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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 第七章 善惡之間

(2005-09-27 11:32:13) 下一個

第七章 善惡之間




梁喬輝從公司回到家裏,見肖梅音一家也過來了。薛奎元正帶著三個孩子在客廳裏玩,把兩支胳膊伸展開讓闖闖和他兒子山子各攀住一支墜著,女兒姍姍則摟著他腰拚命往肩膀上爬。薛奎元正故意裝做站立不穩的樣子踉踉蹌蹌地繞圈子,見梁喬輝進來連忙停住笑著說:“回來了,大家正等你吃飯呢。”

闖闖鬆開薛奎元胳膊跑到梁喬輝身前摟住他大腿說:“爸爸,爸爸,爺爺奶奶包臘肉粽子啦,我要吃臘肉粽子。”

梁喬輝朝薛奎元笑笑說:“看把你忙得,他們幾個不把你轉暈是不會罷休的。”他彎腰親一下闖闖,又把山子和刪刪拉抱起來各親一下,讓他們手拉手和他一起走進廚房。

煮好的粽子已經在餐桌上滿滿擺了兩大盤,琳芬正和梅音忙著炒菜,兩個老人在晾剩下的濕粽葉。梁喬輝走上前先和梅音打過招呼,再拉老人讓到沙發上坐下,找出幾盤中文電視劇來問他們喜歡哪個。奎元母親硬拉他坐下說:“不看,天天看著這幾個孩子在一塊玩就比什麽都熱鬧開心了。”

梁喬輝回頭指著桌上粽子說:“伯父,伯母,我看到這些粽子就覺得好像回家了。琳芬和我都喜歡吃可包不來,這下又要勾起鄉愁了。”

“嗯,我到美國後發現這裏的留學生變化的確不如國內年輕人快。你們是哪個年代出來的,就還都帶著那個年代的烙印。我喜歡你們八十年代出來這批人,和我們沒有代溝喲。”奎元父親笑嗬嗬地拍拍梁喬輝的手。

“爸,那還是你見到的人少,我們這批人裏追趕九十年代發財夢的大有人在,你沒見到就是了。”薛奎元過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搶白。

“切!你以為你爸畫一輩子畫眼睛隻會盯花鳥草蟲呀?我是看著你們幾個最親近的孩子還這麽樸實心裏高興。”奎元父親敞開雙臂靠在沙發上高興地說。

“梅音,”梁喬輝又轉過頭看著肖梅音問,“你們這個周六有安排嗎?沒有就大家一道去威茨卡亞莊園,那地方中世紀歐洲藝術品不少,讓伯父開開眼。”

肖梅音笑著撇了一下嘴回答:“大老板,你說什麽我們都要聽命,不過你是不是先問下老板娘呀?”大家隨她話音大笑起來。

吃過飯送肖梅音一家回去,回房裏梁喬輝急忙對琳芬說:“你快哄闖闖睡覺,樓下我來收拾。等下有件重要事情和你商量。”琳芬抱起闖闖過來擰了他耳朵一下,調皮地揶揄:“看出來了,你一晚上看梅音那個眼神,還讓人以為是薑邦興的魂附體了似的。怎麽,你要換老板娘啦?”

梁喬輝兩手攤開聳聳肩膀做出苦不堪言的樣子說:“晚了,現在後悔要吃錯藥嘍。”話畢兩臂合起來把琳芬和闖闖摟進懷裏親了又親才說,“真是要緊事,你快哄闖闖睡了下來我再和你細說。”

琳芬給闖闖洗過澡哄他睡了下來,見梁喬輝不像往常那樣在地下室弄他的電路板而是坐在沙發上盯著漆黑的電視屏幕發呆,心裏察覺到一定是有了大事,而且多少和肖梅音有關。

梁喬輝讓琳芬在身邊坐下,把薑邦興去明尼蘇達的事情對琳芬仔細敘述後說道:
“我現在就是擔心,那個家夥手裏可能會有梅音什麽東西,不然梅音不是甘吃啞巴虧的人,也絕不會兩年都不回去看孩子。”

“沒有那麽嚴重吧?薑邦興那個人的話有準嗎?”

