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年底,年51歲的胡蘭成在日本收到了一張由好友池田篤紀轉來的明信片。明信片係張愛玲所寫,內容是向他借《戰難和亦不易》、《文明的傳統》等書。
收到明信片後,胡蘭成很是欣喜,因為此時,距離他們失去聯係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第二年十一月,拿到了張愛玲地址的胡蘭成把自己寫作的自傳《今生今世》寄給了她。隨書寄出的,還有胡蘭成的一段話。
但是,讓胡蘭成沒想到的是,這本本意是去討好張愛玲的書,卻讓他們從此斷了往來。當年十二月廿七日,張愛玲給胡蘭成寫了最後一封信。信的內容是:你以後不要給我寫信了,也不要給我寄東西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胡蘭成顯然有些詫異,但他卻已因此更加對這本書有信心了,因為他覺得:它至少引發了張愛玲的情緒,這便是好的。
實際上,《今生今世》這本書之所以能讓張愛玲產生如此大的情緒,是因為這本書記敘的正是胡蘭成一生所經曆的八個女人。而張愛玲,則隻是胡蘭成這八個女人中的其中一個。正是這一點,讓張愛玲產生了巨大的情緒。
相比感覺自己做了八分之一的不舒服感,讀過《今生今世》的人認為,這本書讓張愛玲不適的另一個原因是:寫作這本書時,胡蘭成對於自己擁有如此多女人的情愛的沾沾自喜。
讀者能察覺到的這種來自作者胡蘭成的“沾沾自喜”,同樣身為作家的張愛玲豈會覺察不到!
極其有意思的是,胡蘭成在寫就這樣一本情史回憶錄時,他和他一生的最後一個女人佘愛珍還是夫妻關係,他寫作時,她甚至全程參與了。
而這個叫佘愛珍的女人,也和張愛玲一樣,是一個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女子。她是76號特工總部警衛隊長吳四寶的妻子,是一個曾見過無數風浪的奇女子。而胡蘭成在書裏寫到的另外六個女子,也無一例外都很具傳奇性。
在這些之外,民國的很多才女,比如張愛玲閨蜜蘇青等,她們就曾與胡蘭成保持著極其曖昧的關係。
被世人稱為“渣男代表”的胡蘭成究竟因何能得到如此多才女、美人的傾心?
這個問題的答案,實際就藏在胡蘭成寫就的這本《前世今生》裏,答案是:胡蘭成比絕大多數男人都更懂女人。胡蘭成的懂女人,在他與張愛玲的這段情事裏便被體現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胡蘭成之懂女人的第一個體現是:他懂得欣賞女人,尤其張愛玲。《紅樓夢》裏賈寶玉之所以受眾女子歡喜,也皆因為他懂得欣賞女人的美。他那句“女人是水做的”,便是他懂得欣賞女人的體現。
在《今生今世》裏,胡蘭成在講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張愛玲時,有一段這樣的描述,他寫到:“張愛玲的頂天立地,世界都要為之震顫,是我的客廳今天變得不合適了。我常時以為很懂了什麽叫做驚豔,遇到真時,卻發現豔不是那豔法,驚亦不是那驚法。”
平心而論,張愛玲絕對算不得美人,閱女無數的胡蘭成也自然不這麽以為,但他卻在第一次見她時便讀懂了她的獨特的美。
第二次在張愛玲家見她時,他寫到:“張愛玲今天穿寶藍綢襖絝,帶了嫩黃邊框的眼鏡,越顯得臉兒象月亮。”
不光張愛玲,但凡是女子的美,胡蘭成總能在第一時間覺察出,並且露出欣賞的神色。
在胡蘭成寫的《談談蘇青》一文裏,胡蘭成曾描寫過自己在半夜燈下看蘇青寫文的情景時說:
