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義來遲的遺憾
一
顧重山絕對沒有想過他會有今天,這種呆在監獄裏,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的絕望。
牧師幫他找的律師沒露幾次麵就不來了,隻聽妻子探視時說他被捕的事情已經在華人圈裏引出幾個版本的傳說,牧師正準備離開, 參加全美組織的布道團去大陸傳教,律師拿不到報酬自然不再理會他的案子。媽的,這些人一看要出事都腳底抹油了。當初沒進監獄時他們在幹什麽?難道這種事情都是老子一個人的錯嗎?顧重山心裏忿忿不平地暗罵。在這個小教會沒幾年, 他已經把很多老基督徒排斥在外麵了。“他們這些老人對神厭倦了,什麽都不幹。”這是他私下對不了解這間華人教會人經常散布的說辭。幾個老基督徒是從當年十幾個人時就開始奉獻的,聽到這些傳言也往往會一笑置之。這個華人教會太小了,如果他們不願意因為自己暴發衝突就隻好息事寧人。倒是牧師夫婦顯得對他十分欣賞。牧師也一定對這些老基督徒們膩煩了,時間長了哪都有矛盾,也就有可乘之機。他往往得意地想。他知道教會靠大家的奉獻隻能付出開支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錢年底就靠向台灣申請。大陸來的基督徒們都不知道這些錢來自台灣何處,他們當中有人參加同工會往往剛剛得到大家相信就會突然受到各種人身攻訐,什麽不真正相信神,私下除聖經外其它書籍也讀等等。倒是他顧重山,沒有工作經常靠教會兄弟資助倒成了不倒翁。人不出頭就保險。他深知這個訣竅,也感謝師母從來對他沒有像其它幾個大陸基督徒那樣,說不準哪天沒有任何原因就翻臉。後來李家豪的出現更讓他得意,人一生重要的是心機,相不相信有神是另外一回事。他對自己這個邏輯深信不疑。
國內出國熱時顧重山費盡心機,卻總事與願違。他英語不靈光,學科成績也平平。倒是被美國小的私立學校錄取過但拿不到資助。盡管他私下把成績單一改再改,托福考試這一關卻難過。他東探西問終於聽說市內有個家庭教會,在那他遇到了李家豪。後者似乎很熱心要成全他的出國夢,慷慨解囊擔保他出國。後來他很快發現原來兩人臭味相投。那年他四十五歲,踏上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時躍躍欲試。他沒有擔心自己這把年紀讀書腦子是否還能記住,也沒有擔心那點有限的英文能否與人溝通。他知道到美國還會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是華人教會。果然,他一來沒人問他究竟有沒有受過洗,他說是國內家庭教會出來就立刻受到歡迎。
但是,這次李家豪遠在台灣根本幫不上忙了。事實上,作為案子的主犯他也不可能輕易再來美國。這不是他顧重山和李家豪第一次作案,以前在大陸他們就幹過幾次,得手後把受害人的錄像賣出去的事情也做過。媽的!這次運氣怎麽這麽差?肖梅音居然算計到自己頭上了,還有薑邦興帶來一夥人幫她。是神發怒了吧?想到這裏他心裏就頓生一陣顫栗。看來不信神的人硬做出一副模樣騙人,壞事做到一定時候神當真就要懲罰。阿門!
