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講潤濤閻差點涉及一樁命案的故事 (一)
讀了老閻(潤濤閻)育兒的文章,答應乖乖上技校之後,梁穎的心情開朗了好一陣子。每個星期六,乖乖上午有英語補習下午去同學威廉家自學,梁穎會到理發店加班。老板漢娜是韓裔美國人,至少比梁穎小一輪,是一位頗有品味和客源的發型設計師。梁穎曾經在大醫院特護病房當過護士,對顧客像病人一樣關愛貼心。漢娜也因此特別照顧她。星期六她隻接待有預約老顧客,隻請梁穎一人來幫忙洗頭掃地清潔,這樣她也能得到更多的小費。今天上午來了幾位老雇主,包括安教授,她收到一百多刀小費。
中午,漢娜要去出門采購,她把包在頭上的發帶取下來,一邊晃著像瀑布一樣垂下的長發,一邊笑咪咪地問梁穎:“我出去吃午飯,要不要一起去?”梁穎自己帶了飯,馬上說:No No, I have. 漢娜調皮地擠擠眼:“掙那麽多錢,不能隻留給兒子,得給自己花點哦,出去放鬆一下嘛。” 梁穎還是搖頭說不吃浪費了。漢娜換好衣服拜拜一聲就像風一樣卷了出去。
梁穎有個習慣,總是先把理發店打掃整理幹淨才吃午飯。漢娜對自己使用的工具光潔度要求很高,梁穎會把她的各種剪刀剃刀一件件擦的鋥亮,一一在台前陳列擺好。無意間,她抬眼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舒展的雙眉,微微上揚的嘴角,看起來年輕了許多。一種莫名地不安卻在她的胸中擴散開來。她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父母親都是中學老師,退休後把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在培養乖乖身上,拿出全部積蓄讓她隻身一人帶著乖乖出國讀書,可見父母對乖乖能上名校抱有多麽大的期望。所以,乖乖不上大學的事隻能瞞著父母。梁穎從小就是個誠實的孩子,這樣瞞天過海,還是頭一次。看到自己輕鬆的模樣,她有點害怕了,害怕自己太樂觀,輕信了老閻關於孩子教育的忽悠。
梁穎是抗著三座大山出國的-孩子的前程、父母的期待、丈夫的背叛。在異國他鄉,每當她快崩潰的時候,這三座大山也給了她堅實的精神依靠。她就像活在一個神奇的怪圈裏,痛苦地掙紮著,而恰恰又是這些痛苦給她活下去的力量,鼓勵自己爭氣加油。
如果說現在的生活有什麽不同,那就是是她喜歡上了老閻的文章,她能感覺到在自己生活的這個怪圈之外還存在一種另類的人生,雖然若隱若現,但就像一根救命稻草飄在眼前,讓她感覺這輩子人生似乎還有轉機和改變。她給他留言,老閻也會像朋友一樣回複她,遇到什麽問題,老閻也會指教。慢慢地,她開始相信生活也許真的可以改變。但她不確定會怎樣改變,因為圍繞著她的客觀世界並沒有任何改變。每次和父母通話都是關於乖乖的前程,與閨蜜和之前的同事聊天都是錢途未了。
看到鏡子的自己,她有些愕然,於是雙手捧著臉,再次向鏡子裏探頭細看:眼角的魚尾紋依然健在,眉心的皺褶突然變的很深。徐娘確實半老,那裏來的風韻猶存?連老閻都說女人保持美麗的容顏很不容易。快四十歲的自己,這輩子沒什麽念想了。可乖乖不上大學會怎樣呢?她沒有答案。於是悶悶地走進儲藏室,從冰箱裏拿出飯盒放進微波爐,不知是不是微波爐悶悶轉動的聲音讓她感到壓抑,還是抗著的三座大山作祟,總之飯菜也很欺負人,沒滋沒味,她一邊吃一邊發呆。這是她熟悉的生活狀態,一種為孩子的未來而拚命的狀態。
門外,一個明朗的聲音響起:hello?
梁穎聽到有人喊就端著飯盒走出儲藏室。隻見一位穿著整潔,個子不高的亞裔中年男人站在門口。他黝黑的臉上有一雙透著神采的眼睛,白襯衣緊包著他結實的雙肩,手裏還拿著一個小冊子。看到梁穎,他馬上客氣地說:“呀,對不起,打擾您用午餐。”
聽到標準的國語,梁穎愣了一下,連忙放下飯盒:“沒關係,您有什麽事嗎?”
他摸了摸頭發:“我想簡單修修頭。”
“實在對不起,發型師今天隻做預約,可以等她回來,看看情況行嗎?”
男人伸伸手腕,看了看表說自己可能等不了,打擾了,謝謝您。他轉身正要推門出去。梁穎神差鬼使地喊了一聲“等等” 隨即與他一起走到門外。
梁穎指指斜對麵的一個理發館說:“那邊有個男發店,中午這個點兒一般不忙,您可以去那裏看看。” 他的臉上露出明朗的微笑,舉起手裏的小冊子問梁穎:“這個地方離這兒應該不遠吧?”
