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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 第四章 有一種時髦叫浮躁

(2005-09-17 16:29:01) 下一個

第四章 有一種時髦叫浮躁





薑邦興從梁喬輝家出來就開車去找特麗莎。為了肖梅音他這兩個來月一直躲著不見她,但是自從肖梅音掐斷電話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辦法同她聯係了,華人聯合會再有聚會也見不到她。薑邦興雖然心裏不甘心,但絞盡腦汁可施的計策也想不出幾個,這才想出晚上去梁喬輝家裏看看,把生意夥伴給兒子買的玩具也帶去了,卻沒有想到人家夫妻兩人幾句話就把肖梅音有老公孩子的事挑明了。該不會是肖梅音對他們說過什麽吧?想到這他心裏就一陣懊惱,若不是特麗莎下午打電話約他參加化妝舞會這次真是賠大了。他本來在特麗莎身上也花了一番心血的,偏偏就在這時冒出來個肖梅音。哼,老子還沒傻到做賠本買賣的時候呢。他一肚氣羞愧一肚子氣,見梁喬輝從後麵追上來讓他停車根本就不想搭理,事實上也想不出停下車同梁喬輝說什麽,便徑直開到特麗莎公寓。

特麗莎見薑邦興到了十分高興,她把他送的一身白底鑲金邊的中國功夫服換上正等著他呢。可是一見薑邦興臉上畫得紅一條紫一塊的樣子就捧住肚子大笑起來,若不是去自己父親餐館裏她會毫無顧忌就這麽把他帶去,但他這是第一次去見父親,急忙讓他去衝個淋浴把臉上身上搞幹淨再動身。

特麗莎心地再單純也會對薑邦興有猜疑,畢竟被他涼在一邊已經快兩月了。下午打電話約他實際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如果再不來她們就算這樣結束了,不料薑邦興一口答應晚上會過來。她高興之餘心裏並沒有減少猜忌,等薑邦興進了洗漱間就開始翻弄他那身衣褲,正笑他挖空心思搞笑時突然見他褲子後屁股上沾了一大攤紅印,仔細一聞居然是口紅,頓時心裏又惱又氣。好你個中國佬,原來是這樣耍弄人的。想起這兩個來月受到薑邦興的冷遇心裏氣就更大了,她打開窗子把薑邦興的衣服一股腦仍到外麵,轉身拍打洗漱間門,等薑邦興探出頭來沒容解釋就把他趕了出來。

薑邦興出來一眼見到梁喬輝正拿著褲子靠車門站著等他,頓時又氣又羞。他跳進柵欄裏把衣褲揀起來鑽進車裏就跑回住處。

回來薑邦興越想越氣,你肖梅音半老徐娘一個憑什麽把老子整得這麽慘?他進廚房拿出瓶白酒咕咕嚕嚕灌了幾口,進洗漱間把浴盆放滿水就鑽了進去。完了,這次完了。媽的!出梁喬輝家門時就覺得後屁股濕了,就沒多想一下是坐在口紅上去了。肖梅音沒追到又賠上特麗莎,這次老子是栽到底了。他把浴巾蒙到臉上放聲大哭起來,哭了一陣收住口氣把頭全泡在水裏,等這口氣憋不住從水裏鑽出來時就冷笑起來。嘿嘿,你梁喬輝也有算計不周的時候呀,肖梅音來這裏兩年多了整天都是那副苦瓜臉還不是婚姻不幸福嘛。他一想到這裏馬上興奮起來,嗖地從浴盆裏站起來連身子都顧不得擦就跑進客廳把電話拿起來,他知道方遇福平時對這一帶華人的事情知道得多,如果打聽出肖梅音老公住在明尼蘇達哪個鎮上還愁沒有辦法嗎?等方遇福接電話時他臉上堆滿得意猥褻的冷笑,心裏罵道,肖梅音你等著,如果方遇福不知道你老公住那裏算你好運,他若果真知道,你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老子手心,嘿嘿。