顧重山畢竟是個手段老到的騙子。他在監獄幾天就看出個中奧秘。他先嚷嚷有其它罪犯威脅他,調到單間得意之餘又叫喊吃不慣漢堡,獄方隻好每餐讓他看中餐菜單訂外賣;而且的確擔心他被其它身高體壯的嫌疑犯們傷害,經常派獄警陪在他身邊。好呀,你們這樣搞下去失去耐心就讓老子保釋出獄了。起初他得意地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不僅沒有被保釋卻連牧師也見不到了,心裏不禁後怕起來。
“顧先生,你的律師已經要求退出本案了。你有權力尋請律師,如果找不到法庭會指派律師為你辯護。”大衛提審時問他。
顧重山心裏一個冷戰,暗想,如果找個探員冒充騙口供怎麽辦?他垂頭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地嘟囔著,仿佛他不是在審訊室受審的案犯。
“顧先生,你現在正在審訊室受審,請回答我的問題。”大衛不耐煩地催問答。
“我在禱告,我是基督徒呀。”顧重山陰陽怪氣地揚起臉,“禱告是不分時間地點的,難道我沒有信仰自由嗎?你在基督教國家裏是基督徒嗎?”他知道大衛越是喪失耐心對他越有利。這家夥隻要一衝動做出什麽事情來就好了,最好把他氣得動手,這樣一來就可以反訴了。把自己關這麽久既不開庭又不允許保釋,檢方一定會感到壓力的。他十分相信自己判斷。
“我是基督徒,但我也是警官,我的工作是保證罪犯受到懲罰,無論是誰!”
顧重山嘴一抿又開始低頭嘟囔,他心裏自有主意,自己就是不開口難道你們還要動刑不成嗎?
直到有一天,大衛審他時突然在他眼前亮出一個塑料袋,那裏麵裝了一團汙跡斑斑的紙巾。大衛嚴厲的聲音在他耳邊尤如驚雷:“顧先生,你還記得這些紙巾嗎?你知道在現代刑偵技術裏,DNA不過是很平常的辦法。你可以保持沉默,但量刑是有差別的。”
顧重山終於崩潰了。他隻望了那團紙巾一眼就癱成一團,嘴巴哆哆嗦嗦地重複:“我,我。。。。。。我說,我有罪,請求寬大處理。。。。。。”
第十二章 正義來遲的遺憾
二
大衛終於拿到顧重山口供,頓時呼出一口長氣。
隨著開庭日期逐漸逼近,大衛心裏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這個案件性質太惡劣了,但是如果沒有顧重山的口供就很難辦。盡管他猜測肖梅音有可能保留罪犯證據,但不能盲目樂觀。無論如何,顧重山自己交代出來會對案情審判有利。他沒有律師的這段時間無疑會加重心理壓力,這個機會時間不會太長,抓不住就可能再也沒有了。一早他從麥當勞買了一份早餐和一杯咖啡,走進辦公室一屁股坐下邊吃邊盤算如何突擊審訊。這時縣司法局打來電話,告訴他已經為顧重山找到辯護律師,提醒他如果審不出來口供盡快與肖梅音聯係,務必掌握證據,做到萬無一失。大衛心裏窩著火答應明白了,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罪犯。他知道這是和顧重山心智和毅力的較量,誰打敗誰就看心理素質了。他心不在焉地把電話放下,手抽回來時一卻不小心打翻咖啡。他急忙轉身抓過書架上的紙巾擦桌子,就在這時,他望著手裏濕漉漉的紙巾想出一個主意。他眼前不禁又浮現出顧重山那副淫猥的嘴臉,厭惡地吐了口吐沫小聲罵道,下流東西,看我今天不把你口供要出來。他又拿出幾張紙巾打開放在麵前,另一隻手用力擠攥浸透咖啡的濕紙巾,看著咖啡一滴接一滴落在打開的紙巾上。他抓起滴上咖啡的紙巾反複在手裏揉搓,揉成一個亂團後又打開涼在桌上。他嘴角露出一絲挑釁似的冷笑,拿起剩下的雞蛋三明治慢慢吃起來。吃完他去法醫鑒定室要了個塑料袋,把那幾張涼幹的紙巾再揉成團裝裏麵。立即起身提審顧重山。
審訊結束他拿著記錄回到辦公室,急忙打電話給湯姆。他要落實搞清肖梅音究竟是否有證據,一定要做到滴水不露。等湯姆回話肖梅音的確留有物證時,他馬上激動起來。好了,這個案件到這裏就水落石出了,就是顧重山翻供也沒用。他心裏驚喜地呼叫著,發誓一定要盡最大力量把案情查清,既然那個李家豪不會在美國受審,就把調查報告如實呈報司法部,讓他們去和台灣方麵打交道。
