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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 第二章 並非人人都有夢

(2005-09-17 16:23:19) 下一個

第二章 並非人人都有夢

 



梁喬輝會開了一半就退場讓方遇福心裏且喜且氣。他很高興地知道梁喬輝這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剩下幾個人誰都不好意思拉下臉來同自己爭,這樣把自己位置搞穩固就不成問題了;他又生氣梁喬輝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弄出一副以天下為己任的樣子叫板要在華人社區搞什麽真正的華人聯合會。在方遇福看來這個聯合會既然是自己倡導發起的就永遠屬於自己的,什麽事情有了想法就可以申請專利嘛,你梁喬輝口口聲聲要搞個真正的華人互相團體為什麽沒有早提出來呢?所以梁喬輝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方遇福臉憋得通紅,無論是氣是笑都不能讓大家看到,隻好盡量低下頭來掩藏自己的臉色。直到肖梅音也出去了他才慌了,都這樣走了自己不是真的孤家寡人了嗎。他急忙尾隨著肖梅音出來,看到梁喬輝打蛇的一幕頓時感到一陣驚嚇。他這才知道梁喬輝這個人不好惹,這種場合臨危不亂的人到了該出手的時候是不會猶豫的。他隻是給自己解嘲說了句風涼話,結果馬上就被肖梅音搶白了一句,心裏氣哼哼地罵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呀?遲早都要讓你見識見識。”

方遇福本來是學紡織的,來美後才知道這個專業在美國根本就沒有前途。看到係裏幾個學化纖的學生成功轉型去學製藥,就也跟著轉學製藥,盡管這要花淨過去省下來的獎學金。可惜他運氣不好連續兩次博士資格考試都沒有通過,羞愧之餘連碩士都不要了,跑到紐約去打工,直到體驗到打工的難處,才後悔不應該丟掉碩士學位,結果什麽正經工作都找不到。在華人衣廠打工做助理的時候,他親眼見到窮富的差別。那個馬來西亞來的廣東老板整天氣勢洶洶地任事不幹,隻付女工們一點點薪水,還要把她們的護照都扣起來,就是那一點微薄薪水也要絞盡腦汁克扣,他這才知道有些人富得絲毫都沒有道理。一次為了趕一批貨他帶著一群女工不分晝夜加班,老板晚上喝醉了來到廠裏把一個女工叫進辦公室,功夫不長就見到那個女工哭著跑出來,隨後看到那個老板出來時故意把皮帶打開又係上,用手揉揉肚皮臉上滿足的邪笑。當時他氣得手裏拿著扳手走進老板辦公室幾次,如果那時身份不黑的話就真敢把扳手砸到老板後腦殼上。他咬牙強忍住自己跑到外麵哭了,把那兩個星期的薪水都給了那個女工。後來夜班上多了才發現老板晚上經常光顧廠裏,每次都把一個女工叫進他辦公室。他漸漸麻木了,發誓將來一定要有錢,絕不讓自己的妻子女兒去衣廠做工。後來網絡出現他下苦功終於考到工程師執照有了份像樣的收入,再有機會辦下來綠卡就離開了紐約。盡管這幾年什麽合同工,木工,共同基金推銷員都做過,他發誓不回紐約,在他眼裏那裏就是人間煉獄。

他想出搞華人聯合會的主意來自做共同基金推銷員的經曆。那不是個好做的職業。華人相信這種理財計劃的人不多,人們寧願把存款放在銀行或者最多買幾處房產,絕對不會搞這種長期投資。如果建立起互相認識的渠道或者通過搞社團的途徑讓大家相信自己就好了。他手裏的各種投資理財執照還沒有過期,盡管現在已經考了幾級網絡工程師證書收入也很高了,能賺些外快總是好事。可是偏偏就有梁喬輝也攙和進來,一副學究架勢還要搞什麽華人互助社團。

梁喬輝拿到二十萬元投資辦公司的事情他很快就知道了,起初眼紅得睡不著覺,幾天過去頭腦就轉過彎了。這二十萬元辦公司能維持多久呢?而且事事都要操心。自己股票賬戶上也有二十多萬了,現在給那些華爾街金融公司維護網站又能見到內部消息。以股市現在的成交量,不到年底賬戶就會在百萬以上。想到這裏他心裏開始嘲笑梁喬輝傻氣。他下班回到自己買下的寬大屋子裏把女兒拉到膝前,喝著啤酒教女兒認識兒歌裏的中文,他覺得自己成功了。能熬過以前的苦難到現在這步已經很不錯了,何況母校並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博士學位,還給他發來了客座教授的聘書。望著掛在客廳鏡框裏“敬聘方遇福博士為我校教授”的聘書,他得意地笑了。