方遇福雖然口才不行,過去賣共同基金時養成的職業習慣卻始終沒丟。他走到哪裏不出一個月就有辦法把那裏的華人家庭情況逐個問得一清二楚,而且絕對能夠倒背如流。薑邦興這麽晚了還打電話上門問他肖梅音家裏的事情,他不由得輕蔑的一笑,心裏罵道:“這個畜牲果然對誰都不會放過!其實他也早看出來薑邦興對肖梅音動心了,每次聚會薑邦興故意在肖梅音麵前露富時他就已經覺察到了,隻是不露聲色而已。他很清楚苗琳芬同肖梅音的關係,也斷定薑邦興完全是好奇心主使尋求刺激。一個人到中年的男人,真心對哪個女子有好感的話絕不會在她麵前故意炫耀張揚,無論他平時有多麽輕浮。但是梁喬輝會讓他得逞嗎?鎮上中國人堆裏一個能力最強的人和一個最富的人勢不兩立畢竟是件令人愜意的事情,隻要他們互相攻擊起來人們會說誰好呢?自己搞的這個華人聯合會自然就會得到人們信任。他始終都這樣含而不露地看著尋覓著機會,薑邦興現在果然撞上來了。

“你小子這麽晚了打電話問這個沒安好心吧?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能知道嗎?”方遇福故作正經。

“哎,你這不是把哥們兒看扁了嗎?我公司裏最近需要人手,看他們分開這麽久了,有心成人之美而已。”薑邦興的酒氣從電話裏都能聞到。

“嗬嗬,看你說的像真的似的。具體我也不清楚,聽說是在雙城市附近的IBM做合同工,你要怎麽樣?”

“你確定嗎?我是想事先了解一下好開口呀。”

“哎,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麽知道。有一件事情我是確定的,最近股市又在穩步回升,可惜我沒有現金進場了。”

“好吧,你如果知道他確切地址就不要賣關子了,明天一早我寄給你兩千塊行了吧。”

“笨呀你,IBM在美國有幾個分廠上網查一下不就知道了,還用問我嗎?你借給我兩千吧,等賺錢再還你。”

次日一早薑邦興開了一張兩千元支票封好放在信箱裏,心裏罵道:“股市升球升,你方遇福媽拉巴子生瘡吧。”

他打點好行李驅車去了機場,他要去明尼蘇達找薛奎元。

 



薑邦興到雙城市已經黃昏了,出了飛機就感到一陣涼風。他後悔出來急了,連美國這個最北方的州的氣溫都沒有想到,急忙到禮品店買了身休閑裝進廁所穿上,租了車便朝羅徹斯特開去。

到羅徹斯特薑邦興在一家汽車旅館找個房間,把行李搬進去就出去吃晚飯。已經快九點鍾了,他接連找了幾條街才看見個稍大的中餐館,進去被帶位領到一個桌子,要了瓶啤酒慢慢喝著盤算怎麽開口問出肖梅音的事情。

女侍應生過來問他要不要點菜,薑邦興打開菜譜略微看一下就要了椒鹽蟹和魚塊什錦菜。過一會餐館老板從裏麵走出來告訴他螃蟹今晚沒有,可不可以給他做個椒鹽蝦。薑邦興故作親熱地笑笑回答當然可以,自我介紹說是剛從國內來明尼蘇達大學讀書的,開學前想找點事做,問老板是不是需要人手。餐館老板聞聲臉色頓時顯得十分詫異,連說現在中國富裕了,連出來的留學生都這麽有錢,那還打什麽工呢。

薑邦興心裏暗叫“不好!”如果再多講一句話就露餡了,急忙解釋說自己已經在深圳外企做很久了,攢下點錢,來了先買輛車學會了熟悉一下環境,但還要往長遠打算,找些事情做總是應該的。

餐館這個時間食客已經很少了,老板在對麵坐下來叫侍應生通知廚師做個椒鹽蝦,指著薑邦興身上的休閑裝說道:“你這身休閑裝就夠闊氣了,我開了快十年餐館還不舍得買這麽一套呢。不得了,和街上高檔服裝店裏的一模一樣,真正的美國貨呀。”

薑邦興聞聲心裏又是一驚,心想這下不小心說不定露出什麽馬腳,急忙回答:“深圳現在這些東西多了,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仿造的哪。”急忙起身給老板倒杯茶水,嘻嘻哈哈地笑道:“怎麽,你們在這裏比我們在中國花錢還仔細呀?我沒來時還以為你們都富得不得了哪。”

餐館老板拿出盒煙來問薑邦興要不要吸,薑邦興急忙擺一下手說:“哎,這個太貴,我到這就戒了。你自己吸吧,別把我煙癮逗上來就行了。”等老板點著煙他問,“這裏有個人叫肖梅音吧,我一個同事和她是同學,讓我有事找她。”

“哦,梅音啊。她在這裏打過工的,聽說現在去南方了。她人很能幹呀,打著工就把會計讀完了,執照考試成績在明尼蘇達進前五名了,很了不起呀。”

“媽的,怎麽聽到的就是好消息呀!”薑邦興心裏暗罵一句,臉上不露聲色地回答:"對,我的那個同事就說她在國內讀書時相當聰明。她一家都去南方了吧?”