“倒是在看書寫字的時候,在沒有罩子的台燈的生冷的光裏,(蘇青)側麵暗著一半。她的美得到一種新的圓熟和完美,是那樣幽沉的熱鬧,有如守歲燭旁天竹子的紅珠。”
一個能真正欣賞女人美的男人,往往就已經具備了虜獲女人的基本能力,何況獲得這種能力的胡蘭成還風度翩翩且才華橫溢。
張愛玲、胡蘭成、蘇青
胡蘭成之懂女人的第二個體現是:他比尋常男子更容易察覺女人的情緒變化。
《今生今世》這本書裏,充斥著大量極其細膩的情感描寫,其細致入微、入木三分,真真讓人驚歎。即便提筆寫回憶錄時,距離他和張愛玲分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可他依舊能在書裏寫出張愛玲收到他送的一個小禮物時的欣喜表情,以及她在聽自己說小周這個女人時臉上的神色變化。
《今生今世》裏,當胡蘭成寫到他的其中一個女人玉鳳病後的情景時,他寫到:
“及她自知不起,又是另一種智慧的明淨,不再悲切,就像惠明唱的‘俺本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又似那銀漢無聲轉玉盤,人世的悲歡離合皆超過了它自己。”
相比那些連自己女人換了發型都毫無察覺的男子,胡蘭成簡直是異類。
這種敏銳的情緒察覺能力,讓胡蘭成特別容易走進女人的心裏。畢竟,女人往往都如此:心裏想什麽,都會通過情緒的方式被體現出來。
胡蘭成與其中一位情人
胡蘭成懂張愛玲情緒的一個終極體現是:她突然給他留了一張莫名其妙的字條後,他的處置法——
有一段時間,胡蘭成每隔一天便會去看望張愛玲,可不久後,張愛玲卻感覺到煩惱甚至淒涼了。於是,她寫信給胡蘭成,讓他以後別再來看她了。
尋常男子若看到這樣字條定會以為女子定是不喜歡他,或者懷疑自己打擾到她了。可胡蘭成因為懂得女人情緒背後的指代,所以,拿到字條後,他不但沒有不去看她了,反而看得越來越勤了。後來,他甚至一天來一次,甚至一天來幾次。
胡蘭成之所以如此,自然因為:他知道,女人想要離開,有時候往往隻是想要得到更多,而非真的要離開。有時候,她們的想離開,恰恰是她們愛上男人後得不到理想回應後的表現。
換言之,張愛玲要胡蘭成別再來了,其實恰是她內心渴望得不到滿足的一個表現。多數女人都會在得不到時去索要,而張愛玲這樣個性的清高女子,反而是在得不到而苦惱時試圖抽離。
張愛玲的這種想要抽離,自然並非內心真實想法。這點,懂張愛玲各種小情緒的胡蘭成自然心知肚明。這樣的胡蘭成能虜獲張愛玲芳心,還有何意外呢?
胡蘭成之懂女人的第三個體現是:他不僅善於溝通,而且極其善於傾聽。
《今生今世》裏,胡蘭成在記敘自己和胡蘭成的第一次會麵時寫到了一個細節:他們第一次見麵,就交談了5個小時。
年輕時的胡蘭成
5個小時是什麽概念,等於整整半天時間。須知,張愛玲還並非一個喜歡攀談的人。能讓如此張愛玲一聊就是5個小時,隻有一種可能:胡蘭成極其善於聊天。
真正的會聊天,通常不是“會說”,而是“會聽”。
也隻有會傾聽的人,才能真正深入了解一個人。所以,在所有男人忙著在女人麵前滔滔不絕時,胡蘭成卻反其道而行之:他總是想辦法讓女人開口,自己則在一旁傾聽。
所以,第一次與張愛玲見麵時,胡蘭成便把她祖輩都完全摸清楚了,他也通過這些懂了張愛玲骨子裏的清高孤傲。自然,在和張愛玲相處時,他更加懂得分寸的拿捏了。
懂得分寸拿捏,自然就會懂得如何在恰當的時候打破人和人之間的屏障。
在了解了張愛玲的所思所想後,胡蘭成確定張愛玲在感情上幾乎就是一張白紙。所以,第一次會麵後送張愛玲離開時,走著走著,他忽然看了看張愛玲的高跟鞋說:“你的身材這樣高,這怎麽可以?”