 二

肖梅音晚飯還沒吃完就一連接了兩通電話, 害得她連食欲的沒有了。第一個打電話的是方遇福,還是要她邀請她打工的會計事務所來辦講座。這種電話他已經打過很多次了,無論自己在幹什麽,隻要被他抓住就沒完沒了地講,怎麽解釋都不行。“我們會計樓業務是對公司的,而且規定不可以隨便在外麵搞講座這些東西。”肖梅音沒有說謊,公司的確有這類規定。“那你不是還認識銀行的人嘛,你請銀行來人你們老板怎麽知道?”方遇福第二句話一定會是這樣的,其實他想的也是要肖梅音拉她的客戶過來。“那就更不可以啦,公司發現我就被炒了。”肖梅音不知已經把這句話說過多少次了,但是方遇福堅持說她們會計事務所不會知道,拿到廣告費分她一半。肖梅音對這件事情的輕重還是明白的,絕不會因為一兩百元的小錢冒這個險,但相比之下方遇福憑什麽為他自己賺一兩百塊錢讓人家冒丟掉工作的危險呢?每次方遇福總是車軲轤打圈似地重複這幾句話,最終肖梅音把電視機聲音放大,然後告訴他自己有客人來了,這才能把電話放了。

與方遇福膠皮糖似的的沾著她的賺錢電話相比,薑邦興的糾纏就更顯得毫無道理了。肖梅音自己都納悶到底有什麽地方吸引這個人了,每天晚上都來電話套近乎。他同老婆正在分居,但是這裏華人誰都知道自己是結婚的人呀。“這人花癡怎麽著?”肖梅音覺得難辦了,想罵他一番又擔心他真的有心理障礙失去自製,不申訴他又總這麽沒完沒了不是辦法。不接電話也不行,薑邦興絕對會把她整個答錄機占滿,她想了幾天才靈機一動有個主意,特別錄下來電影“音樂之聲”裏一段,每次薑邦興再來電話她就放這段錄音帶,然後自己故做心不在焉的樣子把聲音放的極低所問非所答地應付,這時薑邦興總會說:“噢,你有客人在呀,待會他們走了你給我打過來呀。”今晚這人不知怎麽突然腦子清醒了,等肖梅音拿起話筒他就在那邊叫嚷:“你那段‘音樂之聲’我早聽膩了,我還想怎麽有派對總是同一夥人呀。”肖梅音氣得“啪!”地把電話摔掉,幹脆電話線也拔了。看來今後隻能留個手機,把這個電話掐了。她的手機是為留在外州的一兒一女預備的,擔心他們找不到她。這裏除苗琳芬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手機號碼。每次想起還在外州的先生薛奎元和兩個孩子就一陣陣揪心。她來這裏完全是為了逃脫那邊的環境,如果沒有遇到老同學苗琳芬,自己恐怕早就放棄生活了。

她和苗琳芬讀高中的時候,班上薛奎元似乎對苗琳芬更好些,可琳芬卻總是似懂非懂地對他不冷不熱。後來她和薛奎元考上同一所大學,假期回家總是結伴而行,才慢慢親近起來。在那之前她心裏真的很怨琳芬,你到底有沒有意就直接告訴奎元呀。直到這次見到梁喬輝,才明白琳芬心裏中意的人兒絕對不會是奎元。奎元雖然個頭比梁喬輝更高大,看上去更有男人的陽剛,但隻要坐下來談幾句話,他倆的差別就十分明顯了。若不是奎元的莽撞在她倆吵嘴時打電話報警,怎麽說現在一家人還是在一起的。她當時怕奎元被警察帶走丟了工作和身份才說自己打了他,結果她自己被警察帶走了。她倆在一個月內不可以單獨呆在一百英尺以內,話都要靠別人來傳。後來發生的那些令人恐怖的事情,自己不敢也不願意再回憶,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私下把奎元父母辦來照看孩子,自己就匆忙離開了。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奎元,更害怕那些人會把事情傳開,真的會這樣她和奎元的婚姻就徹底結束了。

梁喬輝把公司辦起來後她看到了希望,等他安排就緒就請琳芬對喬輝講把奎元雇來,無論薪水多少至少奎元可以辦綠卡了。她擔心奎元在那邊會聽到什麽謠言,從來這裏盡管平時她從不讓人們從臉上看出什麽,心裏卻從未安靜過。她覺得自己一生已經被人毀滅了,那群打著基督旗號的畜牲們,把大陸人的靈魂和肉體都當成他們可以恣意作踐的台灣島了。她之所以願意參加華人聯合會隻有一個目的,一天有同胞姐妹需要時她會把自己的經驗告訴她們,讓她們知道生活裏還有醜惡的一麵,多多警惕。盡管和琳芬談心時她還覺得難以啟唇,但關鍵時刻是敢站出來說話的。