小冊子上麵用中文寫著:新移民谘詢中心誌願者手冊。梁穎知道那是新移民免費英文補習班上課的地方。自己剛來時,就在那裏讀了六個月。奇怪的是,它就位於地鐵站的邊上,他怎麽走到這裏來了?聽她這麽一問,男人便張嘴無聲地笑了笑,有些懊惱地說:“別提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去做誌願者,可能是心裏著急,下錯了站,想著就差一站走走也好,看到這個理發店,想著該理理發再去。” 他摸著頭,憨厚的一笑。
梁穎也笑了。她仔細端詳著這個男人,像醫生看病人一樣,然後比劃著說:“您這發型最多需要5分鍾就可以剪好,然後,您從那個店出門向北拐,第一個路口往西走幾分鍾就能看到地鐵站,對麵的白色辦公樓就是了。”
男人順著梁穎指點的方向看著連聲道謝。梁穎多了一句嘴:“這是韓國理發店,您怎麽知道我會講中文?”他老實回答:“我不知道,一進門就聞到紅燒肉的香味,普通話就冒出來了。” 兩人同時一起笑了起來。也許是他鄉遇老鄉吧,他笑的時候很親切,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右邊臉上有個酒窩隨著他的笑聲上下滑動,整個人都很有喜感。他突然挺直了腰,向梁穎伸出手:“我叫王寶強,今天很高興遇到您。”
梁穎瞪大眼睛,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天下真有這麽巧的事?梁穎的丈夫也叫王寶強。
這時,路口綠燈亮起,王寶強說聲我得走了,梁穎點點頭說好。“再見”他轉過身過了馬路。到了馬路對麵,他還回頭向還站在理發店門口發愣的梁穎揮揮手。梁穎逃也似的回到理發店。關好了門,她便抓起飯盒,很快把剩下的飯菜都吃光,把飯盒洗了又洗,然後拿起拖把,把幹淨地麵再仔仔細細地拖了一遍。漢娜回來很高興,她把一個小包放在她麵前對她迷了一下眼睛:“送你的。” 打開一看是一盒化妝品。
那天下班回家,已經6點,乖乖還沒有回家,於是做好飯等他。梁穎喜歡這個屬於自己的家,麵積不大,家具簡陋,辦公桌椅是漢娜家淘汰的,灰色的長沙發也是舊貨店 15刀買來的,有了工作之後,她本來想換新的,可它挺爭氣,坐上去感覺出奇的舒適,也就沒舍得換。她給心愛的紫薇澆完水,給自己衝了一杯柚子茶,在沙發上坐下。這是漢娜送給她的檸檬薑茶,是款芳香可口的韓國傳統飲料。打開電視,銀幕上火箭隊與恐龍隊正在激戰。這兩年來陪乖乖看NBA,看成半個球迷。看著看著腦子就開小差了。王寶強是哪裏人?總感覺他不是從中國來的。
已經快7點了,窗外已經擦黑,兒子還是沒影。乖乖總是很晚回家,不是在圖書館,威廉家,就在家開修車鋪的同學家。原本文靜的兒子,自打梁穎答應他可以不上大學,就像添了一雙翅膀,進進出出都像一陣風。她想給威廉媽媽打個電話,可她的手機是按分鍾計費的,有什麽事都是威廉媽媽打給她。
威廉父母是台灣移民。剛剛人學時,乖乖與威廉兩人為台灣人是不是中國人經常發生爭執。乖乖說寧可台灣不長草也要收回台灣島,威廉卻說他沒人性。但小孩子不記仇。很快,乖乖和威廉就成了朋友。乖乖經不起威廉媽媽糖衣炮彈的襲擊,經常去威廉家打遊戲。梁穎雖然不喜歡“台獨”份子,但孩子是需要伴侶的,誰讓他們家有倆孩子呢。再說,乖乖寫論文經常需要威廉爸爸的指導,乖乖也經常幫助威廉解數學題。這樣的互惠互利符合黨中央兩岸三地的精神。所以,台灣問題暫時先留給曆史。尤其現在,她得靠威廉媽媽這個“台灣特務”來打探乖乖的學習狀態。
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是雷姐打來的,雷姐的大嗓門本來就大,現在更是震耳欲聾:“小梁,哎呀媽呀,我們家豪豪被一個大實驗室錄取了!” 梁穎聽的雲裏霧裏。豪豪考上一所非常有名的大學,怎麽就上班不上課了?但她心裏很替她高興,畢竟自己也期待能有好消息廣告天下的那一天。
她與雷姐是在附近西人超市買菜認識的,她們同時看上貨架上剩下的唯一的一顆大白菜,梁穎主動把手收回,雷姐也推讓幾句說:“兒子考大學挺辛苦的想包餃子給他吃。” 梁穎一聽就堅決不要了。自己買白菜是為了煮豆腐,餃子顯然比豆腐更需要白菜,何況還是給正在給考大學的孩子吃。當時梁穎初來乍到,雷姐喜歡分享各種名校的信息,他們成了朋友。末了,雷姐問:“你家乖乖該SAT考了吧?你怎麽不著急呢?英文是重點,要抓緊!” 梁穎不好說啥隻能嗯嗯答應。
放下電話,梁穎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兒子屋子門口,輕輕推開門。桌上地上全是書,淩亂的堆放著。學校和社區圖書館的借的書到期必須退換,上星期,因為逾期退還被罰了款。梁穎挽起衣袖開始蹲在地上收拾起來,一邊查看借書卡時間,一邊大概起地分門別類。我的天,她心裏暗暗驚奇,這些書看起來挺難,大概是電器原理和機械設計類的,還有幾本英文雜誌。她突然看見一本安教授推薦的英文小說,腿一軟坐在地毯上。我的天,如果兒子能看懂這些書,SAT會考的高,什麽大學不能上呢?不如跟乖乖認真談一談。整理完畢,她回到客廳,把錢包裏的現金拿出來放在桌上,一張一張的整理好,放進一個大信封。然後拿出存折看了又看,這是給乖乖存的學費,她的心裏越發執著起來。
聽到乖乖開門的聲音,梁穎馬上去廚房熱飯一邊招呼他吃飯。乖乖走進廚房說:媽,我早上告訴您了今天威廉妹妹生日在威廉家吃燒烤啊,梁穎愣了一下:“你說過嗎?乖乖嗯的點頭,笑著說:”媽,您周末還上班很辛苦,我跟威廉媽媽學做飯,以後周末我給您做飯吃。” 兒子長大了,突然知道關心媽媽了。梁穎很高興,她馬上意識,跟兒子談“正事”的機會來了。扭頭一看,乖乖已經回屋關上了門。
梁穎胡亂扒拉著吃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碗筷,心裏在琢磨怎麽跟兒子開口。人已經走到兒子屋門口,還沒有想出什麽好思路,可手卻已經把門推開了一條縫。裏麵,兒子正站在床上在把一張汽車模型圖往牆上掛。她想著正好可以進去幫忙,順勢把門推開了。乖乖頭也沒回,說:“媽媽,您又違約了。” 梁穎連忙退出房間關上門,然後敲了幾下,可乖乖愣是沒應聲。梁穎繼續敲,兒子還是不開門,她自己感覺再敲也就沒意思了。他們母子之間簽有一個雙邊條約。兒子不能向姥姥透風,媽媽進門必須敲門。梁穎已經多次違約,兒子的反應也越來越強烈,還掛出一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她不情願地從兒子屋門口移開。這個條約完全是個不平等條約。天下的父母做什麽事不是為了孩子好?