梁喬輝帶著肖梅音和薛奎元來到明尼蘇達,大衛迫不急待地從機場接回他們,安排好住宿就急著要肖梅音拿出證據。
肖梅音看看坐在旁邊的薛奎元和梁喬輝,遲鈍地慢慢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超市用的塑料袋,雙手顫抖著一層層打開,露出裏麵又用塑料膜層層緊裹的一包東西。看得出那是幾張紙巾和一條內褲。她身子開始劇烈抖動,神情慌亂地不時把眼睛瞄向薛奎元和梁喬輝。如果琳芬同來就好了,可她必須留在來才能有借口瞞過公婆。她想。奎元緊緊摟一下她肩膀鼓勵道:“梅音,有什麽證據你隻管都拿出來,不要怕。”他勉強衝梁喬輝使個眼色。兩人步履沉重地走到室外。
正義,終於在肖梅音經過兩年零八個月的磨難以後姍姍而來。
“你這個案件現還不能涉及傑裏米。”大衛望著肖梅音,薛奎元和梁喬輝遲疑地說道。他現在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開始謀劃審判策略了。
“為什麽?難道種族不同標準就不一樣嗎?沒有傑裏米可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肖梅音和薛奎元異口同聲,他們不想放過所有傷害她的惡棍。
“可以理解,但你們聽我說,”大衛輕輕點點頭,同情地說,“你並沒有任何關於傑裏米的證據,這就很難把他治罪。而且這個人在這裏能量相當大,每次選舉都跑出來替一些政客拉票,除非我們有叫他無法分辨的證據,否則會很難對付。就是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好辦法。而且再扯進一個案子,顧的律師也會利用這個機會拿你的隱私做文章。還不如暫時不驚動傑裏米,他能做出一個案子,就有可能再犯另一個案子,不愁將來抓不住他。”
“可你知道這兩年多我是怎麽生活的嗎,如果沒有孩子我早就不存在了。”肖梅音抓住奎元的手捂在嘴上,聲淚俱下。
“我知道,而且很敬佩你這麽堅強。”大衛誠懇地望著肖梅音安慰道,“我們必須要有最佳的途徑來處理這些案子。請你們相信我,這個世界上隻要還有正義,就總有一天讓罪犯受到法律懲罰,無論是誰。”
“道理不錯,可是這來遲的正義還是在受害人心裏留下了遺憾呀。”梁喬輝同情地歎道。
“我今天能讓顧重山交代,將來就會有辦法讓傑裏米落入法網。你們知道,沒有任何人比司法人員更痛恨罪犯,隻要證據確鑿,就不會放過任何不法之徒。他們遲早都跑不掉,一個也跑不掉!。”大衛信誓旦旦。
三
顧重山覺得自己站在高高山頂上,腳下圍繞一圈又一圈白雲。他俯瞰山下芸芸眾生,人人都伏地跪拜。他很愜意地扶正頭上王冠,用神杖指點山下一個女人:“你!今晚到我帳篷裏來!”那女人的男人匍匐趨前,向他哀求:“我的王啊,請你放過她吧。。。。。。”
“混帳!我就是大衛王,我有做王的權柄。你是什麽東西!哈哈。。。。。。”顧重山得意地狂笑起來,越笑越覺得這個人很像審問他的大衛,揮起神杖向他頭上砸去。那人傾刻消失。他又覺得自己像是中國皇帝,三宮六院妃姘盡由他一人寵幸。他突然又覺得在炮火中和很多教民混雜在攻打大沽口的八國聯軍裏,這些中國教民們正在狂熱地叫喊著向守衛炮台的清軍衝擊。他茫然不知所措,被教民們卷帶著衝向大沽口炮台。他也開始隨著狂熱吼叫。這麽一把年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暢快,他終於半挺起早就習慣卑怯的腰板。
突然他覺得額頭被清軍子彈擊中,血流淌出來一陣濕熱,很快流滿整個臉,流進鼻孔和嘴角。他伸出舌頭甜一下嘴角的血水,立即感到腥氣裏攙雜著濃重的臊臭,堵在嗓子裏幾乎讓他窒息,腿和腳卻無比冰涼。他猛然一個冷戰從夢裏醒來,掀開蒙在臉上的毛毯,見一隻老鼠正在他額頭上悠閑地蹲著,那種剛排泄過的爽快好像故意在挑釁他的美夢。他嚇得一聲怪叫,急忙坐起來向牆角爬去,卷縮全身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顧重山的劫數到了。法律終於顯露出應有的尊嚴,過了今夜,他將走進法庭接受正義的審判!