“聽上去不是撒謊。這種事情就是怎麽提醒梅音防備萬一了。不然那個人真找上來威脅她,至少她們這個家就散了。”

“嗯,聽你說的怪嚇人的,可怎麽對梅音說呀?你不是還有些一塊捐血的美國朋友嗎,他們一般會比我們有經驗,而且也不會把這事傳出去。我這邊你再讓我好好想想。”

“你是不是能和梅音這麽講,說我聽薑邦興講他最近去明尼蘇達遇到個叫顧重山的,話不投機兩人打起來了?”

“嗬,你們男人怎麽想什麽事情最高水平不超過關公呀?問這麽直梅音會怎麽想?如果她以為我們有什麽耳聞會怎麽做?你看不出來她多愛奎元和兩個孩子嗎?”

“媽的!我就是想,如果梅音沒有什麽顧忌的話,那種畜牲越早受到法律懲罰越好!”

“現在隻能盡量製造機會和他們一家多在一起,這樣發生什麽馬上就會知道。其它的慢慢想辦法吧,如果事情沒有你說得那麽嚴重呢?”

“我的經驗你還不清楚,有時我預料到一些事情會朝不好的方向走,就絕對不會比我想的樂觀。。。。。。”

“喂,老板哎,你說的那是股票吧。怎麽肖梅音的事把你搞得緊張兮兮成這副樣子?看來薑邦興的相思病有傳染性喲,你要麽請倆私人偵探晝夜保護她算了。”琳芬躺到梁喬輝懷裏撒嬌地說。

“我就是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嘛,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嗯,其實你倒把擔心傳給我了。我是怕你急了出錯反把事情弄糟糕。奎元他們剛到怎麽也不會這麽快吧,我們再好好想想辦法。”琳芬說到這裏兩眼裏已經含滿淚花。



幾天來薑邦興情緒跌到了穀底。五個副經理合謀挪移公司現金填進股市隻有兩人在機場被警察攔住,其它三個開車走高速公路的根本就不知去向,如果抓不到那三人沒有對證官司就有得打。眼看股市越走越低,薑邦興心急如焚,幾百萬流動資金就這樣蒸發了,就是把這幾個人全部抓住把他們的股票都拿過來也解決不了問題,連幾十萬都收不回來。他急了,自己手頭賬上付了光纖供應商不過剩下兩百萬多一點,再購進貨物就要精心把握現金收支平衡了。現在唯一指望的就是父親盡早把國內的光纖出手,拿到這筆錢再從國內購進一批食品,運來賣掉才能真正喘一口氣。怎麽說自己當年也算白手起家,現在做大了反倒患得患失不如以前自如。如果撇下這一大攤子亂事再搬回去,秀琴會怎麽看呢?當時自己鐵心做生意時她就不時冒出些風涼話,撈到第一桶金時她那個臉色就夠難看了。她不願讓自己放棄專業可以理解,但畢業後的那個工作還算得上專業嗎?難道也要學那些小學弟們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跳?自己不順利的時候曾經眼巴巴地指望她說幾句話理解體貼一下,順利時也沒有在她麵前趾高氣揚嘛。再怎麽說自己是考托福出來的,除那幾十美元報名費外沒沾父親什麽光;如果自己不先出來她怎麽會同意結婚?又怎麽能出得來?她就是運氣再好在國內有搞發明拿專利的機會嗎?想到月底搬回家去的那個允諾,薑邦興又後怕起來,如果搬回去她還是像以前那種居高臨下的樣子,難道自己還真要學梁喬輝非搞個技術公司出幾個專利她才肯服氣嗎?

