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悠長
突然有一天， 想把一些瑣事記下來
Mona是我們單位的出納，也是我們財務部的大管家。廚房的烤箱，冰箱，微波爐壞了，她去換新的。同事的生日，她召集人裝飾辦公室，訂蛋糕。儲存室文具少了，她及時買。最重要的是大小節日，她負責訂歺館，或訂外賣，或分配大家帶食物。有了她，辦公室裏總是熱熱鬧鬧。
她退休後，我很想念她。做出納的人找到了，管雜事的人再沒有湧現出來。後來有些傳統就慢慢消失了，像在壽星辦公室掛氣球，裝彩紙之類。
Mona 出生在英國。稱得上金發碧眼的大美女。十八歲在倫敦市中心的大商場做文書。她說每天上班要走過白金漢宮，站崗的皇家衛兵會跟她擠眉弄眼。不可以想象吧，平時一本正經，目不斜視的皇家衛兵，遇到美女，也玩一下小動作。
二十一歲結婚的Mona，生了一兒一女。幾年後跟丈夫搬到加拿大溫哥華。但沒多久就離婚了。
離婚後Mona每天乘坐公交車上班。慢慢地跟公交車司機Mike 熟了。Mike 是美國俄亥俄州人，比她小五歲，對她的倆孩子特別好。後來，Mona爽快地答應了Mike 的求婚，結婚後定居美國加州。
到加州後，Mike考上了警察。從底層警察做起，三十年後以隊長的職位退體。他西班牙語流利，時常上大夜班，這些都有額外的薪水。盡管他們後來也生了一女一兒，六口之家，日子還是過得很寬裕。
隻可惜第一段婚姻的大女兒青春期叛逆，十八歲跟了一位大她二十歲的男人，離家出走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Mona 一直未提。反正大女兒斷絕跟家裏的關係，跟其它三個弟妹也不聯係。隻聽說她生了兩孩子，酗酒很厲害。Mona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她剛滿三十九歲。酒精徹底摧毀了她。
大女兒走後留下了兩外孫，Mona卻一直末認他們。能使Mona 這樣絕情，女兒一定傷透了母親的心。
Mona的小兒子Matt高中畢業的那會，他常來辦公室找媽媽。一米八七的小夥子不喜歡讀書，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有時晚上被爸爸趕出去了，將就睡在車裏，第二天隻好來找媽媽求情，要點零花錢。
不知什麽原因，Matt 無法保持一份穩定的工作。這十幾年中，他嚐試過無數種工作。剛開始做過歺館的侍生，雜貨店的小夥計，停車場管理員。後來他說要做園丁，幫人家剪草。父母一想，也許自由職業他能做下去。給他買了小卡車和剪草機。沒出幾個月，Matt說要改成上門幫人家洗車。父母當然沒有給他買洗車設備。
Matt個子高，也很帥氣。他結識了一位大他十幾歲，有個十歲混血女兒的日本女子。Matt一直沒有穩定工作，在外麵也租不到房子，女友帶著女兒住到了Mona家。
Mona蠻高興，揀了一孫女。安排她進附近學校。早上送上校車，下午準備好零食等她回家。聖誕節帶她買禮物。混血女孩子漂亮，懂事，成績還很好。Mona很引以為自豪，我也真心替她高興。
忽然Matt有天突發奇想，說要去倫敦當皇家衛兵。當Mona告訴我，真把我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媽是英國公民，法律上他是可以當的。但是Matt不是十八，九歲或者二十剛出頭的小夥子呀。他女友的女兒正好要回日本外婆家讀書，他們倆真去了倫敦。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Matt跟表兄和姨媽關係搞不好，一時找不到其他工作。Mona每星期往倫敦寄錢。半年後，Matt和女友回到美國，倆人也分手了。
Mona這些年也真不容易。好在另外兩個孩子不用操心。
Mona喜歡她的出納工作，壓力不大。忙裏忙外，處理雜事，她是得心應手。工作這麽多年，在單位結交了很多朋友。退休對她來說是件很難的事。猶豫了兩年，終於還是退了。當時她丈夫Mike己從警察局退休三年了。
剛開始Mona每隔兩星期就來看我們。帶一大堆自己做的甜點。有次我出差去了，沒碰上麵，她很沮喪。以後總是問清我會在辦公室，她才來。
當然不隻是我一直以來是位好聽眾，對她的故事感興趣。這麽多年在工作上我很有耐心。她常常繞過她的上司Vicki問我問題。有時每月結帳問同樣的問題，我總是認真地解答。從來不說，上個月跟你講過了呀。人家這個年紀，每天高高興興地來上班，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真的不容易。
Mona七十歲生日，我和先生應邀參加了她的party。由於她的生日跟我女兒是同一天。我總是能及時地祝她生日快樂！
去年九月，疫情期間，Mona賣掉了加州的房子，搬到丈夫的老家，地廣人稀的俄亥俄州。她送來了一張有六個睡房五個廁所的豪宅照片。她說她買這麽大房子是因為小兒子Matt 一直會跟他們住。看來美國父母對孩子的寵愛和中國父母沒有太大的差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