牧師夫婦已經悄然打起行裝去大陸傳教了,法庭裏除了肖梅音和薛奎元憤恨的目光,他可能熟悉的麵孔隻有梁喬輝和審問他的大衛。這場審判不公開,除了十二個肅穆靜坐的陪審團成員坐在側麵高台上,聽眾席空空如野。顧重山用眼睛餘光打量一下司法局為他請的辯護律師,心裏無奈地發出一聲長歎。完了,過了今天,昨晚那樣的美夢隻能和老鼠分享了,可是又會有多少個夜晚呢?
大衛代表縣司法局提起公訴,首先他簡要介紹完案情,打開電視放一段梁喬輝錄下的銷毀光盤的現場視頻。然後作為結論,他把DNA化驗報告和肖梅音的物證展示出來;又用幻燈顯示出兩份病例對比:顧重山正是在患淋病期間做案,被害人肖梅音因此受到感染。
庭內一片死寂。肖梅音在幻燈片出現時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薛奎元,奎元已經把頭扭向一旁,不停用拳頭捶打著額頭。梁喬輝一旁雙手按住他肩膀,嘴裏小聲安慰:“冷靜,冷靜。。。。。。”
顧重山的律師沒有做過多辯護,他問一下顧重山口供是不是在沒有壓力下交代的,然後要求法官在量刑上考慮顧重山如實認罪的表現,就神色嚴峻地走回座位。
惡有惡報,陪審團認定顧重山犯罪事實。法官當庭宣布,顧重山犯輪奸罪,非法製做淫猥錄像罪和人身傷害罪,多重罪行並罰,判有期徒刑八十七年。
肖梅音一下暈倒在桌前,大衛扶住她分咐警察叫救護車。薛奎元和梁喬輝立刻衝上前來。薛奎元握著肖梅音的手把她摟在懷裏哭叫:“梅音,你醒醒,醒醒呀。我們終於伸冤了,你應該高興呀。你醒醒,看看周圍還有這麽多人愛護你,關心你。。。。。。”
四
夜深了。肖梅音從床上爬起來把空調關上,打開窗子。她一般每到後半夜都會這樣,為了節省電費。
窗外點點繁星高掛夜空,在和著海浪的節奏閃爍,把幽幽的微光投下來,仿佛射入她的心扉,浸滿空氣裏海水的鹹澀,如同她心裏長久回蕩的一首無聲而又憂鬱的歌。這樣的憂鬱已經在她心底沉澱了,眼淚洗不去夜風吹不散,伴著她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她撩起窗紗貼在臉上,頓時感到一陣清涼。她不忍讓臉上的淚珠把這清涼馬上溫熱,便隻用手指銜住窗紗一角,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痕。
盡管奎元在父母麵前盡力掩飾,但隻要她倆在一起就馬上沉默無語。晚上安頓孩子睡下後盡量耽擱到很晚才回到臥房,上床躺下脊背對著她一聲不發。她知道奎元這樣熬著其實總要很久才能昏睡過去。有時她特意把手搭在奎元肩上要他溫存,可他總是輕輕吻一下回答:“睡吧,明天還要上班。”每到這時她心裏就覺得千言萬語都化作眼淚潮水般地在心裏激蕩,卻無處說無處倒,隻能獨自品味。奎元的夢是可怕的,聲音被恐怖壓抑而扭曲,絕望地喊叫:“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傑裏米,我要報仇,我要親手宰了你,我一定要親手宰了你。”