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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禱告>> 第八章 神與政治

(2004-11-13 06:43:11) 下一個

第八章 神與政治
  
  一
  
  陸侃的生活一下子又多件事情出來。他要布置新居,修建後院的草坪,柵欄,又要忙工作。公司這邊要研發第二代程控邏輯電路, 陸侃精力顯得捉襟見肘。他一直想搞並行計算,當然想在上新項目時能夠有所發揮,不局限於停留在程控邏輯電路上,工作日的晚上就加班試驗自己的芯片。家裏自從買房付出百分之二十的頭期款,自己在銀行隻剩下幾千元,雇人修後院草坪,柵欄肯定是不夠了,就算自己做也要算著按發工資日期來安排,何況還有一個癱瘓的妹妹。妻子妹妹把錢還回來後,妻子還是不問房子貸款,隻想買些上好家俱。陸侃告訴她已經把錢付光了,妻子這才掏錢買了一套皮沙發,一架鋼琴。陸侃生氣地埋怨道:“現在這個房子住幾年還說不定, 買這麽好的沙發幹什麽,還不如多朝頭期款裏加些錢。”但是妻子還是回避談今後生活。
  
  星期天陸侃沒有去教會,他星期六和鄰居一同買了木板,土,兩人打好樁後準備自己釘柵欄,陸侃則打算草地也自己修了。
  
  周日陸侃把二十幾立方土鋪完已經下午五點多,妻子帶孩子從教會回來,馬上問他有沒有事先畫上圖樣。陸侃回答說應該做出來會很好,圖在腦子裏裝著呢。妻子看看鄰居家請草坪公司畫出來的火炬型圖案,大大讚賞一番後一定要陸侃停下來把圖畫給她看。陸侃找來紙筆描了圖,妻子看後連連搖頭說看不到任何曲線。陸侃告訴她,鄰居的草坪圖案真鋪上草就不好看了。妻子馬上又問有沒有埋上噴水管道,陸侃回答還沒有。妻子馬上大叫起來:“陸侃,你一個大周末什麽都沒幹啊!不行,把土收回來重做!幸虧肖姐先生他們提醒我了。”
  
  陸侃答道:“二十幾立方土那麽容易嗎?下個周末把溝挖了就是了。”
  
  妻子還在那裏嘟囔:“兩天才幹這麽一點。好啦,你休息一下吧,我要帶孩子走了。”
  
  陸侃本來指望妻子回來會幫他做頓飯,見她就這樣揚長而去,再幹下去的心情也沒有了,衝個澡,破天荒地自己去餐館要杯雞尾酒,一盤意大利麵。
  
  二
  
  下個周六陸侃一早把要挖的噴水管道畫出來,澆水潤軟地麵。等妻子過來帶孩子們出去玩,就又緊張地幹起來。噴水器安好釘好鐵皮邊線,鋪好土,就灑上草子。累得不行拿出瓶啤酒來,躺在新鋪的軟土上,大叫一聲“***!”,就灌下一大口啤酒。鄰居看見打趣道:“嘿,聞著土裏的肥料喝啤酒,味道該不錯吧。”陸侃這才想起來忘記撒肥料了,看看表快下午四點鍾,急忙就近找一家園藝公司,付款請人家送來七立方羊糞,用小推車一車車地推進後院撒好,再杷均勻,就七點了。妻子還沒有帶孩子們回來,就自己先衝個澡,煮些泡麵吃了。
  
  八點多妻子打回電話來,告訴陸侃孩子們已經在許姐家吃過睡了,明天教會見。
  
  星期天去教會陸侃馬上看見的是師母的臉色,問他為什麽上個星期天不來教會。陸侃因為以前她說的應該離婚等話,也沒有太在意用好話回她。
  
  牧師開始講<<哥林多前書>>,陸侃比較喜歡聽這一段,覺得信仰堅定是十分可貴的。漸漸地牧師又同大陸的政治掛上了,陸侃覺得乏味打起盹來,連鼾聲也出來了,旁邊的教友一把推醒他。“共產黨的南下幹部專搞漂亮女人!”牧師中氣十足的聲音馬上又傳了過來。“專們意淫的小流氓。”不知怎麽陸侃一下就想起大學時在他上鋪的那個室友:瘦瘦的調皮鬼把全係僅有的五朵金花按身高長相都取了綽號。等他給女生們的綽號取完,全班的男生也給他找到一個封號:“專們意淫的小流氓”。
  
