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無為-老樹(樗）的由來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我總認為自己是一個有知識的人。因為我讀過一些書包括東方的和西方的。有些是哲學書，有些是名著. 比方說傲慢與偏見，馬丁·伊登，少年維特之煩惱，安娜卡列妮娜，圍城, 巴黎聖母院，飄，哈姆雷特，羅米歐與朱麗葉， 還有一點叔本華和歌德寫的的東西，拜倫的詩(查良錚譯），戴望舒的詩，徐誌摩詩集，傳雷家書，約翰克利斯朵夫，懺悔錄，邊城，家春秋，雷雨，青春之歌，海倫凱勒的自傳，大衛科波菲爾， 一些安徒生童話故事，紅樓夢，西遊記，一些唐詩宋詞，冰心詩集，冰心翻譯的泰格爾詩選，以及一些現代詩人的作品比如北島，顧城和舒婷的詩，莊子集，一些金庸的小說，魯迅的寫作等等。 因為我從小喜歡畫畫兒，大學的時候參加了美術社。所以也略知幾個畫家的作品或者名字，比如說張大千，齊白石，畢加索，梵高，達芬奇，莫奈等等的畫風。自己曾經寫過幾首詩，也畫過幾幅畫兒。內心和青春一樣，很浮躁。
到了中年的時候，我忙於家庭、工作和生計，許多過去喜歡做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有了院子。於是除了家務以外，有點兒精力就放在種花上麵了。等孩子們長大點兒，種花的精力就多些了。因為愛美之心人兼有之，何況我是一個愛美術的人。第一步做的事情就是請了一個園藝師，把前房主的前院花木部局推翻了，重新布局和種植了前院。我還跟著園藝師去苗圃選了想種的樹叢和花。買了一棵日本楓葉樹，種了六個長綠的龜甲冬青和一排黃色的百合花。之後就是在側麵的兩塊小地上試著種了些花苗或者樹叢苗去代替前房主種的植物。基本上就是不斷地花錢買花苗或者小樹叢苗子，然後就是種了以後它們都不開花或者不斷地死掉。因為我並不了解它們的習性。比如說我不知道如何修剪繡球花，秋季時把老枝全剪掉以致於年年不開花。還有就是把一顆月季種在了陰處的一塊空地上，也是年年無花。另外我還在後院的草坪上開辟了一小角落地。地上種過韮萊（我父母和別人要的），種過薄荷，洋薑，紫蘇草，扁豆角，日本南瓜，黃瓜，茴香，西紅柿，和香椿樹。我收獲了一些西紅柿，結了一個日本南瓜，喝過一次薄荷茶，吃過幾次香椿和韮萊炒雞蛋。韮萊也長的瘦小。後來香椿樹下麵不斷地長出小香椿苗，我不停地拔掉它們，令我心煩。就請人把一顆一人高的香椿樹連根拔掉了。總之種萊屢屢失敗，長的葉子遠遠多於果實。結的果實加起來卻隻夠吃一頓二頓的。搭萊架子，刨地鬆土，考慮施肥，還要擔心小動物的侵略。總覺得付出的多於回報。其實買萊也很方便，馬路對麵就是個果園和萊園子。另外萊也不如花好看。於是決定從此以後不碰種萊，改成隻種花。朋友們在微信裏秀萊和果樹的收獲，豐收壘壘。我隻能承認自己沒有種萊的天賦，也不願意為此繼續努力下去。我真心向我認識的種萊種和種果樹的高手們致以敬禮，因為我知道這種收獲是來自背後的辛苦勞作和擁有的知識及智慧。
種花也是屢屢失敗，但是願意堅持更新和改進。隨著失敗和練習，終於領悟到了一些養花的感覺。比如說種什麽花比較合適並且好養活；種陽麵還是陰麵，什麽時候修剪；種一顆還是種一片，如何配色；如何選擇花的品種，才能享受四季有花常開；什麽時候種植，什麽時候分根等等養花的知識和經驗。每當種花開花的季節到來，我總喜歡周末去周邊的花圃逛一逛。一是賞花，而且看看喜歡什麽花，買點什麽回家種下。日子久了，發現了幾種好養也好看的花。比如洋水仙，鳶尾花，百合花，月季花（Knock out 品種，顏質比不上正牌的，但是好養），木槿花，繡線菊，八寶景天花，玉簪花(hosta)等等。等膽子大些了，開始養芍藥花和牡丹花。另外我也學會了在秋季分根。我的紫粉色芍藥，已經多次分根。並且把分出的芍藥分享給愛花的朋友們，也得到了白色和粉色的芍藥花作為回贈。養花期間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加入了一個種花群(玫瑰沙龍）。進入了群之後，嚇了一跳。裏麵有許多養花的神仙們，比如說牡丹仙擁有幾百株不同品種的牡丹花，她還買了傘專門給她的牡丹花防雨用，以防大雨傷害了牡丹花朵。這個群裏還有玫瑰仙，百合仙，茶花仙，中國水仙花花仙，鐵掌蓮花仙，秀球花花仙，肉質體花仙等等。我進了這個群裏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的無知。和花仙子們相比，我真是一介凡人。我隻能種幾樣普通花草渡過餘生而已。
