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號,女兒結束了醫學院兩年的課堂學習,開始了輪轉。
輪轉的第一個科室是麻醉科。剛開始學的是給病人插管,給兩分鍾時間,時間一到,沒有插進去就會被實習醫生或醫生推開。她說她的第一例成功了。第二例是疑難病症,七,八個手術醫生站在手術台前討論,她特別緊張,兩分鍾過後,被麻醉醫生推開了。
兩星期下來,女兒經曆了大大小小四十幾台手術。這是她的一些經曆。
第一次上夜班,來了一位三十多歲的女病人,急性腎結石。病人生下了就高位截癱,由年近八旬父親送過來的。病人異常緊張,焦躁不安。在醫生給她鎮靜劑前,女兒握住她的手,她情緒一下穩定下來,流著淚不停地對女兒說謝謝。一會兒,打了鎮靜,她變得很興奮,老父親笑著說,你們給她的,能不能也給我一點。
接下來的是位老太太,在家清洗冰箱時被東西砸傷了左臂,需求手術。老太太戴了好多手飾,取不下來的金鐲子隻好剪斷了。老太太講起她有小兒麻痹後遺症。年輕的麻醉醫生鼓勵她講下去。她看看醫生再看看我女兒,她誤認為女兒也是醫生,抱怨說,就是不喜歡你們這些年輕醫生,什麽都不懂,連這個也要解釋。然後她又問醫生多大年紀?醫生笑笑說,“old enough”。後來女兒告訴我,因為每個人的後遺症不同,醫生要問的。
第四天來了位二十歲的墨西哥青年人。他是美國公民,住在墨西哥境內。據他自己說,他在家睡覺,突然來了一幫人,對他亂砍一切,差點砍死他了。醫生和護士懷疑他或他家人跟墨西哥黑幫有關。要不就是黑幫認錯人了。不管怎樣,這不是醫生和護士關心的事。救死扶傷是他們的使命。小夥子一個眼睛已經瞎了,手上的筋都被砍斷,要經曆漫長的手術把筋接上。
最令醫生護士頭疼的是,幾乎每天醫院都會接到BJ(board jumper)。從邊境30 feet高的圍牆上跳下來的偷渡客。美墨邊境有兩堵牆,墨西哥邊的是15 feet,中間有幾米寬。美國這邊30 feet。一般在墨西哥那邊他們有梯子幫助翻過,美國這邊隻能跳了。如果直直地跳下去,摔斷的是雙腿,如果滾動的話,摔斷的是雙腿和雙臂。他們被邊境警察推來時,手上還戴著手銬。女兒說昨天來了位病人覺得好麵熟,結果是位BJ , 上星期做了腿部手術,這次來做胯關節手術,據說他摔得很慘,一共要做十多個手術。昨天正好有位投資移民的朋友打電話過來聊天,女兒知道他們要投多少資後,不禁感歎,難怪每天都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從那麽高的圍牆上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