  何醫生吃飯的功夫問陸侃這兩個星期的情況,陸侃如實說了。何醫生歎口氣說道:“現在是她想利用許姐先生這夥人幫家人辦幫移民,可是人家也想利用她呀!要麽你趕快幫她找工作,我也多打聽。等她有了工作,你搬到我家來,讓她帶孩子回家住。”陸侃低頭應承一聲沒有多說話。
  
  周一上班陸侃馬上給戴森律師打電話,問他讓妻子搬回家,自己搬出去是否可行。戴森告訴他要慎重,雖然這樣做可以緩解兩個人的關係,但是如果再鬧起離婚來,房子歸妻子的可能性就大多了。陸侃心裏暗想房子歸她?這些年她的做法根本就不配要這個房子。可是又想不出好的辦法。
  
  保爾進來同陸侃談芯片升級的問題,談過後陸侃問保爾難能否找到軟件工程師的位置。保爾歎息一聲慨然道:“是要幫你老婆找工作?你呀,這種操心法將來會累病的!”保爾靈機一動問,“她有經驗嗎?我老婆公司被朗訊買下來後還要招人。她是項目經理,可能有希望。”
  
  “經驗談不上,倒有軟件課程結業證。幫幫忙吧。”陸侃回答。
  
  保爾答應馬上打電話問問,時間不長就回來告訴陸侃把妻子的簡曆傳真過去。提醒陸侃這個位置也隻有一兩年的樣子,一旦通訊業下滑,裁員勢在必行。陸侃感動地說:“這就解燃眉之急啦,騎驢找馬吧。”保爾頗感動地看著陸侃,許久才說:“夥計,上天不保佑你算是沒有眼睛了!”
  
  妻子次日便去保爾妻子那裏麵試過,隔一天就接到雇用通知。妻子感激地給陸侃打電話來,請他好好謝謝保爾。
  
  妻子自從工作之後,心情好了許多,脾氣也隨之變好。盡管妻子的公司在城裏,回家住會少跑很多路,但是仍不提何時回家,以及兩個人今後的打算。何醫生再次向陸侃提出讓他搬來,這樣妻子可以回家來。陸侃把戴森的提醒講了出來,何醫生勸道:“算了,凡事朝好處想,何況你根本不打算離婚。”幾個教友也勸陸侃心胸再寬一些,事情就會好很多了。陸侃於是把肖姐叫來,與何醫生一同商量如何把話傳給妻子。
  
  肖姐聽後沉思一下問道:“這樣不太好吧?如果糾紛再起,陸侃可就說不清了。”
  
  何醫生回答:“目前這是唯一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再說總住在許姐家也不像話。”
  
  “那好吧,我可以同她說說看。”肖姐應承下來。
  
  妻子就這樣搬回家來,條件是陸侃必須要搬出去住。
  
  三
  
  夜晚小鎮還是顯得寧靜,雖然這一兩年來了很多人。小鎮的原有麵積並不大,鎮上的住宅區都分布在外麵,星羅棋布,顯現出未來的城市布局。 晚上則燈火稀疏,四方灑落,衛星般地拱托著鎮中心的輝煌燈火。在鎮中沿街走過,隻見稀稀落落的霓虹燈投映到潺潺流過的河水,被它柔柔地搓成五彩繽紛的花瓣,靜靜地漂啊漂,卻不情願隨流而逝,一絲絲柔光倒映回岸旁婆娑的綠葉。晚秋的涼風縷縷吹過,一層層的微波緩緩地蕩開,再有條不紊地移到岸邊,宛如在傳送著一個個委婉的故事。
  
  陸侃自從搬到何醫生處,就發現了河邊的這個酒吧。每次把孩子送回家裏,總要來這裏,露天裏找個無人關注的角落,默默地喝上瓶啤酒。望著河裏蕩漾開的燈影,讓心情安穩下來,思考下一周的工作。
  
  越來越多的姐妹們勸陸侃受洗,少數幾位頗給他一番臉色。今天許姐主日崇拜後居然同何醫生吵了起來,陸侃看著許姐那副氣勢洶洶的神態,和不時用手朝他這方向指點的架式,知道同自己遲遲不願受洗有關。難道受洗就能把黑洗成白的?他真想衝上去同許姐等人大聲爭辯幾句。思念一轉,心想還不如稀裏糊塗地洗了,大家皆大歡喜。可是何醫生隨後過來,聽說他的打算後堅決勸說:“不!這種辦法不僅是對你人格的不尊重,更是對神的褻瀆!千萬要等到你心裏有神的那天。”
  
  午飯前的查經班上,同工會主席羅大哥夫婦又在動員大家捐款。“信主的人要把稅前收入的十分之一獻給主。是稅前收入的十分之一!”
  
