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禱告>> 第十九章 妻子失業

第十九章  妻子失業

一

星期一早晨陸侃剛到公司，保爾馬上走進來，關上門問：“最近家裏怎麽樣？”陸侃雙手一攤無奈地回答：“還能怎麽樣，老樣子。”保爾麵色凝重地說：“我太太讓我先同你打個招呼，她們公司要裁員，你太太是第一批，隨後我太太整個組都要裁掉。你先有個準備，不要回家又吵起來。”

陸侃苦笑笑說：“這有什麽意外嗎？你不是早就講過了。朗訊這幾年所有決策都失誤，其它通訊公司賺錢的時候它都在賠錢，現在當然要首當其衝。”

“你太太突然失去工作，你搞不好日子會更難過。”保爾同情地說。

“算了吧。她有工作的時候我也沒有好過，順其自然吧。”陸侃心想，如果把兩個多月前挨打的事情說出來，簡直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

保爾走後陸侃剛看一會新電路設計圖，妻子就打過電話來：“太不像話了，今天裁員，今天就讓人走，你小老板的太太還在旁邊盯著。你去告訴他，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這個工作！”

陸侃勸道：“算了。我已經知道了，你走後保爾太太也要走，你們這一個組就撤消了。人家雇你的時候不是就提醒過了。”

“她會走嗎？人家是老板呀，一幅神態自若的樣子。”

“她不神態自若又能怎麽樣？不是還發三個月的工資嘛，慢慢找工作就是了。”

“我也不怕沒有工作，有神保守著我呢，怕什麽？回家就回家！”妻子咕噥一句把電話放了。

二

陸侃以為妻子上午回家後下午會去學校接兒子，下班後在公司多待了一會。進家時妻子正同肖姐在電話上，見陸侃進來眉毛一揚厲聲叫道：“你怎麽回來這麽晚？快去接孩子呀，我剛一沒有工作就這樣對待我！”

陸侃心裏暗罵一聲“混蛋！”趕緊開車去接兒子們。

接兒子們回到家裏，妻子的臉色有些好轉。陸侃見米飯已經做上了，就去洗菜。妻子破例讓兒子們看起電視來，走到陸侃身邊幫他摘起菜來，柔聲問道：“幫我問一下你們華人聯合會的人，他們有沒有公司要雇人的？”

“剛剛認識他們，怎麽問呀？試一下政府和學校吧，這些地方不容易裁人。”陸侃回答。

“那你辦這個華人聯合會有什麽用呀？自己家裏人有事都幫不上！”妻子把手一甩，“啪！”地把菜扔進水池，跑過去把電視機關了，又對孩子們大叫，“看什麽電視，學校的作業做了嗎？長大也是兩個窩囊廢！”

兩個兒子“哇”地哭了起來，妻子卻不依不饒地繼續大喊：“陸侃，你看把這兩個孩子慣得，一會不看電視就大吵大鬧。”

陸侃拿紙巾把濺到臉上的水擦擦反駁：“剛才不是你讓他們看的嘛，對孩子出爾反爾好嗎？”

“那你找警察呀！我一沒有打他們，二沒有罵他們，你找警察呀！”妻子拿起電話衝過來，“啪！”地摔到陸侃麵前。

陸侃陰沉下臉來沒有再分辯，從沙發上拉起兩個兒子，帶他們去了麥當勞。

三

等兩個兒子在麥當勞吃過飯陸侃帶他們回家，小兒子戰戰兢兢地問：“爸爸，我們可以再玩一會嗎？”

“哥哥還有作業要做，回去太晚就沒有時間了。”陸侃勸道。

“可是我怕，媽媽為什麽總這麽凶呀。”小兒子流下淚來。

陸侃心裏一酸，幾乎眼淚就流了下來，摸摸孩子的頭說：“不怕，回到家你先睡覺，看到你睡覺，媽媽就不凶了。”

大兒子拉起弟弟的手揚頭倔強地說：“弟弟不怕，你睡覺了媽媽再喊我就叫警察！”

陸侃摟住兩個兒子，勉強抑製住淚水低聲說：“不怕，我們回家吧。媽媽不會總這麽凶的。”

陸侃帶兩個兒子回到家裏，妻子並不在。小兒子急匆匆地跑到漱洗間去漱洗，邊說：“爸爸，你帶哥哥做作業吧，等媽媽回來見我睡著了就不喊了。”

陸侃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抱起小兒子淚水奪眶而出。

陸侃幫小兒子漱洗過讓他躺下，回頭幫大兒子把學校留的作業寫完，再看著他上床開始讀書，便拿過字典來要教兒子練習查字典。大兒子一頭撲在陸侃懷裏痛哭起來，問陸侃道：“爸爸，教會裏那麽多叔叔阿姨，他們怎麽不勸媽媽不要發脾氣呀？”

陸侃沉默下來，許久不能回答兒子，隻是用手一下下地摩挲著兒子的後背，半晌才說：“不怕，媽媽有一天脾氣會變好的。”拿來紙巾把兒子臉上的淚水擦幹。見兒子無法安靜下來看書，就在他身旁躺下說：“來，爸爸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也要聽故事！”小兒子一下子從自己床上竄起來趴到陸侃身上。