張愛玲聽完後,當即就愣了一下,這樣的話尋常男子自然不會輕易和她說,因為這多少有些不禮貌。可當這話從胡蘭成嘴裏說出時,她反而因為他的“不見外”,而莫名生出了親切感。
通常,當一個人表現得和你很親近時,人往往都會本能地也將自己的防備卸下一部分。張愛玲很自然地,經由這次會麵和他的這句話,對他少了很多防備。
胡蘭成之懂女人的第四個體現是:他懂得女人的愛是怎樣的。
很多男人都以為,女人的愛的基礎就是感覺到男人對自己多好,所以他們拚命討好女人,甚至不惜成為把女人當成主子的男人。可這種男人,往往最後不僅得不到女人的愛,甚至還會被女人瞧不起。
胡蘭成與佘愛珍等合影
可胡蘭成卻相反,他從來知道,用對女人好的方式留住女人是次等。要讓女人愛,非得在各方麵都略強於女人,尤其在精神上。
所以,第一次見到張愛玲時,胡蘭成便開始和張愛玲講她完全不懂的政治。他這樣做,自然是讓她對自己生出精神崇拜。果然,遇見胡蘭成後的張愛玲在提及胡蘭成時輕輕道:“遇見他,便覺得自己低低的,低到塵埃裏,要開出花來。”
張愛玲之名言:“女人要崇拜才快樂”,也是受胡蘭成啟發而來。
也隻有真正懂得女人這一特點的胡蘭成,才能輕鬆駕馭任何女人。張愛玲之遇見胡蘭成,是幸還是不幸,真真無法解答。世人隻知,這個清高的才女,竟為了留住丈夫甘願忍受第三者。胡蘭成在外頭的女人小周懷孕時,她甚至還賣掉自己的首飾換錢給那女人打胎。
也是因為懂,胡蘭成才有了一次次傷害張愛玲的機會。可對於這些傷害,胡蘭成似乎從來不太當一回事,他甚至多少覺得這一切是情理之中,他甚至給自己的這些卑劣行徑找到了合理的說辭,在《今生今世》這本書裏,他寫到:
“我已有愛玲,卻又與小周,又與秀美,是應該還是不應該,我隻能不求甚解,甚至不去多想,總之它就是這樣的,不可以解說,這就是理了。這樣好的理即是孟子說的義了,而它又是可以被調戲的,則義又是仁了。”
嫁給胡蘭成後,張愛玲甚至還因為他的“文化漢奸”身份,而一次次被連累,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淪落到了無處發表作品的境地。
好在,天才作家張愛玲終於在最後時刻,完全看懂了胡蘭成,並轉身離開了。離開時,她雖心有苦痛,卻也異常決絕。
就在胡蘭成給張愛玲寄出《今生今世》的這年,她結識了後來的第二任丈夫、美國劇作家賴雅。在經過短暫的戀愛後,兩人便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張愛玲與賴雅
相比胡蘭成,比張愛玲大了29歲的賴雅也是一個極其懂女人的男人。與胡蘭成不同的是,賴雅對張愛玲的愛非常真,所以,他不僅能完全在精神等各方麵讓張愛玲崇拜,他同時也非常嗬護她。
與賴雅結婚後,張愛玲還在賴雅的照顧下,過了一段極其舒心的小日子。那段時日裏,賴雅每天給張愛玲烹製咖啡,製作小點心,一得空,他便會經常講一些好笑的笑話逗妻子開心。
幾乎每天,賴雅都會用日記的方式記錄他和妻子的恩愛日常。
那段時日裏,因為有賴雅的悉心照顧,張愛玲終於可以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創作上,期間,她不僅將自己的《赤地之戀》翻譯成了英文,還在整理舊作同時開始寫一些類似回憶錄的文字。
在賴雅的幫助下, 張愛玲還修複了和母親的關係,她開始重新認識她之前認為尖酸刻薄的母親,她甚至還在最後完全和母親和解了。
即便後來,張愛玲與賴雅的生活曾因賴雅身體的緣故變得艱難,但她和丈夫也始終非常恩愛。這個女子,也算在最後時刻,收獲了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了。(Z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