  羅大哥夫婦隔一兩個星期就在讀經會上提一次,每次陸侃都在心裏打轉。以他七萬元年薪,每兩個星期拿回家的不到一千九百元。付房屋貸款每月一千五百幾十元,大兒子在小學課後時間每月付四百三十元,小兒子幼稚圓每月八百六十元,如果再拿出去六百元.......?陸侃有些心虛了。“孩子,你若每個月給你妹妹寄過五十美元來,她都不會去廣東打工啊!現在工作了,收入多了,倒把妹妹忘了。”母親的哭聲,還有外甥那隻有血緣相同才有的在他懷裏的笑臉,每到這時都在陸侃腦海了浮現。陸侃猶豫了,真的受洗,這個開銷可不是小數目,何況妻子仍然不提兩人今後的生活。
  
  一次大家查經討論家庭生活,大家說著話陸侃突然就失聲痛哭起來,引起在場人們的一片唏噓。查經結束後有兩三個姐妹同情地同他聊了一陣,勸說他想開些,但是到下個星期天就都躲著他走了,迎麵遇見也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是誰在後麵控製這些呢?陸侃心想,現在絕不是受洗的時候。
  
  下午的同工會後,何醫生氣哼哼地從裏麵走出來,陸侃就知道又發生了爭執。回到何家問趙阿姨,才知道會上口角起來的時候,羅大哥隨口就告訴何醫生,他從來都不是同工會的。陸侃納悶地問趙阿姨:“難道沒有經過選舉,他一句話就否認了何醫生幾年來為教會做的事情?”趙阿姨歎口氣告訴陸侃:“這個教會從來沒有過會章,凡事就這個樣子。可是好多教徒在一起已經有了感情,也試著去過城裏的教會。那邊好很多,很正規,但是太遠了,也拋不下這裏的教友。”陸侃暗自悵然,看來自己家裏的這點事情,一時是解決不了。可是總這樣在何醫生家住下去畢竟不是辦法,何醫生夫婦又堅決不收他一塊錢的房租。
  
  “夥計,上天不保佑你算是沒有眼睛了!”陸侃想起保爾這句話,不由得大笑起來。女侍連忙走過來,問他出了什麽事?陸侃一陣尷尬,解釋說想起白天的一個笑話,仍是覺得好笑,請她再拿杯啤酒來。女侍轉身離去的時候,陸侃不禁眼角濕潤了。太難了,居然到了這種地步,幸好有何醫生夫婦,否則連退路都沒有了。為了讓妻子早日搬出許姐家,他把柵欄的架子搭起來,木板都是挑燈夜戰釘上去的。一片片的木板釘好了,雙手也被刺紮爛了。整整一個星期,每天夜裏都幹到午夜。柵欄釘好就開始安裝噴水控製器,一切搞妥當,自己卻有家不能歸。他走到自動售煙機前突然有了買煙抽的衝動,這時又想起生病的妹妹,搖搖頭回到坐位。
  
  陸侃回到何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趙阿姨聞到酒氣給他倒杯茶,等他坐下後勸道:“心裏不痛快不能在外喝酒,超速被警察抓住不是沒事添事嘛。”陸侃搖搖頭歎道:“難,簡直是太難了!”何醫生生氣地罵他:“沒出息!就這麽一個坎,你若是個男子漢爬也要爬過去,有什麽好報怨!”
  
  陸侃知道,如果何醫生夫婦不是等他回來禱告的話,早該睡下了。他溫順地坐到他們身邊,輕聲說:“阿姨,我們禱告吧。”

    陸侃搬到何醫生家之前,阿晴就不斷勸他一定要慎重。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不能再對將來抱有太多的幻想。一味退縮,自己手上的牌隻會越來越少,事情一旦不可收拾,將會十分被動。如果這番話來自他人,陸侃會十分反感。但是阿晴對他講出這些話,他心裏不禁暗存感激,心想阿晴為他真是什麽都考慮到了。可是處於目前的境地,他實在不願意讓妻子在許姐家裏再住下去,盡管他明知道隻要妻子家裏人一天不來全,妻子是不會放棄利用任何可能的機會。

    何醫生夫婦去睡了,陸侃打開電腦查專利公布。他知道並行計算有幾個大學和公司都在搞, 說不定哪天就有突破。哈佛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有人搞,微軟在這方麵雇用的人才更比世界上其它公司學校的總和還多,試圖在軟件上有所突破。陸侃想從軟件的開發上搜索找到一些提示。自己是搞邏輯電路的,任何影響到線路設計的發展都有可能有幫助,何況自己能想到的方法其它人也同樣能想到。他輸入所有相關的關鍵詞組,沒有查到什麽。就開始查找是否有與公司現有的程控邏輯電路相關的專利公布,最後習慣地把信箱打開。又見阿晴信:

“陸侃,你好!