薑邦興晚上一個人靜下來想到這些心裏就不安生。平時該給國內打電話的時間到了,打到家裏父母卻總是不在。到午夜薑邦興坐不住了,他走到門口又轉回來坐在沙發上,少許起身又走到門口再轉身回來,這樣徘徊往返幾個回合他終於穿上鞋走出公寓,幾分鍾就開車來到夜總會。

眾人見薑邦興進來紛紛上前打招呼,兩個舞女更走過來貼麵吻過要拉他跳舞。他本來是這裏常客,這段時間沒有出現不免要同大家招呼問候一下。他掏出兩張十元鈔票塞到兩個舞女乳罩裏拍拍她們屁股示意離開,獨自坐在吧台前要了杯威士忌一飲而盡。薑邦興連喝下三杯威士忌眼睛感到一陣潮濕,自己的荒誕已經造成這麽大損失,再像以前那樣醉生夢死是不可能了,可是真帶著一攤子爛賬搬回家也不好向秀琴交代,那樣今後不是更難抬頭了?他拿張紙巾擦擦眼角竭力不讓淚水流下來,見又一個舞女從台上下來朝他這邊走來急忙掏出二十元扔在吧台上奪路而逃。怎麽辦呢?自己以前在酒吧玩到興盡出來時那種騎士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了,現在倒像個流浪漢。他紅紅的眼裏似乎又浮現出過去學弟們氣他時秀琴那種輕蔑的神態,難道自己窩囊嗎?自己是兄長呀,既要保持一份自尊也要讓他們學會寬厚待人,可是不能理解自己的竟是秀琴!

薑邦興漫無目標地開車在街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幾次從梁喬輝家門前經過幾乎衝動得就要敲門進去傾訴一番,可拍拍腦袋又止住心裏罵道:“神經病呀,這麽晚了還好意思吵人家嗎。”他就這樣夜遊似的轉來轉去直到東方吐白才回到公寓,再給家裏打電話父母還是不在。

薑邦興慌了,這個時候如果父母當中一個生病就夠他受的。他連忙把電話打到父親公司的副總經理家,那位平時對他唯唯諾諾的副總經理聽出他聲音話都沒說就把電話放下了。莫非父親他。。。。。。?想到這裏薑邦興心裏不禁打個寒戰,父親上次帶著哭聲說出的“兒子,爸爸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呀!”那句話又出現在耳際。難道父親已經。。。。。。?又怎麽會呢?那是對他從小關愛順從,百般寵愛的父親呀。薑邦興越想心裏疑惑越深,急忙把電話打到姑姑家裏,姑媽聽到他的聲音就哭得說不出話來。

“姑媽,怎麽了?快告訴我怎麽了,我爸病了嗎?如果需要我馬上就回去。”

“邦興呀,你爸和你媽他們挺好的,你千萬不要回來。”

“他們都好你還哭什麽?你不說我明天就賣機票回去。”

“不行,你不要回來。有人汙告你爸,他過一陣就沒事了,你不能冒失回來。。。。。。”

薑邦興頓時跌坐在沙發上,看來這就是傳說的雙規了。那麽父母究竟會怎樣呢?那整整一集裝箱光纖會不會被查扣?他覺得全身立刻失去了力氣,勉強振作一下接著問:“姑媽,你不要怕。我明白了,你告訴我可以怎麽幫他們好嗎?”

“你有錢就趕快寄回來,他們如果能把款項還清也許處罰輕些,越快越好。”

“差多少?”薑邦興心裏暗罵自己,這麽問不是費話嗎,單這一年裏自己揮霍掉多少都記不清了。

“還要四百萬美元吧,我猜最少也要有這個數。。。。。。”姑姑仍然泣不成聲。

薑邦興徹底癱軟下來,現在就是要他把公司賣了也湊不出四百萬美元呀。他沮喪地把電話放下嚎啕大哭起來。

薑邦興從昏睡中醒來時已經黃昏了。他看看沙發邊上的空酒瓶,再看看窗紗上夕陽撒照的霞暉,隱約覺得昨晚好像發生了許多事情。是哪個舞女來了,怎麽喝了這麽多酒?梁喬輝家昨晚車庫前的燈好像亮到很晚,自己開著車在那繞了一圈又一圈,怎麽就沒敲門提醒他關燈呢?他用拳頭敲敲自己腦殼,想起來好像給國內打過好多次電話,父親一手提拔的那個副手似乎前所未有地傲慢。後來又打給誰了呢?姑媽?哦,對了,是姑媽。姑媽哭著說了很多話,說她給家打很多電話父母都不在。。。。。。薑邦興揉揉腦袋再想不起更多,幾下把衣褲脫下來泡進浴盆,想想覺得還有什麽忘掉了若有所失地從浴盆裏跳出來拿過電話按了重撥鍵,等姑媽再帶著哭腔接電話時他頓時一驚,對了!昨晚是姑媽說的,父母都出事了!四百萬美元,如果籌集到四百萬美元父母就有救了!