隨後就是一陣憤恨的咬牙聲。每到這時肖梅音隻能隨著奎元的夢而恐怖,她恐怖地把手按在奎元胸前,希望夢中的愛人能感覺到她手上的溫暖,感受到她的心跳。有時奎元會握住她的手,然後翻過身來把她摟緊;有時也會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挪開,這時她就知道奎元醒了,於是隻能把手收回來在心裏哭泣。
“奎元,我們離婚吧,我對不起你。”一次奎元又把她手推開時她緊緊握住不放,抽泣著低聲央求。
“不,你沒有錯。都是我不好,讓你吃這麽多苦。。。。。。”奎元又把她手拉過來放在胸前,輕輕摩挲著說:“過一陣就好了,我真是覺得是我不好。”
“可你這樣會生病的,看你回來就一直不刮胡子,久了爸媽會問的。”梅音用手摸著奎元凸起的顴骨說:“你瘦了。要怪就怪我吧,你罵我打我都可以,千萬不要再苦了你自己。”
“哦,是麽。”奎元若無其事地起身穿上睡衣,去洗漱間把胡子刮幹淨,笑著進來說,“看,現在不是就好了。”
“嗯,你現在有些像我們在大學的時候,精瘦精瘦的但很有男子氣。”梅音拉住奎元把頭埋進他懷裏。
奎元頓時眼裏又閃出光亮,他猛然起身把梅音按在身下,瘋狂地吻著她全身。梅音低聲呻吟著,回應奎元的熱情。
但隻一瞬,奎元輕輕挪下來說:“不行,不知怎麽搞的,對不起。。。。。。”
梅音淚水頓時滾落下來,哽咽著說:“不,奎元,是我對不起你。我髒,我髒啊。。。。。。”她的哭聲被壓抑扭曲。
“不,梅音。我說過,我對你說過,你永遠都是我一生心裏最完美的女人。”奎元抱住她,兩人哭成一團。
“奎元,我們離婚吧。我不能看著你這樣下去。你還年輕,把孩子給我帶,他們會永遠記住你是個好爸爸。”半晌,梅音推開奎元的手說,“喬輝已經幫你辦綠卡了,現在工作也安心。我帶孩子走,你把以後的生活安排好。”
“可是沒有你和孩子們在身邊我會好嗎?我再也不能讓你離開了。你放心,我現在心裏就是堵得慌,過了這陣就好了。”奎元又把梅音緊緊摟住。
“嗯,出事的那天早晨天還黑著,我就起身走進公寓後麵的那個湖裏。那天早晨湖水很涼,我邊朝裏麵走邊想你和孩子們。水淹到耳朵時我終於再沒有勇氣了,就大叫著朝岸邊遊,我想就是死,也要再看看你和孩子們。梅音吻著奎元的胳膊說,“你一心對我好,我永遠都不會忘掉的。可是現在,你就是在懲罰自己呀。你讓我帶孩子們走吧,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我隻想讓你活得好。”
“我也會讓你活得更好,你千萬不要再提分開的話了,我受不了。”奎元堅決的說。
但事後,每個夜晚奎元都會在夢裏叫喊著一樣的狂怒。他心裏不平,他要報仇。
五