    知道何醫生夫婦對你很好,我心裏安穩許多。從你的信裏,我相信真正的基督徒都是很好的人, 博愛,寬容,善良。我衷心希望你能夠得到這些好人的幫助,早日一家團聚,把以前的不愉快消除。

    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們公司正在與你們那裏的一個公司談合同,如果有進展,我就可以過去,能再次見到你。你算過沒有?我們已經四年沒有見麵了,你說鬢角已經花白了,讓我大吃一驚。我很想見到你,哪怕隻有一麵,也會讓我放心。

    家裏的事情不要過分焦急,公司那邊也要搞好。我真佩服你選對了產品方向,與現在這些所謂高科技公司搞的東西來比,你們公司將來會有大的發展。你說通訊公司還要有兩三年的景氣,我在這一行裏要比你悲觀。我看明年開始就要下滑。殺雞取卵,華爾街把我們逼得已經走頭無路了,這種投資法最終會讓各方都大傷元氣。

    你還要常寫信來,不然我又會做像上次在聊天室那樣的傻事。你上次拍的孩子們的照片真好,兩個兒子越長越像你。周末也帶他們出去走走。你們那裏應該有紅葉了,再拍幾張照片給我寄來,不要總讓煩惱纏著。

                                                       祝好!
                                                             阿晴”

    陸侃每次讀到阿晴的信,心潮起伏許久。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況,割斷同阿晴的聯係才是上策,特別是對阿晴好。然而隻有阿晴在這種情況下能給自己及時的安慰,也願意聽自己的傾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陸侃有時想。

    這個周五晚上教會裏搞迎新生聚會,何醫生囑咐陸侃早點下班過去幫忙,也要盡量找機會同牧師接觸。陸侃到教會時隻有牧師和師母在,其它人還沒有來。牧師夫婦便問他最近是否有進展。陸侃搖搖頭回答,仍然原地踏步,妻子還是不肯談今後的打算。牧師夫婦同情地勸說陸想開些,多朝好處想。陸侃默默地出去支燒烤爐,就聽見師母在身後嘀咕,“他們應該離婚......”

    陸侃同幾位教友烤肉,煙熏火燎地忙了一晚上,來參加聚會的新生也不超過二十人。幾位教徒就圍著這十幾位同學轉起來了,牧師也沒有過來拿吃的,十分熱情地同那些同學聊著左右逢源。陸侃找個盤子裝上冷麵和兩塊排骨給牧師送去,牧師見了連聲感謝,勸他也趕快吃些。陸侃點點頭示意一下回到烤爐這邊,匆匆吃點充饑大家就開始洗刷起來。一晚上忙下來,已經快十點鍾了,妻子送孩子們過來,自己在路邊同師母聊起來。

    陸侃把孩子放進車裏,自己進去剛坐下車門還沒關上,師母大喇喇的聲音就傳過來了:“你現在和他離婚,最少房子是一定歸你的,他又能怎麽樣?”陸侃頓時覺得喉嚨裏象是塞住一個蒼蠅,既然這樣為什麽今晚剛來時還要問自己?這近一年來他真是太累了,工作誤了許多,精力幾乎耗盡了,而且到教會以來還盡力捐獻了不少錢,不就是為了讓牧師幫他們調和嗎。

    把孩子接到何醫生家裏他再也控製不住,失聲大哭起來。何醫生的眼睛也濕潤了,端坐在桌前顫聲為他禱告:“親愛的天父,你的大愛會保守全部的兒女,無論是已走入神家的還是迷失在外的。你的大智慧會祝福天下全部的善事,也會開啟所有的愚固。我是你忠實的仆人,你的兒子。請求你保守你腳下這年輕人的家庭。讓他們夫婦用真愛來交換對方的愛,學會用寬容來換回寬容。也請你保守他們年幼的孩子,不要讓他們受到風暴的摧殘。主啊,你是全能的有人格的神。你最忠實的仆人最忠實的兒子向你祈求,求你保守他們吧....."