孩子們都長大進了大學，我的日子過得輕鬆多了，又回到了二人世界。因為在外麵吃飯償到了好吃東西的甜頭，自己也有了一些精力，想要改善一下自己家裏的家常便飯。我喜歡吃餃子，手幹麵條兒，韮萊合子，羊肉火鍋，川菜，蔥油餅，炸油條，肉燒粉條兒，紅燒肉，過油肉，紅燒帶魚，烤鴨等等。家裏常買F城中國城店賣的手工餃子，也常去那裏的西安小吃店吃韮菜合子，去峨眉山莊吃川菜等等。周圍的一些朋友和大學同學們都是煮飯能手。相比之下，我隻能稱自己為煮飯粗手。唯一的拿手好菜就是紅燒五花肉。我年輕的時候沒有精力和心思想要做好飯。現在才想要提高自己的烹煮能力。看看萊譜，請教高手，邊做邊學，終於慢慢領悟到了一些道理。比如說好食材重要，味道很重要。魚肉入味需要用調料淹夠一定的時間來完成；另外酒也重要，可以去腥；油和澱粉也重要，可以包住肉的水份使它燒烤時不致於幹。火候也重要，有的需要慢火燉煮，有的需要快火(烤肉片）。發麵需要時間，蒸饅頭和做燒餅都需要技巧。做涼拌菜也需要技巧，熗油鍋是決竊。總之練習了一年的燒萊，家裏也增添了不少廚具比如法國鐵鍋，高壓鍋，汽炸鍋，酸奶機，搗碎機等等。自己的廚藝也漸有長進，終於可以做烤鴨了(比中國城買的好吃），也學會了做鹽水鴨、過油肉和油餡兒大餅。饅頭仍然不會蒸，油條也不會做。和周圍會做飯的同學或者朋友們相比，仍然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水平。
再回到讀書，之後又斷斷續續讀了一些書，比如簡奧斯汀(簡）的Sense and sensibility 和Mansfield park。重讀簡愛，重讀紅樓夢，讀了金瓶梅，西遊記，聖經，胡適的寫作，Decision points, seven habits of highly effective people, Tuesday with Morris, The Present, Inside my heart by Robin McGraw, The Help, Wild Swans, The gift of Jazzy, “Eat, pray Love“，Briget Jones’s diary, How Starbucks saved my life, Stephen King on writing, Who moved my cheese?; Rich dad and poor dad, Little lord Fauntleroy, The Autobiography of Benjamin Franklin , 勉強讀完了水滸傳，三國演義和呼嘯山莊(非常不喜歡）；Christmas carol, The tenant of wildfell hall(喜歡）, The Forsyte Saga ,Crazy rich Asians, The diary of nobody, To Kill a Mockingbird（喜歡） , One month to live, My beloved world；Where Love is, There God is Also等等。我自以為自己也算是個簡的粉絲了。因為讀過她的Pride and prejudice， Sense and sensibility, Mansfield park, Emma, Persuasion , 聽過她的Pride and prejudice , Sense and sensibility, and Mansfield park audio books reading by British readers, 聽過她的Pride and prejudice話劇，也去戲院裏看過一次local 話劇團演的Pride and prejudice。 看過用簡書拍的電影Lady Susan 和 Northanger Abbey, 還看過幾個不同版本的電影或電視連續劇Pride and prejudice, Sense and sensibility , Mansfield park. 心想自己應該找一些興趣相同的朋友，可以一起共享筒的書籍和電影。於是就從網絡上找到了幾家簡粉俱樂部，之後加以選擇，決定選擇並且參加一個臉書的簡粉俱樂部。進入俱樂部後隨即便發現了這些粉絲們的水平有多牛，心裏頓時又覺得自己是多麽的無知或者浮淺。幾點就可以說明，比如說討論的話題：你是否記得住簡書所有男女主角的名字？是否知道書中的人物們之間關係？是否看過所有的舊版新版的簡電影？每版電影的男女主角扮演者的名字是誰？書中的名言名句你記住多少？是否參觀過簡的舊址知道簡的生平？等等。有一位簡粉會員，她的聖誕樹上的裝飾品全部是簡書裏的人物。還有一位會員，她的姨姨寄給她手工織的liz和Darcy 的毛線娃娃......