自己屁股還沒坐穩,兒子的門突然開了。
乖乖喊了一聲:媽!您怎麽亂動我的書?!
梁穎:我沒有啊,就是整理了一下。
乖乖:我之前放的好好的,現在急著找的參考材料什麽都找不到。
梁穎:你亂七八糟扔的滿地都是,怎麽能怪媽媽?
乖乖:媽,請您以後別亂動了。我的書擺得是有順序的,叫 organized chaos !(有組織的混亂)
梁穎:你說什麽?
乖乖:我不跟您說了,說了您也不懂,求求您以後別整理了。
門又關上了。
梁穎突然感覺非常的累,她癱坐在沙發上,腦子一片空白。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都懶得開燈。不知何時,電話鈴聲在沉悶的黑暗裏嘟嘟響起來。是母親打來的,聽到母親的聲音,她鼻子一酸抱著靠墊倒在沙發上哽咽起來。母親驚慌地問乖乖出什麽事啦?母親竟然不問自己怎樣心裏越發的委屈抽噎著說不出話來。父親帶著哮喘的嗡聲傳來,聽起來喘的厲害,梁穎立刻就不哭了。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何必要饒上爸爸的老命。她馬上坐直身子說乖乖沒事爸放心吧。成績怎麽樣?很好。英文怎麽樣?也很好。你,情緒不好啊?沒有沒有我挺好。父親雖然疼愛梁穎,但大是大非上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掛了電話。乖乖的門還是牢牢的關著,最近姥姥來電話他也不主動出來接了,梁穎的心裏沒著沒落的空的慌。於是,她打開電腦找出文學城翻看老閻的博客。以前無聊時她會翻看國內的八卦新聞明星動態。她喜歡王菲,關注她的感情生活,但其實跟自己的生活沒有半毛錢關係,而王菲也並不樂意別人的關注。相比起來,讀老閻的文章就像讀一位認識的好朋友的日記,看完總能使她輕鬆很多。
上星期,她剛剛讀完 《大奶二奶闖蕩美利堅》,感慨老閻夫妻為人的真誠善良,佩服同情大奶芳芳,痛恨熱情似火的二奶,同時對老閻妙筆生花,“顛倒黑白”的能力也是心服口服。讀完這個係列,她感覺自己對丈夫的出軌行為雖然還是不能原諒,但已經有了質子級別的理解。會不會走上“第三條道路”,她不知道,但心中的苦澀卻莫名地減輕了。
很快,她的視線就落在:在海外,為何有的孩子不願意與父母交流?
老閻認為:孩子在學校受到平等教育,回到到了家中,一旦孩子與父母在任何想法上出現矛盾,父母就發現“教育孩子”的機會來了,孩子必須認同父母的觀點。這樣,孩子慢慢發現在家中沒有平等,必須聽從父母的話,而父母的那些話在孩子的頭腦中是徹頭徹尾的胡言亂語。在父母眼中,真理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的威嚴不得侵犯。在傳統文化裏,真理是被強者代表的,不是弱者能探討、發現的。
梁穎想:這是說自己與父母的關係,還是自己與兒子的關係呢?
好像都有。小時候媽媽一瞪眼,她和爸爸就知道錯了。因為媽媽代表真理,指鹿為馬說一不二,沒有可以辯解的餘地。可是,兒子和自己關係感覺有點顛倒。兒子像是祖宗,爸媽和自己都是孫子。沒有平等可言,她思忖著老閻的話 “您的孩子比您更優秀,您不要給他們建牢籠。用金子蓋的監獄也是監獄,別拿能讓孩子住上房子說事,李蓮英再有錢再飛揚跋扈也是在主子麵前唯唯諾諾的太監。沒有自由思想的人就是精神上的奴隸。您喜歡在純金的監獄裏呆著,但您不能強迫您的孩子也認同您的價值觀。”
梁穎不理解自由思想與精神奴隸的具體含義是什麽-胡思亂想 =自由思想?她認同李蓮英這輩子活的不值,但他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小乖乖倒是真的比自己優秀。可是她沒覺得自己在給兒子蓋監獄,不就是要求上大學讀名校嘛。於是她給老閻留言:您的孩子上那個大學?老閻回:我尊重孩子的選擇。梁穎笑了笑,真心有點羨慕老閻,他活在一個梁穎未知的世界裏。
快11點了,乖乖屋裏的燈還亮著。她走過去敲了敲門說:“乖,該休息了。” 乖乖說:“媽,您先休息吧,我馬上就好。” 梁穎無奈隻好走進洗手間,開始刷牙洗臉,腦子裏麵還是在想乖乖上大學的事和老閻的話。現在坐在馬桶上,她突然想起一件往事,與老閻所說的平等教育有關。
剛認識雷姐時,她曾經邀梁穎一起去一個英文補習班學習,說是免費的。梁穎自然高興兩人約好同去。可當她看清補習班大樓前掛的是新移民中心的牌子時她停住腳步。自己不是移民,蹭課占便宜的事她不能幹,再說,被人攆出來都多丟人啊。雷姐是唯一知道自己不是移民的人,可她說沒關係硬是拽著她進去了。
梁穎貓著腰,提心吊膽地坐到教室的最後一排。教室裏坐滿了人,老師偏偏一眼就看到她。他走到梁穎身邊問她叫什麽名字,她漲紅了臉,雷姐開心地說:她叫Ying。老師點頭笑到:“Hello Ying,我叫David,歡迎你。” 他很和善,沒有擺老師的架子。想必乖乖的老師也都是這樣的?