可是去哪籌集這筆錢呢?薑邦興又回到浴盆裏泡進去,他縮身把整個人都沒入水裏,但許久還是沒有主意。又能怪誰呢,如果平時稍微收斂些就不會走到這一步,現在國內是身陷牢獄的父母,身邊是他承諾搬回家去的那個趾高氣揚的秀琴。如果兒子大了問自己這一生給他留下過什麽又怎麽回答呢?薑邦興用力把頭撞向浴盆邊緣,直到滿頭是血才停下從浴盆裏來。

薑邦興從鏡子裏看到自己滿頭滿臉的血冷笑起來,笑夠了才把頭放水龍頭下麵用冷衝衝找紗布包好。他找出一身最好的西裝穿上打好領帶,開門走到外麵。

晚霞如火,沙灘上的遊人沐浴霞光邁著輕鬆的步伐。他們一定生活得無憂無慮,看看他們在海邊嘻戲的輕鬆樣子就知道了。薑邦興心裏覺得一陣裂痛,掉轉方向朝棕櫚樹圍繞的湖邊走去。

晚霞也為湖水染滿桔紅,一波波漣漪蕩開來,似乎每一波都衝進薑邦興的心底深處。他兩眼漠然的望著一池湖波,沿著湖麵尋覓,終於看到一波打在湖畔的細浪。

那縷細浪墨綠中泛著晚霞的殘紅,如血,盡繞一條綠紗。薑邦興把纏在頭上的紗布解下來貪婪地向那線墨綠爬去。他爬得很快,邊爬邊揮舞手裏浸血的紗布,等那線墨綠突然彈起來衝向他的肩頭,他安詳地閉上眼睛抓住它。他知道已經握住這條蛇的七寸了。他不能就這樣白白被這蛇傷害,他死命掐緊蛇的七寸直到整個胳膊變軟變麻,眼睛的餘光告訴他這條毒蛇還沒有死,正在掙紮著從他手裏逃脫出來而嘴已經對準他的胸口。

突然一個巨大的身軀趕過來從他手裏奪過蛇拚命摔向就近一顆棕櫚樹。薑邦興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睜眼罵道:“薛奎元,你他媽多管閑事!老子是你情敵你知道嗎?”

薛奎元剛把蛇摔出去停下腳見果然是薑邦興,愣了一下甕聲甕氣地答道:“是誰也不能這麽死法,有種你活著證明給我看!”

薑邦興飛奔到棕櫚樹下揀起那蛇扔進湖裏,邊瘋狂跳躍邊大叫:“證明個屁,你老婆死心踏地跟定了你,老子隻有一死了事!”

薛奎元大叫罵道:“你小子真不想活了?”幾步上來把薑邦興按翻在地用腰帶他手腳綁緊,從他口袋裏拿出手機呼喚急救車。幾分鍾後見薑邦興已經沒有力氣翻動了,再趕快脫下衣服跳進湖裏撈那條蛇。薑邦興有氣無力地在他身後叫著:“你,你。。。。。你救我幹什麽?你讓我去死。。。。。”



薛奎元把蛇從河裏撈起來再跑到薑邦興身邊,見他肩頭的傷口已經開始變得青黑,他急忙把死蛇仍在一旁伏身去吸傷口的蛇毒,薑邦興無神的雙眼淡然凝視著他,呻吟著斷斷續續地說:“不要救我。。。。。。讓我去死吧。。。。。。”薛奎元一隻大手放在他胸口低柔地勸慰:“想開點,你追不到這個還有那個嘛。有種追到底,生命不息,泡妞不止。”薑邦興嘴角露出淡淡一絲笑意,頭一歪昏迷過去。