薑邦興聽到肖梅音摔電話的聲音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終於把這個冰美人惹惱了。他進廚房接了杯水,搖頭晃腦地喝了幾口,哼唱幾句流行歌曲幹咳一聲拿起電話再打,發現那邊連盲音都沒有了。他突然覺得心頭一沉全身頓時沒了力氣,癱坐在沙發上大哭起來,哭了幾聲又跑到衛生間去照鏡子,覺得自己雖然個子矮點還是蠻英俊的,人到中年了四肢還算矯健靈活。他搞不懂為什麽肖梅音這麽冷漠,越發覺得韻味無窮。這麽多年自己做過多少富於挑戰性的事情,平時把信服他的異性領回來第二天早年就毫不留情地把人趕走了,就不信追不來這個肖梅音。她越是冷傲他就越想爭服。這時一個網上認識的女性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和老公分居搬家了,他沒好氣地大叫:“你他媽搬家關我什麽事啊,還真想給你女兒找個繼父呀!”他“啪!”把電話摔了,聽那聲音就和肖梅音摔他電話時一模一樣,他陶醉地露出笑容。他帶著陶醉揚起頭,閉上眼睛回憶肖梅音冷漠的麵容。啊,她太冷豔了,真是天賜佳人!

肖梅音的麵容在薑邦興腦海裏慢慢又變得具體了,那彎彎的柳葉眉下略長的丹鳳眼是那麽深幽,真是讓人猜不透。為什麽她不肯笑呢?那麽平靜,不慍不火地站在那裏。她溜圓的肩和細長的腰身就像是一根柳枝,婷婷玉立而又遇風不驚。她太瘦了,讓人看得憐惜,可她的臉色總是靜如池水,好像沉得下任何風掠。薑邦興想得癡了醉了,走向沙發又拿起電話,觸電似地全身一顫,又誠惶誠恐地趕快放下了。

能做些什麽讓她高興呢?他每次看到肖梅音和梁喬輝同時出現心裏就不是滋味。好你個梁喬輝,還真有齊人之福。後來他設法從梁喬輝嘴裏套出肖梅音原來和苗琳芬是同學,心裏的醋意才緩解下去。梁喬輝一定知道肖梅音喜好什麽,如果給她個驚喜就好了。這裏的大陸學子裏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就是梁喬輝,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會甘於平淡。在梁喬輝辦公司之前大陸移民裏隻有他開著一個進出口公司,從中國買食品在這邊批發。電訊熱出現後又把美國光纖賣到中國,一英尺一百多美元的價格讓他嚐到了產業革命的甜頭。如果把梁喬輝拉進來,把他過去公司的技術賣到中國去就好了,這個利潤要遠遠好過賣光纖。還有,關係密切了還愁追不到肖梅音。。。。。。?

薑邦興讀書的時候就沒有對課題產生過興趣,拿到學位在一家公司不到半年,他父親從省糧油進出口公司的副總經理升到黨委書記,他就算計要利用父親的關係辦一家公司。回國同父親說了自己的打算挨了頓臭罵,回來賭氣幹脆把工作辭了,打電話告訴他父親如果不幫忙他以後就專賣大麻。父親又驚又氣根本不明白以薑邦興在美國社會的根底就是他想賣大麻也不知道去哪找,匆忙給他搞了兩集裝箱食品,利用特權簽合同東西賣了再付賬,這才幫他撈到第一桶金。第一次薑邦興東撞西撞急著把貨物出手根本就沒有賺到多少錢,但畢竟摸索出套路了,足夠讓他慢慢摸上路。雖然隻批發廉價中國土特產贏利十分有限,畢竟收入要好過他在公司上班。通訊熱起來後從他父親嘴裏聽說光纖在中國很走俏就往中國賣光纖,這才真正做大了。

薑邦興同中國的業務聯係主要在晚上,公司又是自己的時間隨便,久了就覺得膩煩,經常晚上出去泡吧。在酒吧認識了金發碧眼的特麗莎以後就把業務交給雇員照料,領略了特麗莎的風情後又意猶未盡獵尋更多的刺激,已經同他妻子分居半年多了。如果不是肖梅音的出現或者她很容易就成為他的獵物,現在能把薑邦興的脖子摟在臂腕裏的真的就隻有特麗莎。女人的魅力不在於其風姿卓越,而是她風姿後麵的那種神秘。一旦她的冷傲被融化神秘被揭開了,她卓越風姿的分數就會減去一半。薑邦興現在既沉醉在肖梅音寒冷般的俏麗裏幻想,又盤算怎麽同梁喬輝拉近關係。