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內急,一直坐立不安地等著下課。這時,她看見前麵一位戴帽子的同學站起身走了出去,一位矮個子包頭巾穿裙子的女同學挪到梁穎前麵,正好擋住她的視線。老師不管嗎?梁穎也慢慢站了起來,瞟了一眼老師,他完全沒有要抓“現行”的意思。她溜出了教室,一路小跑進了衛生間,在膀胱釋放那一刹她體會一種特殊的自在感。她想,自己的父母肯定不會容許自己這麽做。
她還記得下課後,她問老師新來的都可以來上課嗎?老師說需要學英文都非常歡迎。還特意介紹她認識另外一位剛剛從韓國來陪孩子讀書的母親。當時,雷姐還在她身後使勁拽她的衣服意思是不要亂問。出了教室就說“你來就行了瞎問什麽,反正沒人管。” 梁穎還是堅持問問清楚比較好。後來在那裏遇到了五花八門的事,於是她常常提醒乖乖:“美國的學校太自由了,老師什麽也不管,你可得聽話,不許亂來啊。” 記得乖乖一開始總說別擔心,後來就變成聳聳肩,嗯一聲了事。梁穎衝了馬桶站起來,一邊洗手一邊想,也許老閻說的對,當時乖乖就可能覺得自己沒說在點兒上?
轉眼兩周過去了,雷姐又來電話報喜了。她的兒子豪豪下個月從加州回來探親,要開個party,邀請她參加。梁穎是個不好熱鬧的人,但她想親眼看看雷姐這個“學霸”兒子究竟有多優秀,於是她答應下來。雷姐又再次分享自己當年怎樣“推娃”,好心勸她要抓緊。可梁穎有自知之明,推娃不是那麽簡單。 自己可沒有能力和財力那樣推,得靠乖乖自己努力。問題是,乖乖的情況她也不大清楚,梁穎問他學校的事,乖乖總能搪塞過去。
梁穎決定打電話向“台灣特務”打探威廉的情況。梁穎不允許乖乖告訴任何人他今後不上大學的事。對“台灣特務”尤其要提高警惕,因為她在北京影視圈有內線-她的弟媳婦。梁穎自己說話也非常小心謹慎。
“喂——” 電話隻響了一聲威廉媽媽就接了。梁穎雖然不喜歡威廉媽總是嗲聲嗲氣叫她“陰”,但還是感謝她善解人意,不浪費她的電話費。梁穎問:“您家威廉計劃上什麽大學啊?”威廉媽媽回答:“乖乖沒跟你說嗎?氣死我了,他要學醫!”梁穎心想上醫學院多好。威廉媽嘮叨說SAT要求那麽高,兒子平時成績還不如乖仔好,她不抱希望等等。 梁穎靜靜地聽著。威廉媽突然但心地問:“陰,有什麽事嗎?怎麽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打過來吧?” 梁穎連忙說不用就掛了電話。
威廉媽媽證實了乖乖的成績好,這讓梁穎即開心又難受。
星期六的中午,漢娜照例出門采購閑逛。梁穎開始拖地。漢娜剛推開門又迅速拉回來關上,朝著梁穎擠擠眼壓低聲音說:There is a man outside, he must be waiting for you! (外麵有位男士,估計是來找你的。 梁穎拄著拖把,抬頭一看,外麵沒有人啊。漢娜連忙把她拉到門外。
門外窗下長椅上坐著兩個人。王寶強和一位小女孩。看見梁穎,他們馬上從長椅上站起來。他今天看起來很精神,有一種中年男人少有的挺拔,頭發修的也很整齊,手裏還抱著一束鮮花。他笑著跟她們打招呼:hello,您好。梁穎衝他點頭,漢娜找個借口就拜拜了。小女孩上前一步,把一個包遞給梁穎。“阿姨,給您!” 梁穎接過包感覺沉甸甸的,笑著道謝,眼睛看著王寶強。王寶強憨厚地咧嘴笑了笑:“我今天還是做義工,順便給您帶了點自己做的飯菜,放在冰箱裏晚上帶回家,今晚您不用做飯了。感謝您上次幫我指路。” 梁穎嘴裏說太客氣了,眼睛卻被這個小女孩吸引住了。王寶強馬上介紹:這是我女兒王尼雅。
王尼雅看上去像個混血兒,高高的鼻梁,甜美的笑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梁穎喜歡女孩,她彎下腰和藹地問她幾歲了上幾年級。尼雅禮貌地回答:12歲,上5年紀。梁穎歎道:“你真好看。謝謝你送我的飯菜。”尼雅禮貌地回答:“阿姨,不用客氣。我爸爸做飯可好吃了,您會很喜歡。” 她的聲音甜美悅耳,舉止優雅大方。梁穎喜歡地合不攏嘴,連聲說謝謝尼雅,“今天是跟爸爸出來玩嗎?”尼雅答到:“我跟爸爸來做義工(Volunteer),爸爸的朋友需要幫助。。。”
這就像提醒了王寶強似的,他迅速看看表哎喲一聲:“我們得走了,尼雅快跟阿姨再見!” 道別之後,尼雅抱著花,拉著爸爸的著手,父女倆過了馬路之後又同時回頭再次向梁穎揮手道別。梁穎連忙也揮了揮手。
她一直站在發廊門口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夏日的陽光裏。幾分惆悵幾分歡喜湧上她的心頭。在英文培訓期間她遇到過許多大陸來的移民。但凡是中年男性,個個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樣。有一兩個能與雷姐侃侃而談的,身上都有股子油膩味。梁穎見到他們總是躲的遠遠的。而王寶強與他們形成明顯的反差。無論是外貌還是談吐,父女倆都是那麽陽光,親切,善良。梁穎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正在胡思亂想,漢娜回來了,她拉開冰箱把吃剩的午餐放進去,看到冰箱裏的飯包,好奇地問:“怎麽不打開看看?” 梁穎說那是女孩送給乖乖的晚餐。漢娜眯著眼睛歪著頭有點疑惑:“送花就好,為什麽要送飯?” 梁穎想了想,乖乖爸爸拍電影受傷住在醫院的特護病房時給她送過花。有什麽用?送飯挺好。
下班回到家,乖乖還沒有回來。梁穎小心打開尼雅給她的包,裏麵整齊地放著四個盒子,每個盒子上都貼有標簽,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寫著:米飯,蘑菇雞丁,三色菜,燉牛肉。打開一聞都很香。她想先嚐嚐,如果不和乖乖的口味,自己還可以做。她一樣挑一點放在盤子裏放進微波爐打熱,撲鼻的香味立刻飄出來。梁穎嚐了一口燉牛肉,口感非常好,軟嫩香甜,咽下去還有些許辣味。梁穎吃的很香,很慢,很享受。與其說是吃不如說是在細細品嚐。這飯菜的口味不南不北,不倫不類,卻如此的可口。王寶強的廚藝真的不錯,他到底是哪裏人呢?