不超過十分鍾救護車到了,幾個急救人員輕手輕腳把薑邦興抬到車裏,薛奎元把蛇交給他們問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認識他嗎?”一個女護士把蛇放進塑料袋,接著安慰,“知道是什麽蛇咬傷的應該很快就會治好的,但希望他有親近的人在場以防萬一。”

薛奎元稍微猶豫一下雙手搓在一起回答:“我,我。。。。。我認識他。他是我表弟。。。。。。”

“那就不要猶豫了,快上車走吧。”女護士急忙把薛奎元推上救護車。

救護車奔向醫院的路上薛奎元先打電話給梁喬輝,梁喬輝告訴他薑邦興可能是因為公司現金被挪用一時想不開,讓他跟到醫院如果需要手術就先簽字,他馬通知秀琴隨後就到。薛奎元遲疑一下問:“這家夥跑到明尼蘇達過呢,還說他愛梅音,到底怎麽回事?”“哦,他是不願讓你救他罷了。這人風一陣雨一陣地說話沒法聽,不要想那麽多。”薛奎元“嗨!”一聲把手機關掉,要再打電話給梅音問個究竟想想又把手機丟在薑邦興擔架上,兩手托腮望著昏迷不醒的薑邦興犯起愁來。他這個在國內的數學碩士除了微分幾何外對這種事情再認真也想不明白,隻能望著薑邦興那張被疼痛扭曲的娃娃臉發愣。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如果不是梅音讓他出去買草莓和西瓜帶上明天去威茨卡亞莊園給老人和孩子,如果不是他這麽多年都沒有看過海繞道去海邊看看,根本就不會遇到薑邦興。這家夥能跑到明尼蘇達冒充舊識就一定有他的原因,看來和梅音分開這兩年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喬輝回答得怎麽那麽輕鬆,難道大家都在瞞自己一個人?不會吧。。。。。。?

到醫院薑邦興剛被推進急救室梁喬輝琳芬和秀琴就趕到了。薛奎元敘述了事情經過後拉著梁喬輝進廁所問:“到底怎麽回事?這家夥硬說是失戀了才要尋死的。”

梁喬輝輕鬆地笑笑說:“你聽他這麽說都救他還問我幹什麽?他這人就這麽荒唐,以後細說能笑死你。正常人能自殺嗎?他有太太你現在也看到了。梅音根本就沒好好理過他,琳芬和我敢拿腦袋擔保。不過他公司現在慘了,這下還真要梅音幫他一把。周一讓梅音和秀琴過去清理賬目吧,說不定他是破產了。”梁喬輝把薑邦興公司現金被幾個副經理挪到股市的事詳細解釋一番,接著對薛奎元說:“梅音這兩年心裏隻有你和兩個孩子,這可真是誰不佩服都不行。”

薛奎元哈哈大笑起來:“照你這麽說,他這個人不是花癡嗎?”

“也可能有其它原因吧。人突然受到刺激幹什麽很難預料,等他醒了再問問怎麽回事,如果還有自殺傾向就隻好把你見到的事情都告訴醫生。”

梁喬輝和薛奎元回到急救室門前秀琴正拉著琳芬的手抹眼淚,見他倆過來忙問:“到底出什麽事了,他說月底退掉公寓就搬回家住,怎麽會是這樣?”

梁喬輝輕輕搖搖頭勸道:“不要緊,知道是什麽蛇咬傷的把蛇毒血清打上很快就醒過來了。可能是突然發生什麽大事了,他一下受了刺激。”

“他這個人整天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不爭氣呀,你看他從開公司以來鬧得成什麽樣子了。”秀琴邊抹眼淚邊抱怨。

“嗬嗬,你這麽一說以後我可要把喬輝看緊點。我還總盼他能跑出去玩玩輕鬆一下呢。”琳芬故意開句玩笑,摟的摟秀琴說:“男人再怎麽孩子氣也是男人,自尊心都很強的,有時他們把心事說出來妻子也該認真聽。”

“唉,你以為他是喬輝呀,他在家就像個大孩子。”

“不一定,其實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些事情就容易忽略了,你以後多留心才好。”

“也許是吧,這人要自殺還送到蛇嘴裏去,到底怎麽想的?”