為此我的自尊心無形中受到了傷害。我決定給自己貼一個無知的標簽。這是一種痛苦和絕望的感覺。為什麽自己總是不斷地發現自己在自己的許多愛好圈裏邊是一個無知者呢？
最近covid19 疫情把我控在了家裏, 在家裏上班已經快一個月了。唯一的戶外活動就是在小區的大院裏散步。疫情之前偶爾也會在院裏散步，周圍的花樹略知一二，比如說櫻花樹，楓樹，鬆柏類的，玉蘭花，dogwood, redbuds 和 柳樹。現在天天隻能在院子裏散步透氣，而且天天走的幾乎是同樣的路線和街道。起初的感覺是在一個地方重複的散步真是無聊，後來用心觀察沿路的風景，才發現大院裏的樹竟是如此多姿多樣。 比如說玉蘭樹的玉蘭花有單瓣粉色的，多瓣白色的，它們先開放。緊接著就是單瓣紫玉蘭花開放。櫻花有粉色的，白色的，還有粉色垂吊式的。花串串串豐滿迷人，奪人眼目，美極了。楓葉樹有深紅色的，桔紅色的，黃綠色的，還有矮矮的傘狀日本楓葉樹。另外還有一些不認識的樹，這些樹上開的花有白色的，紫色的或者是紫粉色的，花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從遠處觀賞非常美麗，尤其是觀賞開滿紫色花的大樹，在藍天陽光下綠色草坪上顯示出一大團無比豔麗的紫色！幸運有識花君app, 進去查看了一下，才發現這些樹原來是海棠花樹！難怪它們是如此的美麗動人，花香撲鼻！還有一種樹不認識。它開滿了淡粉色的花朵，花心和花枝都是紫色的，像梅花但又不是梅花，好像它是專門為戀人們開的，羞答答的樣子。識花君告訴我它是美麗的紅葉李花！另外一種樹開白色的花朵，並且好多花朵聚成一個花球。識花君說它是梨花樹。剩下的不認識的樹就是十幾種的鬆柏樹。鬆柏樹又不開花，也難用識花君去簽別。於是決定用維基解密和youtube 去查詢答案。感謝生活在網絡的時代，終於查到了院子裏的鬆柏樹！它們多數歸於以下四類：鬆類 柏類 杉和雲杉類。我為自己的這個進步感到心奮不已！又出門走了兩圈路，專門驗證了一下所學到的知識，好靈驗！院裏的鬆柏樹(conifer tree)確實可以一般分為這四類！細分下去，還發現了五針鬆和二針鬆。隻是現在還沒有信心區分Douglas fir 和 Spruce 。另外還有許多樹（包括自家後院的一顆）也無法識別。因為這些樹現在還沒長葉子也沒開花。以前前院有一顆梣樹（ash tree ），被蟲子弄死了，就請人砍掉了它。
我有一個美國同事，他對美國東海岸的樹很有學問，他是土生土長的紐約州人，老家靠近加拿大。賓州費城郊區的樹他一看便知其名。相比之下，我現在識別樹的方式是相當於加入快速掃肓班。
工作。自己的專業並不對口，但是可以盡快學習和掌握一些基本技能，掌握麵廣但是不深，可以操作不同種儀器為顧客們做試驗。雖然認真做事，但是沒有投入到一門專項領域裏去做深度研究，也沒有條件去做，因為麵一定要廣才可以服務到各種顧客的需求。上班工作很忙，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深造。17年下來，積累了91個試驗筆記本。下班以後便不再願意在工作上投入了。如此這般，也就成不了專家。在科學的江湖裏，隻能做一個做嫁衣者。但是自己對自己的工作付出是肯定的。我做的工作是蛋白質組學研究。打個比方，若是把試驗的數據當作天上的星星，我做的試驗就相當於一個提煉各種星星的工藝師，儀器師就是分析鑒定星星，並且把鑒定出來的星星發送給分析師。分析師就可以把星星按照其屬性排列成不同的星座。如果提煉不出各種星星，儀器師就無法鑒定出星星。星座也就不可能被排列出來，即使擁有最先進的儀器和分析師。所以提煉星星的工作是重要的，它需要技巧和工藝，是事務之本。但是這類工作好比做瓷胎的工匠，雖然一輩子辛勤勞作，卻永遠上不了台麵。
在科學的江湖裏，我常常觀看英雄們在學會上或者在做文章上各自稱雄道帝，也是滿有趣的。但是有的時候自己的內心會感到失落和無奈，因為沒有人在乎幾點星星而忽略了整個星座（星空）。
總之我決定給自己貼一個無知的標簽。這是一種痛苦、無奈甚至是絕望的感覺。因為人在江湖，真是山外有山，樓外有樓。痛苦或者絕望是因為高手如雲。和高手們相比，就是輸家。而且是那種無力掙紮一下就被打爬在地上的輸家，或者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入賽場。