薛奎元變了,一個本來粗獷的男人正變得沉默寡言,越來越敏感。梁喬輝發現自從對他講過肖梅音的經曆,奎元就似乎換了個人。大衛在法庭把顧重山犯罪證據一件件展示出來時,奎元的臉色隨著大衛的陳述逐漸扭曲,當大衛把顧重山患性病的病曆公開,奎元臉上的悲慟到達極點。盡管他竭力控製自己,眼眶裏的淚水和抽動得搖搖欲墜的肩膀卻無法掩飾他內心的痛苦。再剛烈的男人,遇到這種打擊也會心如刀割。梁喬輝不知如果換成自己會怎麽樣,但心裏佩服奎元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傷害擊垮就很難得了。沒有人能有更好的辦法安慰他,他和梅音彼此愛得如此之深,在這天降的橫禍麵前隻能希望他倆用真愛來鼓勵對方,渡過難關。
但是,如果奎元一直這樣憂鬱下去生病怎麽辦?如果他無法從創傷中走出,日久把所有積怨都壓在梅音身上怎麽辦?或者他心裏的憤怒痛苦在心裏排散不盡,萬一發酵後貿然找傑裏米報仇怎麽辦?想到這些梁喬輝心裏再安靜不了,他望望窗外獨自一人低頭吸煙的奎元,望著電腦屏幕出神靜思,稍許歎口氣拿起電話打給維克托,約好大家中午在他餐館見麵。
梁喬輝放下電話走出公司,從後麵輕輕拍拍薛奎元肩膀:“抽煙啦,給我一支。”
薛奎元掏出支煙遞給梁喬輝,劃火柴替他點上回答:“唉,心裏這股火氣不說你也知道,就這麽一直壓著,悶。”
“嗯,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梁喬輝鄭重地點點頭呼出口煙霧說:“你真是個好男人,能把這麽大事壓住,換我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做。”
“讓我怎麽辦啊?梅音是為了我呀,可他們。。。。。。”奎元狠狠地吸一口煙,拚命吞下去嗆得連聲咳嗽,半晌才說,“我真應該買把槍,把傑裏米這個壞蛋一槍斃了!”
“惡有惡報。大衛不是說過了嗎,他絕對不會放過傑裏米。顧重山不是已經受到法律製裁了嘛。”
“可是,如果我能親手懲罰傑裏米心情會不一樣!”
“這個我理解。但你並不處在執法的位置上,應該盡快從現在的心情裏解脫出來,不要把自己熬病了。而且梅音每天看到你這樣子心裏會好受嗎?”
“嗨,梅音心裏其實比我還苦,她不敢說而已。。。。。。”奎元眼裏盈滿淚水。
“那就拿出個男人的氣魄,幫她度過這一關。看到你和梅音這樣一心相愛,真是很讓人感動。”
“應該說身邊有你和琳芬這樣的好人,讓人心裏總感覺到希望。”奎元動情地回答,又看看手裏的煙頭說,“喂,不怕你見笑,過幾天我就能戒煙了。”
“你心裏悶想吸就吸,但最好回家不要吸。不然梅音看了受不了,伯父伯母也會問你。中午我們出去吃頓飯吧,給你介紹幾個人。”
中午梁喬輝帶薛奎元來到維克托餐館,傑西已經等在那裏。梁喬輝覺得傑西身旁的女孩有些麵熟,卻一時想不起在那見過。維克托過來笑著介紹說:“這是我女兒特麗莎,聽說你倆是薑邦興的朋友,一定要認識你們。”
梁喬輝這才想起來在保安公司和特麗莎那匆匆一麵,不好意思地說:“哦,你好!邦興以前做過些荒唐事情,好在你想得開。”
“我沒事,我爸爸說他幾乎自殺,現在好了吧?”
