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小國大民與大國小民的戰爭故事。
各位好,跟大家請個假,長期的疲勞寫作可能是讓我得了肩周炎,昨晚起胳膊周圍疼的特別厲害,實在是沒辦法寫長文了。此刻每多打一個字都非常難受。
就結合新聞,聊個曆史吧。
當地時間2月26日,匈牙利議會以 194 票讚成、6 票反對的結果批準瑞典加入北約,匈牙利成為北約最後一個批準瑞典加入的國家,瑞典最終加入北約現在看已經隻是時間問題了。
學曆史的我,覺得這個新聞中有一個點蠻有意思的,那就是瑞典首相克裏斯特森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瑞典將拋棄 200 年來的中立和軍事不結盟政策。我們加入北約是為了更好地捍衛我們的本質和我們所信仰的一切。我們正在與其他人一起捍衛我們的自由、我們的民主和我們的價值觀。”
眾所周知,一貫奉行中立政策的瑞典此次下決心加入北約,是因為受了俄烏戰爭的強烈刺激,而巧合的是,200多年前,把瑞典從四處征伐的“北方雄獅”打成中立國的,恰恰也是俄羅斯了。
也就是說,本次瑞典的入約是有相當的曆史意義的,它意味著彼得大帝留給俄羅斯的一項重要政治遺產徹底消失了,隨著瑞典、芬蘭這些國家在“烏克蘭教訓”的刺激下徹底倒向西方,波羅的海出海口正在向俄羅斯關閉。
俄烏戰爭讓俄羅斯失去了黑海,瑞典和芬蘭的一邊倒又在讓俄失去波羅的海,我們正在見證一個兩多百年前因“出海”而走向強大的國家,重新退回內陸。
可這一切的曆史,又是怎樣發生的呢?
1
恕我直言,我覺得很多國人對他國曆史的了解興趣,其實挺“看地圖下菜碟”的。
你看除了近代史上打過大清的那些“列強”,大部分人都隻對兒童版玩具地球儀上能看得見的“大國”有點深入了解的興趣。對於那些“蕞爾小國”,你去問你叔叔大爺啥的,他們多半會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蔑的“哼,還沒咱一個省大呢!蕞爾小國!”
言語間一派鵬飛萬裏,看不見底下螻蟻的豪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始皇帝吃了長生不老藥沒死、不然“格局”咋這麽大涅?
而瑞典又是這種國家的典型代表。
的確,由於在此次出山之前,小瑞當了兩百年的中立國了,又恰巧錯過了近代曆史上列強打大清的時代,我們開眼看世界時,他家剛好閉關,麵積又那麽小,很多中國人在縱論天下大勢的時候直接把它當“蕞爾小國”無視掉了。
當然,還好,瑞典有個諾貝爾獎,得以稍微在咱這兒刷了點存在感。
但事實上,如果你稍微翻翻歐洲曆史,會發現瑞典可絕對不是什麽“蕞爾小邦”。幾乎直到我國晚清“開眼看世界”之前一點,瑞典還是全歐洲最重要的大國之一。
公元8世紀時,作為維京人家鄉的瑞典曾經一手開啟了歐洲曆史上的“維京時代”,維京人劃著龍頭船幾乎一己之力,搶遍了整個歐洲。
向西:他們曾跨越北大西洋,在格陵蘭島定居數百年,並嚐試在北美洲的外緣安家落戶;
向東:他們曾在羅斯的江河上航行,沿路做皮毛、奴隸和琥珀生意,直至裏海岸邊乃至更遠的巴格達;
向南:他們前往羅馬和耶路撒冷朝聖和征戰,還在遙遠的君士坦丁堡加入皇帝的貼身精英衛隊。
某種意義上說,正是維京人縱行各地的戰無不勝,才讓歐洲進入了“城堡時代”,歐洲各地的封建領主們不得不修建高大的石頭城堡,用以規避這些悍勇戰士的侵攻。
17世紀歐洲爆發了長達三十年的宗教戰爭,維京人的後代瑞典再次入場,天才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對當時軍隊的戰鬥方式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讓野戰炮、線列步兵和騎兵這近代戰爭中的三要素更合理、靈活的連接在一起。輕便、迅捷而靈活的瑞典軍隊在戰場上每每以少勝多,打的其敵人聞風喪膽。從17世紀到19世紀,被瑞典在戰場上欺負過得國家包括但不限於俄羅斯、普魯士、奧地利、波蘭、立陶宛......
