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相遇相處,真是個很玄妙的東西。我就碰到一個人,打從她看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很不喜歡我。
老大上幼兒園,幼兒園鼓動家長做Committee (說是家長,基本上就都是媽媽了),隊友回來鼓動我,說是個好機會讓我有些社交活動。
我基本上對這種女人團沒興趣,最怕她們之間的是非和爭鬥了,本來就不愛社交,隻喜歡和談得來的朋友聊聊天,現在年紀越來越大,更願意獨處了。
再說這個小村子裏的人相對來說比較固定,好多家都是三四輩一直住在這個村子裏,排外是很正常的。
隊友說這就是個volunteer的活,又不存在著潛在的利益衝突,哪會有那麽多的排外,我想多了。
為著他的一片關心,我就試試吧,讓事實說話。
通知我第一次開會,沒告訴我在哪,我想那就應該是在幼兒園吧。提前十分鍾到學校,(幼兒園在學校內),除了兩個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沒看到別人。
給園長發消息問在哪開會,坐在車裏等了二十分鍾,沒有回複,開車回家。
隊友問我怎麽這麽快就開完會了,跟他說了下情況,不是我想多了吧?他說現在下結論太早。
第二天早上送老大去幼兒園,園長不在,跟一位老師說了一下昨天開會的事,她說,哦,我們都是在chairwoman家開會的,然後給了我地址。
遇見那位大姐,是第二次會議。
她來得最晚,我們九個人(四位是幼兒園的老師,包括園長在內)圍著桌子坐著聊天了好半天,我坐在最裏麵的角落裏,聽她們閑聊,想著啥時候開會啊?
大姐進來的時候,我們麵對麵,她看了一眼我,然後說來晚了是因為她家的那位要帶她出去吃Bloody Chinese food.
一桌人估計沒反應過來,停了閑聊幾秒,突然又意識到這樣的安靜似乎也不對,又都開始找話說弄出點聲響。
原來她是書記員,要記下會議的minutes, 所以之前的閑聊都是在等她來。
回去說給隊友聽,他聳聳肩,不可置否。
按說她那麽不待見我,應該懶得理我才對,居然看到她在Facebook上加我好友的訊息。我還在想,難不成真是我想多了?
原來她在賣化妝品。好幾個媽媽輪流作東請其他的媽媽到家,喝茶聊天外加試妝幫她推銷。
有個我熟知的媽媽邀請過我一次,被我“婉拒”了,告訴她我不用化妝品,因為對有些香料過敏。
而我和那位大姐,我們很默契地在Facebook上從不為對方點讚。也應該很默契地都翻看了對方的個人信息。
大姐也不大,比我小,七十年代末尾生人,現在已然是祖母級的人了,原來也是個移民,從非洲過來的,來英國的時間居然還沒有我長,五個孩的媽。
從她家孩子的年齡來推,她二十歲就當媽了。本來非洲的白人就都有一股子天生的優越感的勁,加上她老公很富有,所以她有那麽強烈的優越感,也不足為奇,所以我跟她計較什麽呢?進出學校碰到了,笑著(不是假笑)打個招呼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難。
有天在Facebook上看她分享一則因抑鬱而自殺的男孩消息,想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易,也有惻隱之心,隻是她沒把她的惻隱心給我罷了。
這是她的原話:
"Handsome young lad with everything going for him. ???? (I don’t know him personally)
How sad, desperate and lonely he must have felt to take his own life.
I’ve had dark times with depression. I know this feeling. Thankfully I had kids and the thought of leaving them outweighed the darkness I felt at the time.
I wish more was done for mental health.
Life can be so hard ???? Depression is hard????
Sending love and light to his family and anyone who may be reading this that doesn’t feel themselves at the moment ????"
我隻能在心裏呐喊,抑鬱的時候來試試針灸啊!但本著醫不叩門的原則,再加上我倆之間的“恩怨”,我什麽都說不了。
其實也談不上恩怨,雖然當時我有些惱火。
她是直接被前任的chairwoman 任命繼位的,當時前任說不做了,要新選一位,還沒等有人開口提議,前任就直接說推薦這位大姐,然後園長也說推薦她,然後就那樣定了,然後有兩個媽媽就說工作忙後麵幹不了了committee退了。
如果當時我識趣也跟那兩位一樣離開,也就不會有後麵那麽多摩擦。
我當時就覺得,嗨,這英國女人之間也故事多多啊,就抱著看故事的心態準備觀望下去。
這個幼兒園是租小學的地方,經濟單列,由園長牽頭,另外有三個老師(不是qualified的老師,但是是有相關證書的),我猜它更像是community 性質。財務由這些媽媽組成的committee 管理,當然我這樣普通的成員,也就是跑腿打雜外加donation的份,核心成員是chairwoman, treasurer和Manager(園長)。
然後園長就問,需要有人繼續給村裏的月刊寫稿,讓村民都知道幼兒園的活動情況。原來寫稿的那人離開了。
良久的沉默,沒有人接茬,尷尬了十幾分鍾,然後不知死活的我終於沒有沉住氣,說我可以試試。
頭腦簡單的新販子,主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想著既然來了,多少應該做點事吧,以為那些老販子都各有其責,她們沉默,是等著我接活。
既然是寫稿,多少應該有些要求吧?園長說就寫一寫幼兒園有什麽變化啊,後麵的活動安排什麽的,有個兩三段就差不多了。我心想這個是園長的工作啊,外人哪裏能提前知道她們的具體安排。
園長說她會提前告訴我她們的安排,至於需不需要配圖什麽的,她真還不知道。大姐說她不清楚,前任會長說她會聯係編輯,把具體的要求轉給我。
因為排版打印的原因,我需要在月初寫出本月都做了什麽還有下一個月的活動安排。
過了一周多,到了月中,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有天在路上碰到前會長遛狗,問她寫稿要求的事,她特吃驚,反問我沒有收到嗎?她早發個我了啊!