“他很好,很後悔過去的一些事情。”
“我已經知道了。他改了就好,希望他以後生活得有意義。”特麗莎同梁喬輝和薛奎元握握手去前麵招呼客人,薛奎元望望梁喬輝問:“怎麽?搞得我一頭霧水。”
梁喬輝笑著把傑西和維克托介紹給薛奎元,解釋說:“我也不知道特麗莎會在。傑西和維克托當時都為梅音出過大力的,讓你和他們認識一下。”
維克托笑著讓大家坐下,從後麵拿過來幾瓶啤酒也坐下來,先打開給薛奎元杯子倒滿,感慨地說:“人啊,這一生會怎麽樣很難預料。我以前對薑邦興看法非常不好,經過最近的事情卻改變不少。”他望望薛奎元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哎,這是個插曲,特麗莎知道薑邦興變了很高興,非要認識你們一下不可。你和梅音的事情我可沒有告訴她。”
“謝謝你們大家。梅音已經對我講過了,今天見到大家很高興。十分感謝你們,來,我們幹杯。”薛奎元起身向傑西和維克托敬酒。
傑西喝口啤酒,看看薛奎元憔悴的神態說:“奎元,看來這件事情給你們夫婦造成的傷害很大。其實在美國這邊,發生這種事情一定有報案及時處理。現在案件結束了,你們應該高興才是,千萬不要總記著那一段創傷,今後的生活更重要。”
“道理我懂,但就是一時不能安心。這件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讓梅音吃這麽大苦心裏很難受。”薛奎元感激地望望維克托和傑西,“多謝你們了。”
“嗯,其實這件事情完全在於你怎麽看,發生在誰身上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彌合心理創傷。我們幾個人都不是基督徒,但我們都不反對基督教,不過都知道教會裏也同樣什麽人都有,出了事情不能瞞天過海。這樣才能從根本上防止這些事情發生。三年前佛羅裏達出過一個黑人牧師非法募捐,貪汙逃稅的事情,鬧得全國不安寧,但普通黑人基督徒也沒有把這個事件當成種族歧視看。你說對吧,傑西?”維克托轉過臉看看傑西,接著說,“東方人信基督教讓我們看是件好事,但是你究竟要信什麽,大家有事情需不需要幫助?出了這個事件以後我才知道,原來華人教會似乎把基督教當成政治手段了,但政治是隨時變化的。如果將來台海兩岸關係緩和了,那麽華人基督徒們怎麽辦?怎麽在華人社區定位?這些事情我們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就非常糊塗。”
“這個問題有多方麵的原因,曆史包袱有,東方式的思維方式也有。這件事情更讓我深思的是,為什麽在第一時間那個華人教會沒人願意出麵保釋梅音,遭到傑裏米傷害後又沒人問一下,最後案情大白以後牧師夫婦就可以這樣一走了事?照這個樣子,他們跑到中國大陸就會好好傳教嗎?如果出了問題再跑回美國來怎麽解釋,罵中國大陸宗教不自由嗎?”梁喬輝氣憤地說,“中國人怕的不是基督教,而是人們之間有意無意地這樣不擇手段地互相傷害!那個顧重山真是基督徒嗎?難道他事先一點馬腳都沒在教會露出來過?”
“對了,這就是我心裏一直在問的問題。”薛奎元手往桌子上一拍叫道:“出了這種事情梅音和我心裏都不平啊。可那個教會平時拉人去說得多好聽,又製造謠傳說師母是台灣什麽名門望族等等?他們拉人入會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又這麽不擇手段?出了事情翻臉不認賬就逃脫得掉了?”
“好。這個討論真好,說說心裏就痛快了。”傑西讚同地笑笑,掃視一下幾個人說,“不過,說來說去傑裏米不歸案奎元的心病就不會去掉。我倒有一個辦法。。。。。”
幾人聽傑西講完齊問:“你有把握抓得住他?”
“當然要等一段時間這個案子平靜下來才能動手。隻要我們抓住他的要害,不愁收拾不了這個混蛋!”傑西自信地回答。
從維克托餐館出來薛奎元好奇地問梁喬輝:“哎,你怎麽認識他們呀?看來處得很好呀。”
“嗬,我們是一種特殊的緣分,獻血站結下的。”梁喬輝笑著回答,“人和人的友愛有時會超過種族和親情,我們這樣結下的緣分也是緣分呀,應該是血緣吧。”
“哪薑邦興到底怎麽回事?”
“薑邦興的故事話長了,以後再慢慢對你講。他的確是被顧重山這種人渣激將起來變好的。你以後可千萬要想得開,更要對梅音好。”
“我明白了。我會對梅音好的,等抓傑裏米歸案的那天我們好好慶祝慶祝。”奎元臉上的陰霾頓時減少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