“沒有,她先生薛奎元還在這裏。沒有綠卡太不方便了,要不要給薛奎元打個電話?他人也很好的。”

薑邦興心裏高興得恨不得一下子跳起來,勉強掩飾臉上的喜色說:“好啊,設法幫我聯係一下吧,越快越好,明天晚上我過來聽信。”


薑邦興次日晚見到薛奎元就有些嚇癱了。這個人塊頭太大了,濃眉大眼還留了絡腮胡子,整個人站在那裏足有他一個半人高。同他握手時覺得對方還沒有用力自己的手就被裹在裏麵像被鉗子擠了一下。他心裏暗叫一聲,媽呀,這不是自找倒黴嗎。連連埋怨自己行事荒唐,這個路算是跑冤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吃過飯他皮笑肉不笑看著薛奎元付了錢,握手道謝後就沮喪地開車回了旅館。進了旅館房間才發現原來褲襠已經濕了,哭喪著臉把褲子脫下來扔進浴盆裏,雙手捂住臉哽咽起來。他知道這次出來帶的普通便裝這有這麽兩套,如果不洗出來明天就沒有衣服換了。他哭了一會慢吞吞地走進洗漱間把尿濕的褲子用清水衝淨涼上,自己衝了淋浴光著身子躺在床上,心想這個虧真是吃大了,為什麽花幾千塊錢買了飛機票跑這兒來,根本就看不出人家夫妻有什麽隔閡。他下床把電視機遙控拿過來,漫無目標地調換頻道,越發感覺這次明尼蘇達來的荒唐。但是薑邦興就是薑邦興,他把旅館閉路電視頻道調換兩圈後眼睛裏就又浮現出肖梅音那張冷峻的麵孔。他拍了拍前額不禁冷笑道:“媽的,沒事能這麽整天哭喪著臉嗎?反正人已經來了,就幹脆一做到底!”他關掉電視機打開床頭燈,從床頭櫃子上把聖經拿起來,頓時有了主意。他要在周末前讀完聖經,然後去華人教會。等認識人多了還愁打聽不到肖梅音的隱私嗎?想到這裏他得意地笑出聲來。

 



薑邦興花了三天時間讀聖經,這三天裏他除到附近餐館吃飯以外把時間全部都用在讀經上。星期天便出現在華人教會裏。

牧師證過道主持禮拜的弟兄請新來的慕道友們自我介紹一下,薑邦興站起身來說他是剛來的學生,在中國地下教會就受洗了。眾人頓時一陣鼓掌歡呼。禮拜結束後大家從大廳出來聚集在他身邊握手寒喧,沒有人問他為什麽這麽大年紀才出來讀書,也沒有人問他在哪的地下教會受洗。薑邦興頓時成了曆經苦難凱旋歸來的英雄。

這時一個年紀比他略大的中年男人過來握手,自我介紹叫顧重山,也是在國內地下教會受的洗,現在一家都來教會。薑邦興抬頭打量一下顧重山,見他身材比自己略高一點,近五十歲的樣子,頭發已經開始脫落了,胖圓的大臉格外黝黑,連皺紋也被皮膚的黑色遮掩了,不仔細就不會注意到,眼睛在鏡片後麵似乎有些神秘,整個臉隻突出雙唇翻露的大嘴。他連忙握住顧重山的手說:“哦,顧大哥,久仰,久仰。”