那麽我應該如何生活呢？苦練一門深功夫，八年以後重現江湖？或者退出江湖永不比武？還是接受自己，知足常樂？
無奈之下，思想上下，不知所措。突然想起了莊子的逍遙篇，心有指望。在此借用一下。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眾所同去也。”
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辟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白話譯文：
惠子又對莊子說：“我有棵大樹，人們都叫它‘樗’。它的樹幹卻疙裏疙瘩，不符合繩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樹枝彎彎扭扭，也不適應圓規和角尺取材的需要。雖然生長在道路旁，木匠連看也不看。現今你的言談，大而無用，大家都會鄙棄它的。”莊子說：“先生你沒看見過野貓和黃鼠狼嗎？低著身子匍伏於地，等待那些出洞覓食或遊樂的小動物。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跳來跳去，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上下竄越，不曾想到落入獵人設下的機關，死於獵網之中。再有那斄牛，龐大的身體就像天邊的雲；它的本事可大了，不過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這麽大一棵樹，卻擔憂它沒有什麽用處，怎麽不把它栽種在什麽也沒有生長的地方，栽種在無邊無際的曠野裏，悠然自得地徘徊於樹旁，優遊自在地躺臥於樹下。大樹不會遭到刀斧砍伐，也沒有什麽東西會去傷害它。雖然沒有派上什麽用場，可是哪裏又會有什麽困苦呢？”
這篇文章讓我聯想起我家後院的一棵大樹。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每當它的樹枝被風刮下來，枝子用手很容易折斷。我一直認為這樹沒有價值。因為木頭脆弱，沒有人會用它做家具。它的顏質也很普通，我不曾注意到它是否開花，總之它的花一定很不起眼。它的葉片細小，秋天落下來的時候，很艱用耙子清理, 常常令我失望。但是這樹長勢卻旺盛。每隔一年就要請人為它剪短發。它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在夏天炎熱日曬的時候，為我家人造出一塊兒陰涼的地方。然而我卻從未真正地欣賞過它。
老莊的消遙篇似乎讓我悟出了一個道理。做一棵普通的沒有驚豔的大樹有什麽不好的呢？它存在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給他人在夏日裏製造一塊陰涼地，也不是要和其他的樹木比顏質或者是比木料的價值。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合理的。吃天靠地，獨成一體。鳥兒可以在其上搭窩，人可以在其下乘涼。夏天一樹綠色也是風景，冬天樹葉全落它依舊生存。 它一年一年地生存下去，吃天靠地，敬天敬地，守護者一家的後院，消遙自在。
《論語·為政篇》：“子曰：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
白話文：孔子說，我十五歲時開始立誌學習；三十歲能自立於世（學有所成）；四十歲時遇到事就不會迷惑；五十歲時懂得天命；六十歲能聽得進不同的意見（清楚理解聽到的話）；到了七十歲能達到順著心願做事，而不會超越社會所認同的規矩。
我已過五十，我知天命了吆？
難道總是認為鄰家的草坪比自家的綠？
人在江湖心卻可以不在。為什麽不做後院的那棵大樹呢？
哈哈，這就是老樹（老樗）的由來，自嗨一下吧。
其實過得還行。
04/2020 HD
多謝老樹分享！
花花草草四季輪回，還是百年老樹歲月不驚，扛得住風雨的洗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