而直到今天,瑞典的軍事實力仍不容小覷,美國總統老布什就曾經評價說,瑞典的確是“北歐小國,但卻是軍火大國”,瑞典的軍工業可謂五髒俱全,你能說的上名兒的常規武器它幾乎全都能造,由瑞典軍工企業研發的“鷹獅”戰鬥機和“台風”“陣風”兩款戰機並稱歐洲三雄。
此外知名武器產品還有愛立眼預警機、博福斯榴彈炮、博福斯高射炮、維斯比隱身護衛艦、古斯塔夫無後坐力炮……
而從這個角度,你其實就能理解為什麽普京在得知瑞典要加入北約之後,對其說話依然還要那麽客氣。別的不說,瑞典博福斯公司生產的“弓箭手自行榴彈炮”,被很多軍事觀察家認為是對目前的烏克蘭戰局能起關鍵作用的武器。
因為之前幾個月的對戰已經說明,俄軍笨拙的重兵集團在有美國情報幫助的烏軍麵前幾乎是透明的,烏克蘭的困擾,僅僅在於缺乏重武器,尤其是火炮,導致“明明看得到,卻打不到”。
如果繼承瑞典軍工一貫精準、精確、靈活風格的這套自行火炮係統能大規模援助烏軍……
那我覺得俄軍可能確實就不必再糾結要不要在烏克蘭投降的問題了。
所以好多中國人喜歡喊俄羅斯是什麽“戰鬥民族”,但在真識貨的人都知道,以民族素養而論,人菜癮大的俄羅斯人在歐洲根本排不上號,真論打仗,瑞典可是俄羅斯人的老師——這是彼得大帝親口承認的。
你看,一直二戰前期,希特勒和斯大林簽的那個《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秘密附加條款》自說自話的把從北極圈到黑海的“中間國家”都瓜分幹淨了,唯獨給瑞典留了白。斯大林在發動蘇芬戰爭的時候還跟總參謀長伏羅希洛夫千叮嚀萬
囑咐:千萬不要讓蘇聯軍隊在“打穿”芬蘭之後越過瑞典國境線,要是把瑞典人惹毛了投了德國,那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當然後來的發展證明,慈父顯然多慮了。芬蘭人民說:我們不要麵子啊,能讓你打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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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其實非常勇悍的瑞典為什麽會給人一種貌似小國的錯覺呢?我們從曆史上來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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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瑞典的民族性,我覺得有一個終須也地理知識必須複習一下——北大西洋暖流。
是的,如果單從緯度上看,瑞典和他的一眾北歐兄弟跟西伯利亞是一個緯度上的,似乎應該冷的不適合人類生存才對,但事實卻相反,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的冬季氣溫最低也不過就是零下七八度左右,夏季更是能飆到25度加,這個氣候還是比較容易人類生存,甚至可以說非常宜人的。
原因何在呢,就是因為北大西洋暖流,這條發源於墨西哥灣的暖流,相當於一個巨大的暖氣片,源源不斷向著北歐輸送溫暖的熱水。一起烤暖氣的北歐各國就這麽在臨近北極圈的地方把自己暖熱乎了。
但一提起暖氣片,有一個問題,是北方小夥伴都感同身受的——如果給你小區供暖的那家供暖公司不咋靠譜,你家的暖氣會經常時冷時熱,熱時熱的你恨不得裸奔,冷時冷的你恨不得冬眠。
北大西洋暖流,就是這麽一家不咋靠譜的暖氣公司,研究表明它的“供暖量”是會發生緩慢但持久的變化的,如果供暖充足(比如公元5世紀-8世紀和11世紀-14世紀),北歐地區就會進入相應的“暖期”,這時候這裏的人們開墾田地、發展生產,人口迅速膨脹。可是一旦暖流減弱,北歐立馬就會上演“凜冬將至”。這個時候,古代的北歐人唯一的選擇,就是推選他們的“北境之王”,南下去搶錢、搶糧、搶女人……
說到這裏,你想到了什麽?北歐的這種生存困境,是不是跟我們曆史上所熟悉的北方草原民族很像?