我取出手機給她看我的郵箱,收件箱和垃圾桶裏都沒有,她說也許她發給我的郵箱地址不對,讓我把我的郵箱地址再給一下大姐,她到時候也把要求發一份給大姐和園長備份。
然後我又分別問了園長和大姐,幼兒園下個月的計劃以及寫稿要求,都讓我等。等就等吧,反正是下周三才是交稿的最後期限,頭天晚上趕稿也來得及。
周日去倫敦趕了個show,手欠發了張照片在Facebook上,回來在火車上看到committee 的WhatsApp群裏有好幾條信息。
先是大姐在群裏以我的名義發了個求助的消息,說我寫稿遇到了困難,需要幫助,看誰能伸把手。
然後園長推薦了她的兒媳。
然後兒媳報告說她已經寫完了,已經發個婆婆審閱。
然後我的火就串上來了。
然後當天晚上回到家,翻出過往的一期月刊,直接給編輯發了一個郵件詢問寫稿要求。
現在想想,還是太衝動,可當時不覺得。
周一送老大去幼兒園,園長笑著說以後我和她兒媳輪流寫,她兒媳也加入了committee。
輪到我寫的時候是十二月初,聖誕的節目都清楚,過完聖誕節就放假,也沒什麽計劃需要特別交代。所以不用園長交代什麽,我寫了一篇,發給園長審閱後轉給編輯,被她一通誇,說這才是村民想看到的,能力被肯定了,氣也就順了。
按理說,領導都被我得罪完了,我也氣順了,應該走人了。可俺不是常人啊,這一家一個是manager,一個是committee,好像不太合規矩吧。我想繼續看看她們要弄什麽幺蛾子。
更加印證了我以前說的,人性都差不多,無關種族。起初我還以為大家都真是誌願服務的,慢慢也看出來了一些門道,真是“各懷鬼胎”啊。
這樣說多少有些不地道。也有真隻是誌願的,比如我 (我剛開始是,後來是看熱鬧的),還有那幾個前後離開的,有真的是打醬油的,很多正事也沒有多少時間做,開會聊天還是挺開心的,還有盯著領導崗位的。
混個良好的個人關係,孩子可能被照顧得更好?也許吧。所以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
可新人要上位,就得做一點工作吧,舊人離開才有可能。
很快,WhatsApp裏就有了爭吵。矛頭都指向了原來的treasurer。明線是她不配合工作,暗線不過是她不同意園長的女兒分管財務。
很快,她一走了之,然後園長的女兒也進入了committee,參與各種集資以及收費的定價。兩位積極參與爭吵的媽媽,一位頂替了原來的treasurer,一位成為付會長。
很快,幼兒園也辦起了校後托管班,基本上是大姐的媽媽和大姐經營托管班。
盡管收費每小時比別人都多兩磅,由於沒有足夠的生源,一直虧損,半年,說是賬上的存款少了一半,園長解釋說,well, it takes time to build the business。
每次開會,氣氛好得不得了,我隻笑不語,看她們歡聲笑語,在等著看她們準備什麽時候以什麽方法讓我離開。
很快,有次會議尾聲,園長說有新的媽媽想加入,但這個committee 的人數是有限度的,問有沒有人要離開。
我的臉皮真的不是一般的厚,裝作什麽也沒有聽懂,就是不接話,等著看她們的反應。她們也知道我是故意的,因為剛玩過一個成人的比較dirty的英語文字遊戲,我的成績很好。最後副會長打破僵局,直接問我,有沒有打算離開。我說,好的,我離開,然後我就退出了她們的群。
後來老二兩歲了還是去她們幼兒園,大家都是能裝的人,說說笑笑,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村子裏也開始有了一些議論,不知什麽內情,前麵上位的兩位媽媽相繼離開。園長女兒的閨蜜進入核心層,更是放開了手腳“胡作非為”:沒有經過家長的同意,原本說的是每個孩子錄個視頻祝一個老師生日快樂,結果她老人家就把孩子的照片和視頻直接公布在Facebook上,還任何人都可以看到。
我跟她理論,她居然說你發在群裏,就已經是默認可以放在social media上了,猖狂得很。我隻能一邊給她道歉說不知道有這樣的默認規則,一邊要求她去處我家老二的視頻部分。
幾位媽媽助陣,最後整個視頻下架。
我終於等到老二進入小學,脫離了幼兒園,事不關己,懶得再去打聽幼兒園的事。
上個學期末,突然學校發了個郵件,說是因為她們存在著嚴重的財務問題,學校決定收回幼兒園的地盤,自己開個幼兒班。
大姐的領導生涯,暫告一斷落。她把小女兒轉去了附近的私立小學,很長一段時間沒再學校露過麵。
最近兩周又見到她了,不知在幫哪位家長或朋友固定接送孩子。人萎靡了很多,不苟言笑,總是懷抱著雙臂,優越勁不見了,誰都不搭理,她原來那些交好的媽媽們也沒人上去跟她打招呼。
有些事情,還是得她自己理清楚頭緒,才容易走出來。不知道這次,她能學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