乖乖一臉汙漬滿頭是汗進了門,馬上抽著鼻子問:“媽,今天做什麽好吃的,這麽香!”梁穎知道兒子又去了修車鋪,吩咐到:”趕緊去洗臉洗手換衣服,今天是店裏的客人送的飯,我馬上給你熱。“ 乖乖說真餓了可不可以先吃,看著母親要瞪眼,他馬上笑嘻嘻地改口道:”好,我去洗手洗臉。”兒子看起來心情很好。梁穎給他熱了滿滿一大盤。看著兒子狼吞虎咽,梁穎既開心又心疼,小小年紀喜歡幹修車的活,到底為啥?
乖乖問:“媽,您能不能問店裏的客人要這些菜譜,威廉的媽媽收集菜譜。” 梁穎心裏想不愧是“台灣特務” ,什麽信息都收集,轉而想起威廉要考醫學院的事,於是說:“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給呐。如果你答應我上大學,我就幫你問。你看看人家威廉多懂事。” 乖乖歎了一口氣:“媽媽,您已經答應的事不能反悔吧。” 梁穎剛想說怎麽不能。乖乖已經放下筷子,站起身回屋關上了門。梁穎懊惱地放下碗筷。想著自己小時侯多聽話啊,乖乖怎麽就不像自己呢。但她沒辦法,隻能去敲乖乖的門:“乖,媽不說了,出來吃吧。”
過了兩周,星期六,王寶強又來了,這回是下班時間來的。梁穎馬上去把一直帶在身邊的飯包取來還給他。她感激不盡地說兒子非常喜歡他做的飯,同學的媽媽還求收集菜譜。王寶強很開心。他在長椅上坐下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本子寫下菜譜撕下來遞給她。又摸著口袋找出一張名牌遞給她,說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梁穎說要菜譜的同學的媽媽是台灣人,說話帶口音,但她的英文很好你們可以交流。梁穎突然咬住了嘴唇,為什麽要莫名其妙的說這些,她有些難為情地低下眼簾。
王寶強微笑著仔細地打量了梁穎一眼,突然說:“您是個很熱心的人,有沒有想過去做誌願者?”
梁穎一愣,確實沒想過。
王寶強:“我們很缺誌願者,需要普通話服務的人還挺多。我以後可能來不了。如果您有時間可以去試試。”
梁穎疑惑:“我,我能幫什麽忙?”
王寶強;“很多新來的中國人,人生地不熟,遇到一個過不去的坎,你三言兩語就能幫他們過去。比如怎樣看病?孩子怎麽報名上學?
“那,要是我也不明白呢?“
“有其他誌願者會幫助您,還有法務谘詢職業資訊方麵的專業人員,不用擔心,尼雅都可以幫上忙,您也一定行。”
梁穎有點驚訝。尼雅能幫上忙什麽忙?
她抬頭看見王寶強期待的目光,馬上又低下了頭,心想自己就是有能力也沒那時間。
王寶強整理好背包站起來,安慰她:“沒關係的,您可能也沒時間。我今天是來告個別。”
梁穎也站起來:“告別?您要去那裏?”
這時,漢娜從店裏出來了。王寶強與漢娜打了個招呼。
漢娜說:下班了,你們要不一起吃頓飯?
王寶強看看表抱歉地說:”我得去接女兒,明天一早還得送她去紐約。”
尼雅要去紐約上學?王寶強解釋說是去麵試一個芭蕾舞劇的群眾演員的角色。梁穎心裏想尼雅應該是小升初了吧,還群眾演員,這個做父親的心真大。
旁邊站著的漢娜聽到卻非常的羨慕:“哇,你女兒是跳芭蕾舞的?麵試什麽角色?”
王寶強明顯很自豪地說:“《胡桃夾子》裏麵的小天使。”
漢娜拍著手歎息柴可夫斯基的太棒了,還說小時侯也喜歡芭蕾可惜父母不讓。
梁穎有些好奇:“她媽媽同意嗎?”
王寶強低下頭:“她媽媽小時候也跳過,當然會支持的。”
漢娜:“我挺看好您的女兒,一定行的!”