是的,北歐之於歐洲東南部,很像蒙古高原對於華夏核心區的翻版,曆史上曾不斷地產生驍勇善戰的民族南下,侵擾、融入到後者之中去。而與蒙古高原上的草原民族有些類似,為了保證侵攻時能夠發揮最大戰力,北歐的政治體製在中世紀初期就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軍事民主製”。
北歐的民俗中有一種奇特的阿爾庭(Althing)製度,跟蒙古的“庫裏勒台大會”很類似。人們會在某個交通要津上設立一塊石碑,每年在穀物收獲的季節,到這裏交易,一起唱唱歌跳跳跳舞,舉行一下祭祀,然後所有拿得動盾牌的人(有時甚至不論男女)會一起聚集開會,討論今年去哪裏拿下打秋風,作為帶頭大哥的國王或公爵有優先提議權,但最終決定權少數服從多數。
多說一句,這個阿爾庭(Althing)就是英文“thing”一詞的由來,所以阿爾庭其實就是“議事會”,也就是議會。
所以早在遠古時代,瑞典、丹麥這些王國的“國王”,在他的人民眼中不是君權神授至高無上的存在,而隻是戰時領著他們出去“搶錢搶糧搶女人”的“帶頭大哥”。權威其實是很弱的,北歐傳說中就有這樣的故事:
說有一次瑞典國王跟丹麥國王鬧了點別扭(可能是老婆跟人家跑了之類的),於是就在阿爾庭上強行提議,說要不然我們今年去打丹麥吧。
打秋風變黑幫火並,這個提議遭到了與會瑞典人的一致反對,吵到最後有人直接指著旁邊的一口井跟國王說,說你敢跟你的人民抬杠是吧?看見旁邊那口井沒有,裏麵已經被丟進去過三個敢於欺壓他的人民的暴君了,敢再強,你就是第四個。
然後國王立馬就慫了。
是的,在維京人搶遍天下的當年,很奇葩的,他們的國王一直很弱勢。
11世紀的時候,北歐曾經出現過一位克努特大帝,這個人大約相當於北歐版的秦始皇,他統治了今天丹麥、挪威的領土和瑞典、英格蘭的一部分。按說功業大的不得了。
但有關克努特大帝最著名的段子,卻是他和海浪的故事——相傳克努特有一次走到海邊,看到潮水在上漲,於是他就向海潮發令:“我是克努特大帝,我命令你,大海啊,不許再上漲,沾濕我的袍子了。”
結果當然是“然並卵”。
“即便是克努特也無法給大海下令。”我覺得這句諺語背後,其實潛藏著北歐人的一種政治態度——他們天然認為王權一定是有限的,再偉大的帝王也有他不能做的事情,有他無法約束的事物。
所以在歐洲,法國人說他們的法國大革命激發了歐洲的啟蒙,英國就笑了,英國人覺得限製王權當然是從我們的大憲章開始的”。
但英國人若說他們的大憲章才是近代政治之祖,北歐人就笑了,因為在他們那裏,國王天然就是受限的。
學中學曆史的時候,你一定聽說過法國有個三級議會,但同時期北歐則很奇特,它的議會是四級的,相比於法國三級議會“貴族、教士、一切”,瑞典等國的“四級議會”還多了一個階層,那就是夾在教士和“一切”之間的市民(或稱“自由民”),這些自由人其實就是那些中世紀活躍於波羅的海維持商貿的商人階層。
北歐的國王們認識到他們必須對這些“自由民”,否則把這些人惹毛了,來個“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用腳投票投奔他國,最終吃癟的將是自己的國家,而不是這些商人。所以必須尊重他們的財產權,給他們相應的政治權。
所以北歐的“四級議會”製度非常之長壽,以瑞典為例,從1435年第一次召開開始,到1866年正式現代議會所取代,整整延續了四個世紀,中間沒有間斷,王權就是在這種議會的監督下,一點點約束受限的。
這也就解釋了一個看似很奇怪的現象——按照馬克思的理論,資產階級革命是掃清資本主義發展障礙,讓資產階級掙脫封建枷鎖的必要條件。所以英國有光榮革命、法國有大革命,甭管保留不保留君主製,都是砍了國王的腦袋才罷休的。
但在北歐,我們幾乎沒有聽說他們發生過什麽十分暴力血腥的革命運動,沒有國王腦袋落地,沒有市民築起街壘,沒有雙方的激烈衝突,沒有激進的革命口號。
但像瑞典這樣的國家,居然也就安然的過度到了近代,一樣發展近代工商業。人家的近代化,就那麽輕易的搞成了。憑啥啊?
