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和錦繡是我去年在一個跳蚤市場買的兩隻虎皮鸚鵡。水墨的鵝黃色羽毛底色和淡灰色花紋組成一幅水墨畫，我給他取名水墨。錦繡羽毛是脆黃底色帶翠綠色花紋，參雜少許淡灰色，飛起來像錦秀中華節目序幕中的一隻金剛鸚鵡，她的名字因此而來。
水墨和錦繡是兩知性青年，和一群嘰嘰喳喳的玫瑰鸚鵡合住一個大籠子，他倆經常會在角落找一小段棲木站一起輕聲聊天，聲音淡然，恬靜。我聽不懂他倆聊啥，但覺得他倆像哲學大師，在聊國際大事，比我那兩對兒老是膩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玫瑰鸚鵡聊的高雅多了。雖然這兩隻虎皮鸚鵡有時候也互相親吻，但都是站直身體，隻有鳥喙部接觸，很得體的姿態。不像玫瑰鸚鵡情侶之間整個身體都歪倒在對方身上，脖子和頭粘貼在一起，甜蜜過分了。兩隻虎皮鸚鵡都愛唱歌，是那種旁若無人，專心致誌的唱，各唱各的，很享受的樣子，歌聲抑揚頓挫，婉轉悅耳。他倆的歌聲不吵人，唱完馬上閉嘴，一聲不吭。我至今都沒在意過玫瑰鸚鵡的歌，因為他們太能吵了，唱歌像吵架，特煩人。
夏天我要去意大利玩十幾天，就把狗狗和鳥送到一女士家寄養。她發短信告訴我，你那對兒虎皮鸚鵡真是相愛啊，倆總是站在一起竊竊私語，說不完的話。我一聽就笑了，說，他倆還有很多kisses，對吧？她接著說，他倆飛起來時真漂亮，尤其是一縷陽光穿過窗簾縫隙照在他們身上的時候。我也見識過幾次那種無法言表的美，可惜當時沒拿手機。外出回來後，我接狗狗和鳥回家，裝車的時候，黃妞妞葫蘆窩倒在籠子裏，她的鳥蛋滾落在籠底。我急忙打開籠門去撿，機敏的水墨趁機飛出籠子，向院子的高樹頂飛去。我一下子不知所措。寄養女士說，不要慌，你把錦繡留在我家，我把她放在屋外的籠子裏，附近放一開著門的籠子。錦繡和水墨一直在說話，水墨不會很快飛走。如果他進籠子裏吃喝時，可能會留下來。我帶狗狗和眾鳥回家，一路擔心水墨在外麵會被猛禽吃掉，或被野鳥帶到別處找食物。
開車近倆小時，一到家，我趕緊聯係寄養女士，水墨回籠子了嗎？她說沒有，但聽到他和錦繡一直在對話，希望他對錦繡的留戀能讓他留下。夜裏，再問水墨回籠子了嗎，答沒有，他倆仍在對話。我輾轉反側不能入睡，擔心水墨不回來，錦繡沒伴侶。第二天再問，回答仍然是沒回籠子，還能聽到他的希疏的叫聲。下午再問，寄養女士說，水墨不再回答錦繡的叫聲了。我祈求她繼續留食物和水在開著門的籠子裏，萬一水墨在外麵找不到食水。她說會留的，不過院子裏野鳥很多，不知道水墨能否吃得到。
我歎息，水墨在樹上猶豫了十幾個小時最終離開，他無疑是十分留戀錦繡的。他倆在臨別前交談了很多，都說些什麽？水墨是不是在告訴錦繡他很留戀她但真的想看看外麵的世界？錦繡是不是很想跟水墨一起去探索自由鳥生，卻被困在籠子裏不得脫身？她請求水墨留下來還是鼓勵他尋求自由？他倆一定會互相提醒對方如何應對今後生活中各種問題，在意外情況下該如何保護自己，互訴相思並互道珍重。自由的吸引力就這麽大嗎？值得水墨離開相濡以沫的錦繡，值得他放棄這豐衣足食，舒適愜意的生活，冒著隨時被猛禽捕食或餓死的風險去追求嗎？
寄養女士告訴我，錦繡在水墨離開後精神很不好，不時的輕聲自言自語，神情淒涼。她問我是否想把錦繡接回家，我得知她有雄性虎皮鸚鵡後，就把錦繡送給了她。她把錦繡和她的一隻雄性虎皮鸚鵡放在一起。幾天後她說錦繡好像走出了傷感，開始嚐試和新朋友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