查經時間到了,顧重山拉薑邦興到自己一組。

有了昨晚幾乎露出馬腳的經驗,薑邦興今天很小心。他來之前再三在鏡子麵前端詳自己的穿戴,覺得與剛從國內來的學生相差無幾,從旅館房間走出去又返回來自我打量了幾次才開車來到教會,現在則是隻附和眾人的說法,絕不主動開口。大家讀過經便開始問他大陸的情況,連連稱讚他敢於在逆境裏追求真理,吃了這麽多苦終於衝出了思想牢籠。薑邦興被誇得心裏飄飄然的隨口便說:“咳,其實也沒有什麽,現在國內信教沒有什麽壓力啦。”他這句話一出口眾人便沉默下來,有幾個姐妹更是流下眼淚禱告,求神看顧中國的信徒們。薑邦興見這句話說錯了,便講起中國貪官們是如何侵吞老百姓的。他說一個糧油收購站的采購員下鄉去收木耳,不僅拚命壓價還逼迫木耳養殖戶給他回扣,然後上麵的糧油進出口公司官員再把這些土特產轉到他們在國外的親戚手裏謀取暴利。薑邦興知道這一段是真實的,前半部分采購員盤剝農民的事情是下麵一個官員在他家裏喝酒時講的,後麵那半部分就是他自己了。他吐沫紛飛講得興起收不住了,眾人聽得眉飛色舞邊罵中國腐敗邊禱告。這下薑邦興得意了,開始吹他如何如何受洗,那晚為了掩護從南韓來的牧師躲避公安追捕把腿都摔傷了,還摞起褲角亮出他腿上的傷疤。顧重山趕緊接住他的話題說: “哎呀,現在中國變化太大了,連韓國的牧師都去傳教了,我在國內時還隻有從台灣來的牧師在牧養地下教會呢。這樣發展下去中國很快就要成為神的國度了。哈利路亞!”

“哈利路亞!阿門!”眾人也跟著祈禱起來,卻沒人注意到顧重山在桌子底下用腳踢了薑邦興一下,提示他住口。

薑邦興腿突然被顧重山踢一下又看到他鏡片後麵的眼神,心裏暗自叫苦:怎麽?又說錯話了。自己不敢說是台灣牧師不就是怕這裏有人知道一問姓名徹底露餡嘛。

薑邦興很快和顧重山成為好朋友。周三晚上禱告會後就把他拉到外麵酒吧去了,兩人喝到酣出互相稱兄道弟,這時薑邦興想時候到了,把杯子裏的啤酒一口氣喝下去便開口問道:“顧大哥,聽說這裏有個叫肖梅音的,你認識嗎?”

薑邦興這樣一問顧重山立刻全身一震,酒馬上醒了一半。把椅子向後推推身子靠在椅背上,手也從酒杯上移開放到膝蓋上,不遠不近地回答:“見過。怎麽,她是你親戚?”

薑邦興見過多少社交場麵,雖然言談舉止時有出軌對人們談話時的一般反應還是很有判斷能力的,見顧重山如此敏感內心竊喜,暗想:有了,這個顧重山是認對了。便不露聲色地淡然回答:“哪裏,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出名的美人,慕名而已。”

顧重山從椅子上站起來叫侍應生過來算了酒錢,堅持不讓薑邦興付費,掏錢放在桌上正顏對他說:“薑弟兄,我們都是主內兄弟。大家說話做事心裏一定要有神。”說完道了晚安徑自離開酒吧。

薑邦興望著顧重山的背影心裏罵道:什麽東西!隻認識肖梅音會反應這麽厲害嗎?他越發得意起來,頗為欣賞自己的心計。
  



薑邦興周日再去做禮拜,顧重山老遠見他過來就轉身進了廁所,薑邦興在廁所門口站了很久,就是不見老顧出來,怏怏走進大堂挑後排角落坐下。禮拜後查經時悄悄在角落用眼睛餘光盯準了顧重山,瞄著他去了哪個班,等要開始了才突然跑過去坐在顧重山對麵。顧重山看他過來微微皺下眉頭,幹咳一聲正襟危坐,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如果不是帶著目的而來,教會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薑邦興能呆得住的。他坐在那裏聽大家討論屁股就像坐在釘子上,轉來轉去時間不長就覺得困了,可是他又要裝得很像,打哈欠時隻好用手掩住嘴巴,時間再長就開始打盹,不知不覺鼾聲也出來了。突然有人在他腿上踢了一腳,他一個激淩清醒過來,周圍掃視一下不見有人注意他,便自己解嘲地笑笑做聚精會神狀。