原因其實也簡單,像瑞典這樣的國家,國王就不需要被刻意關到籠子裏,他們從一開始就在籠子中。
在北歐,國王隻是一群自由人公推的頭領,他從沒有獲得命令一切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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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若一定要在瑞典曆史上挑一個時刻,王權受到了大大的削弱,人民獲得了解放。那麽很有意思,這次解放居然是因為這個帝國一場“國運之戰”的失敗。
公元1700年,得益於經貿的繁榮、軍隊的悍勇和曆代瑞典國王的整軍經武,瑞典國力達到了極盛,其領土遍布整個波羅的海沿岸,占據今天的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德國部分地區,成為了雄霸北方的大帝國。
但強者必遭嫉妒,瑞典很快就遭到了周邊各國的聯合圍攻,圍毆瑞典的“大北方戰爭”打響,而其中挑頭的,正是當時正在崛起的沙俄帝國,其當時的統治者有點名氣——彼得大帝。
今天的俄羅斯人喜歡說他們的彼得大帝有多麽英勇善戰。但在大北方戰爭當中,彼得大帝在初期其實被小他十幾歲的瑞典國王、少年英雄卡爾十二世打的滿地找牙。四萬瑞典軍隊追著十幾萬沙俄軍隊在東歐平原上天天玩貓和老鼠。
後來彼得大帝打著打著不知怎麽就想通了,覺得既然打不過,那我幹脆堅壁清野,拖死你算了!
由此俄羅斯人正式點開了那條名叫“冬將軍”的老陰B技能樹。而年輕氣盛的卡爾十二世成為了在這招手下第一個吃癟的軍事天才。最終,常勝的瑞典軍隊在俄羅斯莽原上被拖得全軍覆沒。而卡爾十二世不得不逃入俄羅斯南方的土耳其避難,幾年回不了國。
所以大北方戰爭,其實是一場掐滅瑞典“大國崛起”之路的國恥之戰。此戰之後瑞典把東北歐霸權拱手讓給了新興的俄羅斯。並逐步將波羅的海沿岸和整個芬蘭割讓給了後者。
瑞典在歐洲的地位,從此前的與英、法、俄、奧爭雄的頭等列強,一下子降為了二流國家。
但讓人感到特別奇怪的是,國運的不幸,卻並沒有同步帶來瑞典人自身的不幸,反而成為他們進一步解放的契機。
1723年,趁著王權因外戰失敗而產生的極度虛弱,瑞典議會通過法令,同時增強議會四個等級的權力,成為近代史上第一個以議會鬥爭形式實現削抑王權的國家。
是的,瑞典在世界文明的地位,正是在這之後才真正的崛起。戰敗之後的瑞典開始了瑞典曆史上著名的“自由時代”。建立了其政治穩定與社會和諧都非常高的近現代社會製度。
所以近代的瑞典,你會發現它的發展模式是非常奇怪的——不同於其他歐洲列強,它沒有任何殖民地,也談不上有什麽勢力範圍,但是瑞典的工商業和人民的生活水平,卻在不聲不響當中,總能穩穩的位居前列。直到今天,瑞典的人均產值和收入現在甚至超過英美,依然在世界的前茅。
沒有殖民地、不通過外戰掠奪、這個小國憑什麽發展的這麽好呢?
這似乎又是瑞典這個“小國”給我們的一個反直覺的啟示——近代以來的中國人,會傾向於認為國強才能民強,國大才能民富,甚至國霸其民才能挺直腰杆說話。
可是讓我們看看瑞典,這個300年前就已經丟了大國資格證的國家。它的經濟不繁榮嗎?它的人民不富足嗎?它的文化、藝術和科技水平不昌明嗎?這個世界上有任何一個國家,敢因為瑞典是個“小國”而不尊重這個國家的公民嗎?
國家的“衰落“好像並沒有讓他們變得不幸,這是為什麽?
反觀在大北方戰爭中從瑞典手中奪到了那張“大國門票”的沙俄,在其後三百年中,它的人民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歐洲乃至世界對他們的觀感又如何呢?
國家的“強大“好像並沒有讓他們更幸福,這又是為什麽?
今天的瑞典人,有沒有懷念過他們曾經搶掠四海的“戰鬥民族”歲月,有沒有以稱霸歐洲時的“北歐雄獅”的帝國榮光自豪?
還是他們更喜歡今日的這種幸福、安逸的生活?