王寶強吐吐舌頭笑道:“去年就去過,沒錄上。”
漢娜笑咪咪地說今年一定可以,說話的口氣就像她是芭蕾舞劇團的麵試官一樣。
王寶強認真起來:”謝謝,我也真希望她被錄取。她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芭蕾舞演員,勤學苦練很多年,挺不容易的。”
梁穎問:“要是考不上怎麽辦?”
王寶強:“那到也沒什麽關係。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通過這個過程她已經學到很多很多東西。”
漢娜不停地點頭表示同意。
梁穎此時突然有了一種腦洞大開的感覺,潤濤閻不隻一次提到關於“過程重要“的理念。因為不理解,她還琢磨過幾回。她認識的所有的中國人,包括聰明大氣的雷姐和足智多謀的“台灣特務”都認為結果更為重要。這個王寶強是個例外,莫非他和老閻認識?
王寶強麵帶微笑再次告別:“我該走了。尼雅馬上就該從夏令營回學校了,我要去接她。”
梁穎連忙點點頭說好再見。漢娜更是熱情地祝福:good luck!
他走了。漢娜狡詐地對梁穎笑了笑:”他很不錯哦。”
梁穎隻是抿了抿嘴。她心裏清楚,這輩子與王寶強唯一可能的相交點就是老閻。
星期天是雷姐開party的日子。乖乖去圖書館了,晚上要去威廉家寫論文。梁穎提前出發了,一是想搭把手幫忙,二是想找機會跟“學霸”單獨聊聊。雷姐家她去過一次,房子的建築風格與發廊裏休息區桌上的一本雜誌封麵很相似,前後院的花園草地都像被漢娜的剪子修剪過一般,有款有型。
梁穎在廚房裏忙著,一邊用眼睛尋找著豪豪。來的朋友很多,成雙成對的,看起來在都活得很開心的樣子。雷姐夫妻忙著招呼客人,這時,從客廳傳來一曲輕鬆快樂的歌曲,梁穎心裏突然有些酸楚,曲名是《1998》,王非與那英唱的,1998那個春晚是她和王寶強的新婚之夜。
一個年輕人沿著地下室樓梯走上來,他長的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很像雷姐。“你是豪豪吧?”梁穎連忙問。年輕人有點稚氣的臉上露出笑容,我是。梁穎抓住他問考SAT方麵的經驗體會以及名校感覺怎麽樣。他輕描淡寫地說:“還可以吧,考試其實也簡單,看您的孩子喜歡什麽,考SAT分數不好,可以多考幾次。”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雷姐夫妻已經把他拉走,向一屋子的人介紹兒子,完全有一種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的豪邁。兒子找到機會就與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年輕人上了樓。
直到聚會結束,梁穎都沒有機會在與豪豪交談。他不是忙著燒烤,就是被什麽人叫走。梁穎一個人坐在一張靠牆的木椅上慢慢吃著雷姐給她端來的各種燒烤,眼前這種合家歡樂歌舞升平的景象她也曾經憧憬過,乖乖他爸爸王寶強也給她許過諾。但一切夢想都在王寶強出軌之後灰飛煙滅。她在想,如果乖乖名校畢業,也完全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不是嗎?
這時雷姐哈哈笑著拉了一對夫妻過來介紹給梁穎,說他們家孩子也在準備考SAT,可以一起交流經驗。夫妻倆很熱情,馬上就問孩子準備考哪所騰校?梁穎推說還沒定。她很快就意識到這對夫妻是一對老虎,孩子可能也是個虎仔,心裏挺羨慕的。聊到考試的事,虎媽說孩子很貪玩,不然滿分肯定是十拿九穩。虎爸比較謙虛,說一顆紅星兩手準備,反正州立大學也可以,有些專業也不比騰校差。虎媽的視線一直在追逐著豪豪,不停地說看看人家豪豪多好。梁穎沒有任何經驗可交流,於是說自己該回家了,她站起來,想跟雷姐道別。
這時,威廉的媽媽打來電話,梁穎又重新坐下。“陰呀,謝謝你哦幫我收集菜譜,你家乖仔說很好吃我要試試。” 她把試試說出四四,但梁穎喜歡聽她說:“乖仔,卡哇伊” 這一句。梁穎客氣地回答:“您還教他做飯,謝謝您才對。威廉準備報哪家醫學院?” 梁穎問道,她同時發現身邊這對老虎的耳朵敏感地豎了起來,於是打開免提。威廉媽媽的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的,她不但沒給出好的建議,還不停地抱怨:”不瞞你,我才不想讓他學醫哦,你不資道他粑粑當醫森有多辛苦!周末不能休息,度假也不能休息,這幾年,陰,你見到過他嗎?再說,學醫至少是10年,太辛苦了!“ 梁穎抱歉的對虎爸虎媽笑了笑,虎媽悄聲對虎爸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梁穎反到是理解,在醫院幹過就知道醫生確實辛苦。這時,她聽到一句:“要不是你家乖仔勸我,我是不會答應的,乖仔,卡哇伊。”
梁穎頓時有些惶恐起來,她站了起來,避開老虎,走到花園的一角,著急地問:“乖乖跟您說了什麽?”威廉媽媽聽起來有一瞬間的猶豫:“他,他也沒說什麽,就是說要尊重威廉啦,隻要他願意啦什麽的,沒辦法,他說的對呀。“ 梁穎很害怕乖乖不小心說出不上大學上技校的事,萬一爸媽那邊知道,可是要出人命的。她的腦海裏已經浮現出父母聽聞之後可能發生的各種可怕的場麵。威廉媽媽又問起菜譜的事,梁穎答應幫忙問就掛了電話。
回到家,她坐立不安左思右想。不行,乖乖必須報考大學。這是唯一的出路,今晚就跟他攤牌。她下了決心無論如何再也不能遷就孩子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她是見過的,當初她母親就是這麽逼著自己嫁給王寶強的。梁穎馬上給威廉媽媽打了電話,問:“乖乖還在嗎?家裏有急事,讓他馬上回家。”
乖乖很快就回來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威廉,威廉爸媽都來了。
乖乖一進門就很著急地問媽出什麽事了。梁穎看著跟著進來的一家人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威廉的爸爸,他個子不高方頭園腦,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一雙銳利的小眼睛。她尷尬地對他點點頭,又瞄了威廉媽媽一眼,她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威廉爸爸四下張望,還特意把門窗冰箱電器都仔細檢查了一遍。梁穎感覺很不好意思。這些年,入學典禮家長會等等都是威廉媽出席,經常聽她對此抱怨不已。難得他在家休息還讓自己給攪和了。
乖乖還在推著梁穎擔心地問:“媽,您說話呀,是不是我姥姥出事了?” 她惱火瞪了乖乖一眼,悄聲吼到:“你回屋去!” 威廉爸爸火眼金睛,不失時機地說:“好了,沒什麽事,我們就告辭了,乖仔,照顧好媽媽。” 乖乖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梁穎送他們出了門。一家人是開著寶馬車過來的。梁穎心想威廉爸爸如果不上大學怎麽可能開寶馬,乖乖實在是太任性了。威廉爸爸站著車門口,拉開了車門卻沒有上車,他側過身對梁穎說:“乖乖的SAT成績分數很高,梁媽媽不要擔心。”
梁穎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車開走了她還沒合上嘴。這個該死的孩子,為什麽不早說。整日讓我提心吊膽的。回到家,聽到乖乖在廚房裏叮叮當當地忙。她躺倒在沙發上,喜訊從天而降,她卻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乖乖從廚房跑出來,慌張地問。“媽媽,您怎麽了?!”