很快一個護士開門探出頭輕鬆地朝他們幾個笑笑說:“好了,他已經醒過來了,你們可以進去看看。”

秀琴第一個跑進去拉住薑邦興的手哭著說:“邦興,你到底怎麽了,不是說好月底就回家嗎?到底發生了什麽?”

薑邦興抬眼看看她問:“胖胖呢?你怎麽一個人來了,把胖胖放哪了?”

“胖胖和闖闖都在梅音家裏,你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嗎?”

“秀琴,我爸我媽都被雙規了。。。。。。”薑邦興微弱地抬起胳膊用拳頭捶打著病床沿放聲痛哭。





建於1915年的威茨卡亞莊園代表了那個時代資本主義的輝煌。這片曾經占地達一百八十英畝的莊園是國際收割機公司副總裁詹姆士.迪林的冬季別墅,集歐洲十六到十九世紀四百年的建築精華。原設計是個自耕自給自足的意大利式莊園,可惜詹姆士.迪林隻享受九年就去世了,今天人們見到的是在1926年台風毀壞後邁阿密的戴德縣在1952年買回重又修複原貌的莊園。朝南麵海的宏大城堡型白色建築被十英畝花草從三麵圍起來恰一個胖碩的女人套上件狹小的超短裙,怎麽看都像是一塊綠布包不住的肥圓的屁股。

梁喬輝一家和奎元梅音帶父母孩子沿著青藤覆蓋的甬路走進園裏,奎元父親馬上皺起眉來連連搖頭:“怎麽這麽宏偉的建築修在這麽小的園子裏?根本不匹配嘛。”

梁喬輝笑笑回答:“伯父,等下進裏麵你就有得看了,外麵這片花草不值得看的。這都是被台風毀掉後州政府重新修建的,原來的莊園很大,是歐洲自耕式的田園。裏麵才是你感興趣的東西。”

走進樓裏不僅奎元父母頓時驚訝得張大嘴裏說不出話來,就是奎元和梅音也被這富麗堂皇鎮住了。梅音左右上下尋視過轉頭對梁喬輝說:“謝謝你帶我們到這兒來。在以前我一直以為美國文化的全部都是粗線條的,沒想到還會有這麽狀觀又精巧玲瓏的東西。”喬輝和琳芬對視一下點點頭會意地說:“你把孩子交給我和奎元帶吧,你和琳芬聽伯父介紹一下這的藝術風格,平時我們來也隻能看個皮毛。”

奎元父親興奮地在大廳裏左右跑著看遍了感歎:“精華呀,這裏集中了歐洲中世紀到近代幾百年建築和藝術的代表作。不簡單,的確不簡單。”

大廳裏大裏石地麵都是精心雕刻的,每個人物,動物和花朵的浮雕都細膩精致帶有動感,牆壁和天花板也同樣是清一色刻有精美浮雕的大理石板,牆壁上更掛滿了歐洲中世紀以來的油畫。而且,就是廳裏的每一件紅櫻木家具都是精心細致雕刻的,直到每條桌腿椅腿都刻滿細致入微的圖案。梁喬輝笑著對奎元父親說:“伯父,你給大家講講吧,我們都不懂這些藝術品的曆史。”老人喜不自禁地搖搖頭回答:“我不懂英文說不準,你們先看看說明吧。等我臨摹幾副畫咱們再互相交流。”說完就把已經備好的紙筆拿出來陶醉在對藝術的享受中去了。

奎元見父親少有的興致也高興起來,連忙拿出攝影機把父親專注的神情攝下來,梅音則攙著婆婆看著解說卡逐個為她講解,梁喬輝看著地上嘻耍的三個孩子不禁把目光轉向琳芬,他悄然發現琳芬這些日子多少有些變得沉靜了,不像過去那樣到這種場合總是放開性子盡情享受。她麵龐略有些清瘦了,嘴邊輪廓上不知不覺已經顯露出兩道淺淺的細長皺紋。她心裏感受到壓力了,梁喬輝想,自從自己辦公司以來家完全由她一個人來支撐,還要分出精力幫助自己做一些工作。盡管她總是樂觀達理地支持自己,心裏畢竟知道兩人都拿工資上班時的輕鬆已經不再有了。看來應該把賣空的股票套現出一半,股市短期不會再跌了,奎元的工資要搞把握,也需要多少給自己開一點工資安慰一下琳芬。