    何醫生帶兩個孩子上樓說故事睡覺去了,趙阿姨對陸侃說起了她們的遭遇。
 
    何醫生夫婦是五十年代初在大陸信的主。一個是祖傳中醫的兒子,一個是醫學院剛畢業的內科醫生。他們在教堂初識,又在教堂結婚。一塊在一個個運動中受衝擊,又一塊在運動後移民來美。他們已在這個小鎮行醫居住十幾年了。這十幾年來他們基本是一直參加這家教會,忠實地每月奉獻出十分之一的收入,一千多元的樣子。但是師母也沒少對打聽中醫的人說他們夫妻二人看病不準。這鎮太小了,華人又少,往往是隻有兩三天,話就傳到何醫生夫婦這邊來了。趙醫生也去同師母談過,一見麵師母又全否認了。久而久之,何醫生夫婦也不在乎了,每月能奉獻出一千多元,也是他們夫婦醫療水平的見證。

    陸侃聽後感慨萬分,等何醫生哄兒子們睡了下來要帶他禱告,不禁大聲問:“何醫生,你這樣做是何苦啊?”

    晚秋的一場細雨,冷冰冰不歇不停地下著,到了旁晚就變成了雪粒,打在臉上如同猶如硬沙。周五晚上陸侃回家接孩子,見到後院撒下去的草籽已經長出嫩芽來,心頭不禁一陣欣喜,隨後雨變成了雪,不免又有些沮喪。看著參差不齊的新芽,陸侃想春天的時候恐怕還要再撒些草種把空處補齊了,但願新芽能熬過一個嚴冬。妻子拉開後門催他趕快把兒子們帶走,她還要參加晚上的禱告會。“草有什麽好看,又凍不死。你不要自我陶醉了,想著明天去教會聽道!”她嘴裏嚷叫著揚長去了,陸侃打對兩個兒子吃過飯把廚房收拾整齊,就帶他們回到何醫生家裏。

    當地的幾間華人教會周六聯合請來了一位前民 運人士講道。這人自稱在國內時編寫過一個電視係列片,"六 . 四"後逃亡來到美國,並在台灣出版商的幫助下出了幾本書,影響很大。教會為他講道做了很大宣傳,特別為他借下大學裏的一間階梯教室,從停車場到教室的一路上也設置專人指示路線,並在教室門前擺放了平常見不到的各種甜點,水果和飲料,又派專人看管小孩子。

    陸侃聽了此人講道好一陣深思。這是講道嗎?話裏話外都在吹噓自己,硬是把中國幾千年的文化傳統點評得一無是處,還把自己打扮成慷慨犧牲的壯士,其實不過完全是中國官場上失意的發泄。可笑的是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在中國真正從過政,哪裏來的官場失意?就是他大肆吹噓的那個電視係列片,真正有他自己著筆的篇幅到底有多少都讓人懷疑。這哪裏是傳神?分明就是抓住中國社會的一些不合理現象大講特講,大肆渲染而又沒有絲毫的邏輯思維。更令人深思的是,這種傳教方式會讓中國人離心離德,動機到底在那裏?真的朝這種思路走下去,中國又會怎樣呢?

    陸侃聽了一會坐不住就跑到外麵來,沒有幾分鍾很多大陸來的基督徒和慕道友也都跑了出來。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幾位北京來的人大喊著該人當年根本就沒有寫那個電視係列片,至少真正是他寫的恐怕連半章都沒有;全篇的政治,哪裏是在講道?陸侃連想到自己從家庭出現這場風波以來的遭遇,心裏不由得暗問自己,整天總有人不擇手段地拉人來教會,讓人受洗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午間休息的時候,師母見到陸侃又問:“你怎麽上午聽了一點點就走掉了?下午不要缺席噢。”

    “聽不出他到底是在講道還是在講別的什麽,一副政治犧牲品的可憐樣子讓人受不了。”陸侃實話實說。

    “哎,他講得很好啊!像台灣這樣不是很好嗎?”牧師從旁邊插話道。

    陸侃不願分辨,衝牧師禮貌地點點頭,拉上孩子到外麵吃飯去了。回來見到何醫生,何醫生勸他進去聽聽,陸侃惆悵地問:“這是在講道嗎?簡直就是鸚鵡學舌。太政治化了,而且根本就沒有什麽邏輯,經不住任何分析。”何醫生勸道:“朝正麵想吧,他講的也有些思想。”

    “但是如果與大陸移民的生活和共同關心的問題不沾邊的話,他這樣做又有什麽效果呢?信神到底應該信什麽?”陸侃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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