梁穎邊哭邊捶打著兒子:“你考了SAT,怎麽不早跟媽媽說!為什麽呀?!”
乖乖馬上道歉:“媽,對不起,我不就是怕您知道了又來逼我啊。”
梁穎抹著淚問:”那你考SAT為什麽?“
乖乖老實交代:“為了幫助威廉。他考的不好,他媽媽就建議我們兩人一起考,我這學期加了高年級的課沒有時間,隻能晚上複習看他的課堂筆記。我也想看看自己能拿多少分,不是為了上大學,就是想知道自己行不行。”
梁穎問考了多少分?2000分。威廉考了多少分?我們差不多。
梁穎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兒子:“你跟威廉成績一樣好?” 乖乖點點頭。
梁穎一把抱著乖乖,破涕為笑。
突然,屋裏響起了煙霧器刺耳的報警聲。梁穎急忙站起來衝向廚房,但她還是清楚地聽到乖乖不能後悔的要求。
晚飯後,她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乖乖考了SAT,就像NBA球隊在最後一秒打成平手,還可以違規投點球,基本是勝利在望。對乖乖而言,就是隻需投遞申請了。這個前景讓她激動不已。她想要問安教授 2000 分可以上那個大學,又想問威廉的媽媽威廉要能報那個醫學院,還想問雷姐,但雷姐的兒子考了滿分,乖乖還沒到那個級別,還是不問為好。她的思緒最終還是落到乖乖的倔脾氣上,能有什麽好辦法說服他?
她突然想起威廉媽媽要問菜譜的事,不如問問王寶強。
梁穎在沙發上端坐起來。電話接通了,嘟嘟響了兩聲也沒人接。她馬上掛斷電話,同時她也意識到應該多等一下。她又撥了一次,這回裏麵響起請留言的電話錄音。梁穎不知該說什麽好,就又把電話掛了。
幾分鍾之後,王寶強打了過來。
請問是那位?
梁穎緊抱著電話說:“我是梁穎。”
王寶強很客氣:”請問可以怎樣幫助您?“
梁穎一下明白,王寶強不記得她了,一時有點尷尬。她想說我是漢娜發廊的,不知為什麽沒說出口。倒是王寶強突然醒悟過來:“喔,是梁穎,抱歉抱歉,我還以為是求助電話。”
梁穎聽到王寶強嗬嗬的笑聲。她立刻輕鬆起來,臉上也浮出了笑容。
“謝謝您還記得我,就是想問您女兒怎麽樣,麵試成功了嗎?“
王寶強說:”我馬上下課了,一會給您打過來行嗎?”
掛了電話,梁穎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王寶強還在讀書,這個年齡該不會是在讀博士吧?梁穎隻讀到護校畢業,讀研究生博士什麽的想都不敢想。心裏有些佩服王寶強,不知道尼雅的母親是做什麽工作的,有這麽好的女兒,這麽好的丈夫,真有福氣。
王寶強再次來電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
他十分抱歉地說,剛才有點事耽誤了。梁穎也說不要緊我就是問問,沒別的事。王寶強告訴她尼雅已經通過第一輪麵試,她一個人在紐約住在同學家,王寶強每個周末會去看她,還帶給她學校的作業。
梁穎問:”她一個人在紐約,您不擔心嗎?“
王寶強說:”當然擔心啦,尤其去年第一次去的時候。可是,想做一名芭蕾舞演員不容易,台上台下都必須得獨立擔當,我除了支持她,基本幫不上忙。現在對學校老師和同學都很熟悉了,我的心也放下了。”
梁穎想到乖乖:“我真佩服您,我要是您,可能得跟著她去。”
王寶強說:“這我能理解。但我不能跟著她去。孩子跟孩子不一樣,尼雅跟她媽媽很像,很獨立,需要空間去成長,如果我這個爸爸天天跟著她,可能還會給她添亂讓她分心。”
梁穎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於是說:“您也沒時間。這麽晚還在上課。”
“是啊,現在腦細胞不如年輕時靈光,單詞記不住了。”
梁穎:您在學什麽?