顧重山經講得很好,看得出他來教會很久了。他搖頭晃腦地講起來頭頭是道,平時鏡片後那似睡非睡的神秘目光這時便顯得完全沉浸在經文裏去了。薑邦興驚奇地看著大家邊聽邊點頭,心裏暗自感歎,這個聖經還真不是躲在旅館裏三天不出門就能讀懂的。他隻好學著眾人的樣子邊附和邊說阿門,查過經如釋重負般地跑到車裏開起來就跑了。薑邦行發怵了,難道自己對顧重山判斷有誤?那晚在酒吧裏看他那緊張兮兮的樣子若不是心裏有鬼才怪呢。“媽的,也有老子猜不透的人呀!”他自言自語地罵了一聲,見時間還早就開車去了雙城市。

進雙城市薑邦興先找家餐館要了瓶啤酒和一個三明治,邊吃邊想下一步計劃。如果從顧重山嘴裏套不出什麽話來這趟明尼蘇達就白跑了,在這裏這樣再耗下去還不如回去找特麗莎道歉。這個西班牙裔的小妞就是比中國女孩單純,幾句好話幾件禮物就擺平了。想到這裏他心裏越發恨肖梅音,就是這次什麽都打聽不到回去也有辦法給她好看,你一個孤身女人再冷傲又怎麽逃出老子的用心算計?想到這裏他似乎有了主意,決定去店裏轉轉給特麗莎買點紀念品明天一早就回去。

薑邦興在明尼亞波裏斯城中心的“第五大道”店裏給特麗莎買了條高檔牛仔褲,出來便開車漫無邊際地在城內轉悠起來,等他開到聖保羅城區西北角時看到門前掛著一個仰坐長發女郎的霓虹燈的酒吧,知道這是家夜總會就想等天黑再過來看看。擔心晚上回去記不住路,薑邦興先把這條街的名字和與這條街相交的街道名字都寫下來,然後再沿路開回來雙城市的州際高速公路。這樣練習兩次心裏有了底,看看表已經六點多鍾了,就進夜總會旁邊的一家餐館要了杯雞尾酒和一個牛排慢吞吞地吃起來。薑邦興就這樣在這裏耗去四個多小時,等十點多了才買單出來去夜總會。

這種夜總會在南方要多得多,薑邦興絲毫沒有新鮮感。他在酒吧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啤酒,覺得這次明尼蘇達跑的實在冤枉,越想越發沮喪便嚎啕大哭起來。旁邊的幾個人見了大為驚訝,問他是失戀了還是破產了,薑邦興不言一聲,人們越問他哭的聲音越大。功夫不大在台上跳鋼管舞的一個女子走了下來,用手擦淨他臉上的淚水拉著他的手走到台上。舞台周圍的醉漢們醋意上來一陣噓聲,舞女雙手高舉示意大家安靜,把薑邦興皮帶解下來騎在他背上跳起來。舞女的前胸不時在薑邦興耳邊臉上摩挲,他興致終於被挑逗起來,脫下衣服裸露上身隨舞女亂跳。眾人這時噓聲口哨聲響成一片,在台下也隨著音樂狂舞起來。

這夜薑邦興隨舞女去了她的住處,早晨醒來時看著還在昏睡的女子他頓時心裏又有了主意,我為什麽不這樣對顧重山來個。。。。。?你到底是什麽東西還怕我薑邦興弄不明白嗎?他陶醉在自己的睿智當中又得意地笑了。

薑邦興顧不得等那女人醒來從冰箱找些東西胡亂吃了,在她枕旁放下兩百元錢揚長而去。

薑邦興周六晚查經後攔住了顧重山,告訴他自己馬上要離開這裏,有話要同他在私下談。顧重山警覺地要他在教會說,薑邦興無論如何都不同意,拉他去了旅館。進旅館房間薑邦興嘩地把壁櫥拉開,叫顧重山過來看。顧重山立刻呆住了,他從薑邦興開車的熟悉程度早就判斷出他不是剛剛才到美國,一直以為他是肖梅音的親戚來找他報仇的,卻根本就沒有想到薑邦興會這麽富有,壁櫥裏每件衣服都是高檔的,哪像自己在美國經濟最好時還找不到工作。他歎口氣坐到沙發上,樹起大姆指連說:“佩服,佩服。。。。。。”

“現在往中國賣通訊設備很賺,所以我生活還好。”薑邦興得意地笑笑說,拿起咖啡壺去洗漱間灌水。

“那你硬裝基督徒幹什麽?我早看出來了。”顧重山跟隨他過來,朝水槽後的鏡子裏看看,他倆對比太強了。薑邦興雖然個子不高卻精神抖擻,根本看不出近四十的樣子,相比之下自己就慘點,頭頂的毛發快掉光了,背也駝下來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他挺了挺脊背問:“到底什麽風把你吹到這裏了?”