大家把主廳的看過後就在門口等奎元父親臨摹油畫,還有樓上樓下三十幾個房間要走覽一下,那些房間的藝術風格也值得看看。梁悄輝正向奎元母子和琳芬作進一步介紹,孩子們鬧著要跑到樓前去看海,梅音抱起女兒來說:“你們在這等爸吧,我帶他們幾個去前麵看看就回來。”她帶孩子剛走出幾步突然手機響了,她接電話幾句話功夫臉色就變得慘白,慌張地把手機關了加快步伐,琳芬見了急忙趕上去。

梅音覺察到琳芬趕來馬上騰出隻手拉住她示意住口。低頭匆匆帶孩子們走出樓門口讓幾個孩子在大理石鋪蓋的寬闊廣場上戲耍,這才雙臂摟抱住琳芬哭倒在她懷裏說:“他們太過分了,這麽久了為什麽不給別人留條生路呢?他們不是人呀!”

琳芬撫摸著梅音的肩膀問:“梅音,到底出什麽事了?你不要哭,快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肖梅音無法忘記過去的遭遇。離開傑裏米家後她就不想再去教會了,可限製接觸令卡在那裏根本不能同薛奎元直接聯係,教會以外的華人她又認識不多。事情剛發生時教會的那些姐妹紛紛責問她為什麽要搬走,看她們那種天真的樣子她心裏一陣惡心,難道她們真是這麽天真單純,對意外一點預料都沒有嗎?如果她們覺得任何人隻要自稱是基督徒就可以輕易相信的話,為什麽當時她們不把自己保釋出來呢?但是這些人接連打電話過來讓她猶豫了,也許她們當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吧?自己不也需要人同奎元傳話嗎?而且如果這種事出於她們意料之外的話,就應該找機會提醒大家,今後有新來的大陸華人家裏鬧出矛盾再不能觀望了。她心情低到極點,猶猶豫豫參加華人教會活動的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鼓勵華人互助。

一個周五晚上查過經大家開始吃宵夜,有人提到如何在華人裏傳教時師母極嚴厲地說對外麵的事情不要聽也不要看,不是基督徒就不要理。肖梅音覺得行不通,莫非走進教室還要先問清楚誰是基督徒再說話嗎?她覺得這恰恰是個機會提出華人應該放棄宗教觀念齊心協力,就望著師母小心問:“這太難了吧,如果我們出去同誰說話之前還要問人家受過洗沒有,假如遇到人生病或者在路上撞車呢?”

師母抬頭看了她一眼問:“梅音哪,我剛好要問你噢。你來教會這麽久有沒有想過受洗喲?你看傑裏米一家是多好的基督徒呀,出力把你保釋出來你那麽快就搬出來了,讓人家不好意思嘛。如果你打算受洗我們可以把孩子幫你要過來一道受洗噢,隻要孩子在你這邊奎元就不敢輕易鬧離婚哈,你覺得怎麽樣啊?”

肖梅音怔了一下詫異地問:“奎元有說過要離婚的話嗎?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麽呀,我是為他才自動承認打人的。”

旁邊幾個人低頭不語,頓時屋子裏一片死寂。

那晚以後姐妹們便開始疏遠她了,就在她決定放棄教會等限製接觸令失效後和奎元商量起訴傑裏米時,顧重山找上門來。她那時覺得這個看上去有些暈乎乎的人還是蠻老實的,不解地問他師母怎麽會這樣對待她。顧重山做出副歉卑得對她不敢正視的樣子勸道:“師母就是這樣個人啦,不太怎麽會說話。過去她家在台灣是名門,家裏寵愛得吧。她和牧師也都不容易,大家包容一下就好了。你們現在隻有奎元有工卡,以後說不準需要誰幫忙。”打那就是顧重山在她和奎元之間傳話,又教她開車。看上去顧重山夫婦也很和睦,梅音就沒有多想什麽。