我相信,隻要一個人腦子還正常,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瑞典的興衰,這是一個“小國大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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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結尾,照例我們再講一個段子,一個有關瑞典的撒狗糧故事。
說拿破侖戰爭時,正趕上瑞典國王絕嗣又年事已高,於是選誰當王儲的任務就落到了瑞典議會的頭上。按說依照歐洲當時的傳統,這個“太子殿下”怎麽都該選一個有貴族身份的人來擔任才對,再不濟你總得挑個跟瑞典有關係的人吧。
但是瑞典人的這次選舉,就搞的特別“秀”。他們覺得,國王麽,反正現在權力也被我們約束的差不多了,選一個有能力、會打仗、懂外交、三觀正的小夥子來當就可以了麽。最好他還能跟眼下鬧得正凶,誰也不敢惹的那位法蘭西皇帝拿破侖能說得上話,免得這家夥哪天一個不開心打咱。
於是他們最終就選了法蘭西將軍貝納多特來當他們的王儲。
貝納多特這個人,法國大革命前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律師之子,24k純平民出身,更是跟瑞典人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所以當他得知要被請去未來擔任瑞典國王時,他自己都驚著了。
但那年頭,滿歐洲都已經知道瑞典的議會,研究決定的事兒是說話算話的。所以,貝納多特也沒說什麽“另請高明吧,你說我一個法國將軍,到瑞典去當國王……”之類的。
沒有,他隻是淡淡的回過頭,問了一句他心愛的妻子:“如果我成為了瑞典國王,與波拿巴(拿破侖)的那個皇帝相比,如何呢?”
這裏要插播一則八卦,就像瑞典議會所要求的,貝納多特這人吧,確實跟拿破侖關係比較密切——確切地說,他是拐走拿破侖前女友的情敵。
貝納多特的妻子歐仁妮·德茜蕾,原本是拿破侖的初戀情人,兩個人一度愛的也是如膠似漆。但最後拿破侖為了自己的前程,當了渣男,拋棄了歐仁妮,娶了在巴黎“人脈廣大”的貴婦約瑟芬。辜負了這個十五歲就愛上他、曾拿自己私房錢資助他事業的姑娘。
當時還是拿破侖同事的貝納多特見此,那是義(da)憤(xi)填(guo)膺(wang)——這麽好的妹子你都不要,那我得著唄!於是果斷下手把歐仁妮追到了手。
所以拿破侖和貝納多特的關係,其實一直就挺微妙的。一方麵,對歐仁妮心懷愧疚的拿破侖,一直就在通過厚待貝納多特完成某種補償。
但另一方麵,現老公和前男友的關係麽,你懂的,兩個人其實也一直在暗暗較勁,尤其是貝納多特,就怕自己被光芒萬丈的拿破侖給比下去。
所以見丈夫這麽問,聰明的歐仁妮一下就看穿了丈夫的心思。她溫柔的吻了一下貝納多特,然後笑著鼓勵他說:“拿破侖怎麽能跟你比呢?他的王冠,不過是從泥地裏自己撿起來的。而你的這頂王冠,是人民為你獻上的!”
聽到愛人這樣嘉許,貝納多特再不做推辭,接受了瑞典的邀請。
是的,瑞典今天的王室仍是“貝納多特王朝”的,貝納多特帶著他心愛的歐仁妮,前往了那個遙遠的北國,並帶領那裏的人民,躲過了歐洲之後整整兩百年的戰火與紛爭。他們的子孫,至今仍在那個過度,在每一次諾貝爾獎頒獎的典禮上,與為全人類貢獻才智的大咖一起談笑風生、翩翩起舞。
對,當年給莫言頒獎的這位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就是貝納多特的直係後裔。
我始終覺得,這個故事夢幻的不似現實,而是一個北歐童話。
嚴冬的凜冽與千年的血雨腥風,已讓這個真正的“戰鬥民族”懂得:富足、幸福的秘訣,不在殺伐征戰與大國崛起之中,而來自於人民的自由,權益的保障,以及王權與民權之間的彼此妥協與尊重。
而這樣一個國家,如今正拾起那把沉寂兩百年的利劍、跨上戰馬,重裝上陣。
兩百年前,她放下這柄劍,成就了其國民的尊嚴與富足。
兩百年後,她重拾這柄劍,是為了保衛其國民的尊嚴與富足。
作者:海邊的西塞羅
海邊的西塞羅,謝謝好文!如果是50歲肩,就天天靠牆向上拉扯,慢慢就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