“西班牙語。”
梁穎“哦”一聲:“很難吧?”她知道學英文有多難。
“嗯,不容易,也許是因為滿足自己的願望在學習,所以也沒那麽難。而且我女兒看到我學得這麽辛苦,很佩服我,收獲一個小粉絲,感覺還很還不錯。”
梁穎能夠感受到他的好心情,沒想到他會學西班牙語。雷姐的朋友有學編程的,學紮針的,學炒股的,學擊劍滑冰的,學做飯彈琴打麻將的。還沒有學語言的。
王寶強繼續說:“當然,我也是想給女兒做個榜樣。希望她也具備學習新知識的能力和自信,什麽都不怕。她不容易,芭蕾舞演員是萬裏挑一,隨時可能被淘汰,我帶頭學習就可以啟發她的能動性。”
這些話聽著十分耳熟,老閻說過要孩子成功家長要起帶頭作用。
梁穎問出了口:“您是不是認識潤濤閻?”
潤濤閻?王寶強很欣喜:“您也知道他?”
梁穎咧開嘴笑了,很高興自己的判斷準確。
“我喜歡讀他的文章,聽您教育女兒的方式,跟他的思路很相似。”
王寶強沉吟:我是得到他的啟發。不僅是教育孩子,可以說他是我的人生導師。
梁穎說:“您認識他本人?”
“不認識,但他實名寫博文,可以像朋友一樣與他交談,就像認識一樣。”
梁穎也有同感,說老閻人特別好,讀他的文章很容易被他說服。
王寶強感歎道:“對,他很有邏輯性,通今博古,有批判性思維,看問題精辟通透,啟發性很強。”
梁穎想起潤濤閻對恩格斯的評價對出軌丈夫的看法,同意地嗯了幾聲。
王寶強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曾經有一段就像行走在黑夜裏,即不想苟且,但又找不到方向,非常的鬱悶。當時,一起工作的有位馬來西亞的同事,他推薦了老閻的博客給我看,之前原地打轉解不開的結,被老閻梳理的明明白白。後來我走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次選擇,都受到他的思想理念的影響,包括如何教育尼雅,可以說他改變了我的一生。我非常感謝他。”
梁穎心想自己也非常感謝老閻,出國的日子枯燥平淡,隻有老閻的文章給她帶來些許的安慰和快樂。她不是一個輕易袒露心聲的人,也許因為王寶強也是老閻的網友,她對這個萍水相逢的人說了很多心裏話,包括“台灣特務”都拿不到的情報:自己非法打工,兒子不上大學隻想上技校等等。
她坦白地說對自己沒有信心,對乖乖也沒有把握,所以不太敢相信老閻。自己家不是有錢人,爸媽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給兒子交學費,如今根本不敢告訴父母真象,怕老閻說的不對,也怕兒子後悔來不及。不知道怎麽才能說服他?
王寶強:“您孩子自己選擇上技校?什麽技校?”
梁穎:”修車。他喜歡鼓搗車到癡迷的狀態,什麽都聽不進去。”
王寶強:“那得恭喜您了,教育孩子最難是培養孩子的興趣,您孩子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將來可以大有作為呐。”
這話梁穎愛聽,但嘴上卻說:“能有什麽大有作為?上大學才可能會有作為啊。”
王寶強嗬嗬笑著,口氣卻很認真:“隻要孩子願意,上大學當然可以。可是您孩子已經有理想有方向,相信老閻的話,他說的沒有錯。也許,您兒子與比爾蓋茲是同一類人,即便進了騰校,也覺得沒有什麽幫助。”
乖乖與比爾蓋茲是同一類人?
梁穎嗬嗬地笑了。
“媽,您跟誰打電話,這麽高興?” 乖乖揉著眼睛站在沙發邊。
梁穎一瞬間不知應該怎麽回答,王寶強?不行,潤濤閻?可以。
她回答:“潤濤閻,他說你與比爾蓋茲是同一類人,今後大有作為。”
乖乖笑了:“替我向他問好!”
梁穎含笑嗯嗯點著頭,看著乖乖稚氣快樂的笑臉,她真實地感受到一個通往那個未知世界的大門在慢慢地打開。那個世界充滿善意和智慧,老閻和王寶強都在那邊。
待續
祝大家新春愉快!
你在本篇的篇末寫道:“梁穎含笑嗯嗯點著頭,看著乖乖稚氣快樂的笑臉,她真實地感受到一個通往那個未知世界的大門在慢慢地打開。那個世界充滿善意和智慧,老閻和王寶強都在那邊。” 期待你接著給大家講述發生在那個未知世界的故事,謝謝。
有網友說老閻鄙視祖國,其實這是誤會了他。他對遇到的祖國來的人都那麽好,難不成這是鄙視嗎?政府的不是,文化上的缺陷,難不成都不能說了嗎?子女學不學中文,各家都有各家的情況。孩子學會做人,真誠友善待人,學會做事,勤勤懇懇做事,那教育就成功了,這是本。當然我也敬佩那些讓孩子學中文的家長,本人不如他們。
別人批別人的,你寫你的。反對者也應該署文為何不能用先生的名字來寫紀念先生的文章,照樣有點擊率。
1)為寫好紀念老閻的文章,花了很多時間認真采訪當事人,感謝他們願意分享。同時也感受到這是一個“勞命斷財”的活兒,錯過了最近股市大盤震蕩撈金的好時機,更不用說積壓的活兒還得加班趕完,最可惜是沒時間看春晚,畢竟是故鄉的東西,很親切,懷舊不怕爛。
2)紀念老閻,不得不提老閻的名字,受到了批評。我可以寫紀念毛主席的文章,但寫成紀念“帽主席” 或者:偉大的領袖“毛某某”。 是不是邏輯不通。不知誰有解?
3)為紀念老閻寫文章,才真正體會到老閻的無私和博大的胸懷。能不能繼續寫下去,考驗的是信念,也考驗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