薑邦興站在門前儼然一副古巴士兵的打扮,身穿一身草綠色軍裝,還特別在下巴上粘了絡腮胡子。隻見他把直筒長簷軍帽挑在手裏拿的劍上,頭上戴頂黑色墨西哥牛仔帽,那帽子很小隻能歪著扣在他頭頂上,眼睛蒙著黑色麵具,腰上係條黑布帶,背上披著個小小的黑鬥蓬。闖闖一見他的樣子馬上大叫:“古巴佐羅,嘿,古巴佐羅!”梁喬輝看著薑邦興這副不倫不類的打扮笑著問:“怎麽到晚上還打扮成這個樣子?說你像古巴士兵又弄得像佐羅似的,笑死人了。”薑邦興笑嘿嘿地把牛仔帽和麵具摘下來給闖闖戴好回答:“這套佐羅行頭是給闖闖買的。”說話他走進屋把鬥蓬也解下來披到闖闖身上。闖闖馬上拿過塑料劍指著他臉說:“哦,好大一個吻啊。”梁喬輝把目光轉到薑邦興臉上,見他左麵頰果然極誇張地畫了一個火紅的唇印。薑邦興不在乎地笑笑說:“待會要去古巴人搞的化裝舞會,我有生意和他們談,隻好這樣去應付一下嘛。”

苗琳芬把茶沏了端過來笑著說:“我要是在街上見到你這個打扮,還真會嚇一跳。”闖闖跑到洗手間把琳芬的口紅拿出來,非要在薑邦興右邊臉上再畫一個唇印。喬輝搶下闖闖手裏的口紅放到茶幾上,讓薑邦興坐下。

薑邦興屁股坐下去就開始講起他剛辦公司時的事情。他這身打扮的確把氣氛搞得活躍起來了,苗琳芬也覺得這個人很隨便,從梅音處聽來的成見頓時減少許多,也跟著喬輝問了幾個問題。闖闖從地下室把金箍棒拿出來要薑邦興拿劍和他耍,薑邦興笑嘻嘻地跳起來就在客廳和闖闖咿咿呀呀地打鬧起來。梁喬輝見了心裏不禁一動,暗想這人如果不這麽在外麵胡鬧多花些時間同自己孩子在一起該有多好。便故作隨便地問道:“邦興,琳芬和我想把梅音先生辦這邊來,你有路子嗎?”薑邦興聞聲身子馬上停住問:

“怎麽,她結婚了?這麽久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對。她先生帶兩個孩子在明尼蘇達,又遲遲辦不下綠卡。我想幫他們過到這邊來,老這樣分開總不是辦法。”

薑邦興聽了愣了一下摟著闖闖一屁股坐到茶幾上,若有所思地說:“哦,是這樣呀。我現在倒是缺個得力的人幫忙,他願意嗎?”“哎,他是學數學的,現在改行寫程序,在你外貿公司做恐怕不行。”琳芬看著他眼睛認真地說:“你在這裏認識人多,如果聽說哪家公司需要程序員告訴我們一聲就可以了。”“他有簡曆嗎?如果有給我幾份,我一定幫忙。”薑邦興迫不及待地追問。琳芬狡黠地繼續盯著他的眼睛回答:“這個我可要問梅音,如果她手裏有的話複印幾份就是了。”“嘿嘿。”薑邦興尷尬地笑笑回答:“你去和梅音說,請她盡管相信我。我薑邦興答應朋友的事赴湯蹈火也要做到。”梁喬輝看出薑邦興有些不自在,趕緊打圓場說:“這個不急,不是說做到就馬上能做到的。你喝茶,喝茶呀。”琳芬也意識到自己話說急了有些不好意思,就起身進廚房燒水。

薑邦興又坐著同喬輝聊一陣,起身告辭要去參加古巴人的舞會,又再三要琳芬轉告梅音把薛奎元的簡曆給他,這才走出門。喬輝抱著闖闖和琳芬送走薑邦興回屋裏,闖闖幾步跑到茶幾前拿起琳芬的口紅說:“薑叔叔屁股上有個大紅吻嘍。”琳芬急忙把口紅拿過來,見已經被薑邦興坐扁了,茶幾上攤出好大一塊紅印,馬上大笑著去樓上衣櫥裏找出喬輝的一條深綠色褲子,讓他開車去追薑邦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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