“哼,我要找到肖梅音!她欠我錢了。”薑邦興故作氣憤地說。

“嗬,肖梅音可是冰清玉潔呀,她跑你們那裏去了?”顧重山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淫笑。

“媽的,這條老胖豬得手了?”薑邦興從鏡子裏看到顧重山臉上的邪笑心裏怒罵,恨不得把咖啡壺裏的水都倒在顧重山頭上。他現在巴不得他馬上從房間裏滾出去。

顧重山尾隨薑邦興坐在咖啡爐對麵的沙發上,慢條斯理又卻不無得意地說:“你從正麵沒法近她,就不會想別的辦法嗎?”

薑邦興真的被激怒了,他故做鎮靜起起身把咖啡壺裏的半杯咖啡倒在杯裏,走到顧重山麵前全力朝他臉上揚過去憤怒地罵道:“你這個老流氓!我就是替肖梅音來報仇的!你滾出去,出去!我薑邦興不是人自己知道,你他媽算個什麽東西!”接著他一拳接一拳朝顧重山臉上打去。

顧重山剛站起來就被薑邦興打倒在地上,連忙就勢跪下討饒:“薑弟兄息怒,薑弟兄息怒,我還有老婆兒子,你千萬不要說出去。”他連磕頭帶作揖,聽薑邦興罵了一句“你給我滾出去!”連忙四肢著地爬出門外。

薑邦興哭了,他痛苦地邊哭邊抓自己的頭發。這些天他一心想著要報複肖梅音,可是剛聽到顧重山這幾句邪話就被氣得發瘋。肖梅音顯然在他眼裏是完美無缺的,他不容任何人傷害她。他走到壁櫥前三下五除二把燙衣板提出來拆散,拿著鐵棍追了出去,顧重山已經跑得無蹤無跡了。

薑邦興回屋從電視機下麵的櫃子裏把頭天晚上買的威士忌拿出來咕咚喝了一口,覺得嗓子裏像是卡住個蒼蠅。本來他計劃帶顧重山去那個夜總會玩,等他興致上來再問肖梅音的事情,現在什麽都知道了反而自己被氣瘋了。他心不由得顫栗一下,明白這是愛上肖梅音了。他趴床上把枕頭壓在頭上放聲大哭起來。

薑邦興醒來已經後半夜了,他進洗漱間衝個淋浴,出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罵道:“薑邦興呀薑邦興,這是你嗎?你保養得不錯呀,看你這副油頭粉麵的樣子,正春風得意的時候栽在一頭黑豬手裏了。你就想這麽活下去嗎,就這麽活下去嗎?”他看著鏡子一拳接一拳打在自己臉上,直到血從鼻孔和嘴裏流出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大哭起來。

一早薑邦興昏頭昏腦地從床上爬起來把衣服胡亂塞進旅行箱,結完賬就開車去了機場。他現在真是覺得自己這樣混太沒有意義了,簡直還不如一個老奸巨滑的顧重山。他要回去好好給肖梅音寫封信道歉,今後就像親哥哥那樣對待她,再不會找她麻煩了。難怪她臉色總是那樣冷峻,自己真是太低劣了,比顧重山還低劣,竟從未從另一個角度多想想。還有國內的客戶們,把光纖的價格降下來,以後再不多收他們錢了。再有,告訴父親不要再收農民的回扣了,他們不容易。他邊想邊發誓,他媽的顧重山們,你們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牲,你們不想做人我薑邦興從今天開始做給你們看看,讓你們無論走到哪裏都感到羞愧!

星期天旅客太多飛機票都售光了。薑邦興隻好站在售票台等退票。到下午知道無望又開回雙城市找旅館,老遠看到那個夜總會的霓虹燈,他心裏稍微猶豫一下掉頭開向另外一條街,突然覺得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薛奎元,讓他恨恨教訓顧重山一頓。他開到一個公共電話前停下給薛奎元打電話發現電話已經取消了,就開到那家中餐館問,老板告訴他薛奎元一家已經搬走了。他隻好回那家旅館又住了一晚,次日早早爬起來朝機場趕去。進了售票廳排隊時看到電視新聞報告股市大跌,他頭頓時感到一陣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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