那時師母的一個表弟常從外州過來,每次他過來教會的氣氛就立即活躍起來。那人查經時也會顯得充滿靈感的樣子做見證,看上去十分虔誠。大陸來的基督徒們對他評價很高,時常在大陸移民中宣傳師母一家原來是台灣的世家名門,好像每到年底教會缺欠的花費都是他奉獻的。梅音對師母印象不好也就對她表弟敬而遠之。她記得那晚查過經顧重山遞給她一碗台式豬大腸湯,吃過不久就覺得惡心頭暈,便讓顧重山送她回公寓。

回到公寓肖梅音就昏沉沉地睡了,後半夜醒來時她突然看見顧重山和師母的表弟都光著身子在她房間裏。師母表弟坐在桌邊弄他的手提電腦,顧重山則一臉猥褻站他身後。肖梅音腦子頓時轟的一下淚水奪眶而出,她要起身卻周身仍然癱軟無力,隻能躺在床上微弱地怒罵:“你們這兩個畜牲!我一定要讓你們受到法律懲罰!”

師母表弟嘻皮笑臉地站起來把電腦屏幕轉向她,下流地說:“嘿嘿,你告我們什麽呀?你的錄像都在電腦裏了,我馬上就帶回台灣去。你告誰,他?”他得意地淫笑著指著顧重山說:“隻要有風吹草動我馬上就把光盤在台灣和大陸賣出去,你老爸也會很喜歡看的。美人,你可真是冰清玉潔呀。。。。。。”兩個惡棍又邪笑著朝她撲過來,肖梅音頓時被氣昏過去。

淩晨肖梅音從床上爬起來時那兩個惡棍早已經離開了。她流著眼淚給薛奎元寫下遺書,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替她報仇。她洗淨全身把從國內帶來的最好看的旗袍穿上,梳理整潔後哭泣著走向公寓後麵的一個小湖。早春的湖水還冰冷刺骨,她一步步邁向深處。水齊胸一霎那一陣冰涼刺到她心裏,她全身顫栗著不禁想起兩個兒女,她冷漠地自言自語重複:“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們。。。。。。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們。。。。。。”水淹沒肩膀時她停住了,三歲女兒姍姍似乎哭叫著站在水麵喊她停步。她愣了片刻繼續朝前邁去,水已經淹過她的耳廓和鼻子。她喉嚨裏灌了幾口水後突然挺身打個噴嚏,姍姍的哭聲似乎更大了,肖梅音撲在水裏絕望地喊叫著,幾個回合後終於決定遊向岸邊。她舍不得孩子們!

但是幾天以後她就覺得下身奇癢,從鏡子裏看到那裏已經長滿紅色的水泡,濕淥淥地侵蝕她的肌體。她絕望地抓住自己頭發拚命摞揪,恨不得立刻把頭發拔光。她知道現在無法等到限製接觸令期滿回家了。左右考慮後決定把奎元父母辦過來幫他照顧孩子們,而她自己隻能用各種借口拒絕奎元的勸說回家,學期結束她考試拿到會計師執照就悄悄離開了那裏。

琳芬邊聽肖梅音講述邊流淚。她緊緊摟著梅音肩膀說:“梅音,既然這樣就放下顧慮和他們鬥,說什麽也要把他們這群畜牲繩之以法!奎元很愛你,他不會坐視不管。”

“可是那個師母表弟在台灣呀,他真要把光盤傳出去我父母怎麽生活呀?他們現在要兩百萬美元,沒有兩百萬就要賣光盤。。。。。。”

“這些王八蛋會惡有惡報的。梅音,你一定要堅強。”不知什麽時候梁喬輝已經站在她倆身後。

“喬輝,你都聽到了?千萬不要對奎元講呀。”肖梅音痛苦地哀求。

“奎元不知道。剛才薑邦興打電話說的,他在明尼蘇達把那個姓顧的打了。”

“真是這個下三賴走露消息的,現在我怎麽辦呀。。。。。。”

“如果不把他們繩之以法以後永遠都是禍害。你先安靜下來,我們大家一塊想辦法。說什麽也要讓他們受到法律製裁!”;梁喬輝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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