“從前呀，有一個小女孩，家裏隻有一個媽媽，沒有爸爸。有一天，媽媽突然病倒在床上了，小女孩隻好自己做飯，砍柴，照顧媽媽。她們住的那個山上沒有水，大家隻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擔水吃。有一次小女孩在山上砍柴口渴得受不了，突然見到眼前山坡上有一個蘿卜，長得綠盈盈的好水靈啊。小女孩一下子就有力氣了，跑過去拔那個蘿卜。拔呀拔費了好大的勁，就是拔不下那個蘿卜。”

“我去幫她拔！”小兒子叫道。

陸侃笑笑拍拍兒子後背，接著講：“最後，小女孩總算一用力把那個蘿卜拔了下來，‘忽’地一下蘿卜坑裏就噴出水來了。小女孩好高興啊，痛快地喝夠了水，就想跑到山下去告訴村裏人。這時候天突然就陰起來了，一陣大風把小女孩刮到一個山洞裏。山洞裏坐著一個山妖，好凶好凶的，衝著小女孩喊，‘你為什麽要把蘿卜拔下來，泄露我的秘密？’小女孩好勇敢啊，一點都不怕這個山妖，大聲問他：‘你為什麽要把泉眼堵死，讓村裏這麽多人沒有水吃？’山妖氣勢洶洶地回答說：‘這個山是我的，我願意怎樣就怎樣！你趕快把蘿卜安回去，不然我把你變成一塊石頭放在水下，讓水整天衝著你。’小女孩回答：‘我不會把蘿卜安回去的。變成石頭以前我可以回去看看媽媽嗎？’”

“是呀，小女孩見到她媽媽了嗎？”兩個兒子齊聲問。

“見到了。小女孩的媽媽喝到她帶回來的水，病一下子就好了。”

“噢，小女孩對媽媽真好！”兒子們歡呼起來。

陸侃把兒子們哄睡之後，自己走到書房再給鄭海英和韓永力打電話，督促他們盡快著手向州政府注冊華人聯合會辦網站，然後就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打算安靜一下。這時妻子從外麵回來了，走到陸侃身旁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輕聲問：“孩子們睡了？”

“睡了。你以後千萬要注意，這樣在孩子們麵前發脾氣後患無窮。”陸侃回答。

“我也是一時上火急得呀。”妻子臉上露出歉意，“難為你了。”

“那麽你這些日子就真的沒有找工作？人家不是早就告訴我們了嘛。”

“上哪去找工作？本來這個工作最舒服。”

“找到工作最好，找不到想辦法幹些別的也行。很多人失去工作後會做房地產商，你可以考個執照，也可以做房屋貸款。及早開始會夠做好一陣子的。”

“我考得來房地產商執照嗎？再說現在就工作，公司給的三個月工資就拿不到了，以後還有失業救濟金，日子還長著呢。肖姐對我說，要我去教會同工會裏幫幫忙。”

“什麽，還要你參加同工會？”陸侃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

四

妻子參加同工會以後，更不把家當成家了。陸侃唯一得到的輕鬆是不必再下班就急著跑回去接孩子。有了這個方便，陸侃下班往往要晚些。心裏還惦記著要搞並行計算，能多出一點時間對他來說都是珍貴的。

晚上陸侃下班回到家裏，已經快十點鍾了。他拉開冰箱門，見裏麵沒有什麽剩飯可以熱一下吃，就從壁櫥裏拿出包方便麵，找個碗放裏麵，放到微波爐裏熱上。妻子從樓上下來，見陸侃正坐在餐桌旁看電視等泡麵，便從冰箱裏拿出個蘋果來洗淨遞給他：“不要隻吃方便麵，營養平衡些才好。”

“你們晚上沒有在家燒飯吃？”陸侃問。

“去許姐家吃的。”妻子回答。

“還是不要麻煩人家才好吧，再說你現在應該抓緊找工作，在整個通訊業垮下來之前找到事情做，不然會很被動的。”陸侃勸道。

“我工作不工作又怎麽啦？我現在不是還有失業救濟金嗎？為神做事有什麽不好？我工作的話你能像現在這樣鬧這麽晚才回來嗎？”妻子馬上一連串地搶白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陸侃接過電話，聽出是教會的一位姐妹，就讓妻子過去接電話。

“喂！”妻子馬上在電話裏變了一幅嬌滴滴的腔調，“是張薔啊，今天晚上查經怎麽沒有見到你呀？家裏麵吵嘴了？夫妻之間要用愛來化解糾紛啦。你看我老公剛從公司裏回來，要睡了才吃一包泡麵，我給他一個蘋果。一個蘋果沒有什麽，是愛心啦。以後多親近神，再困難的事情都可以解決的。”妻子把她的娘娘腔台灣國語剛講完，“啪！”地把電話放下，衝著陸侃大叫，“陸侃，你今後不要總過問我幹什麽，下了班就早點回家。你到底都有什麽事業心啊！”

陸侃已經對妻子的吼叫麻木了，麵無表情地起身把微波爐裏的方便麵拿出來吃了，出外散散步，便漱洗過獨自去客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