識分子，陰差陽錯地進了黨委當上組織部長，後來又去市委統戰部，不見他自己子女如何利用特權，哪裏突然跳出這麽個侄子？

我準備考研時小於的部長侄子說已經涼了，那些找他的女孩子見他並沒有誠義也紛紛棄他而去。去讀研究生之前我和他一同吃飯時勸他看準哪個女孩對他真情趕緊把關係確定下來，不要這樣繼續了，否則將來未必對他有利。小於自己也解嘲說他這個蜜蜂應該有窩了。走後聽說他同食堂裏賣飯票的女孩子好上了，但是一年後對方發現他舊習未改要斷絕來往，把個小於搞得十分落魄。我後來回單位時還應小於之邀替他說項，見他一臉疲憊不堪的狼狽相心裏也有些同情。

來美國後又聽說小於交上好運，作為單位的貿易代表長住某國。這次連我也不能不對他刮目相看了，中國的國營企業剛剛開始外派長駐代表，能爭到這個機會畢竟不容易。直到他一晚打電話過來要我幫他在美國聯係學校讀書，我又向國內詢問，才這到這下蜜蜂是撞到蛛網上去了。

我們單位的貿易代表處是中國在該國當地的唯一外駐機構，小於人又靈活，很快就同僑界打成了一片。華僑裏有賣國貨的請他與國內聯係進貨，他辦成幾起後便看出其中商機大張其口向對方要價，而且胃口也越來越大。國內公款出國旅遊風盛行時，他又以為出國人員寫邀請信的形式讓人家繳費給他弟弟，而且他弟弟也越來越張狂，常有言語慫恿出國人員。兄弟二人既吃定了國內機製轉變過程中的漏洞，又吃定了華僑們割舍不斷的鄉情。當地華僑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向當地執法機關報警的，又不知如何向國內有關機關檢舉，最終還是出國人員忍無可忍，終於把這兩兄弟舉報出來。

小於沒來得及來美國就被國內招回接受法律懲罰，大家也知道他的侄子說終究是自己吹出來的泡沫。回想起來仍然讓人唏噓，如果他好好珍惜把握了那次機會，今天會是什麽樣的境界呢？

[菜鳥仙菲]

一個人在一條路上得過好處的話，不跌跟頭肯定不會就此罷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