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林推著行李車走進了機場大廳。潔跟在他的後麵。兩個人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大廳裏的人不多，人們都忙著在熒光屏前輸入自己的信息。林把行李車推到進口邊的一個屏幕前。“把你的機票和護照給我。”林轉過頭來對潔說。潔連忙從隨身的小挎包裏把證件掏出來遞給林。林的眼睛盯著熒光屏，手觸即著每一個字母，心裏在想 , 就這麽走了嗎。曾經也是在這個機場，林沒有忘記他是怎樣激動地把潔迎了來。一晃兩年過去了，這中間發生了多少事林還一一記得。熒光屏上閃現出“ Yes ”和“ No ”的結束提示。林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潔，最後按下了“ Yes ”。

林繼續推起行李車 , 陪著潔到裏麵去排隊辦登機手須。等到辦理好一切，林覺得兩隻手空空的，心裏卻沉甸甸的。“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潔望著林那張憔悴和暗淡的眼睛。潔的記憶恍惚起來，我為什麽要離開他呢，我們曾發誓永不分離的。潔感覺她的眼淚就要噴湧而出，她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潔急急地轉身：“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潔把這句話留給了身後的林，然後匆匆地向洗手間走去。

潔放慢了腳步。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把盈滿眼眶的淚水眨了回去。可還是有幾滴眼淚滾落在那秀美的臉上。潔有著一副嬌好的麵容，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乖乖巧巧的。潔在家裏是獨生女。她從小到大都是在爸媽的嗬護下成長起來的。情竇初開的潔是那樣的嬌羞和美麗。優秀的男孩子在她身邊圍成了群。每次同學或朋友要給潔介紹男朋友，她總是要先對爸媽講 , 征求他們的意見。潔把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勾畫得無比完美。可是這個衡量的尺子就在她和林相見時出了偏差。潔沒有想到她的愛情來得那樣猛烈而觸動心弦。所有的條件她都可以不在乎，她隻是愛他，況且林也是那樣一個優秀的男孩子。林那時正在國外讀書。放假回來探望父母時, 林去姨媽家做客。母親和姨媽就談起了林的婚事。林也是從小在父母的眼皮底下長大的。雖然林還有一個妹妹，可林家對這個長子特別愛護有加。林好學上進，一直是父母親的驕傲。隻是在交朋友這件事上讓父母操了心。眼看到了適婚年齡，當母親的自然更加關心起來。林是個內向，靦腆的男孩子。他知道有一個女孩子對他不同尋常，可林的感覺很朦朧。他們隻是在朋友的聚會上見過一兩次麵，彼此印象很好。後來女孩子還給他寫過信。林聽說那個女孩子有男朋友。就在這時，潔出現在林的麵前。林一見鍾情地喜歡上了潔。他沒有把握潔會不會也喜歡他。

自從潔遇見了林，她的整個心都不平靜起來。潔仿佛從空中沉入到深深的泥土裏，整個心就開出花來。沒有什麽條件和標準能同彼此傾心愛慕相比。一個月的假期很快結束了。林就要離開潔出國繼續讀書去了。林這一走也把潔的心帶走了。從此那一條電話線就成了林和潔愛情的紐帶。信件也象彩蝶一樣來回飛落到林和潔的手上。回憶是甜蜜的，愛情是溫馨的。

潔看看鏡子裏那雙大大的有些浮腫的眼睛，不相信那就是自己。潔走出洗手間，望著長椅上林的背影，剛剛擦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潔靠在牆上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潔想起了兩年前的那一天。林替她辦好了出國的一切手續。就在那個大廳的入口處，潔興奮得尋找著林的身影。當她的心就要跳出來時，林站在了她的麵前。潔依然記得兩人相見的情景。思念和牽掛的點點滴滴就在那一刻滲透到林和潔的心裏，溶化了。林緊緊地握著潔的手, 仿佛這一輩子都不要再鬆開。

浪漫的日子漸漸被繁瑣而單調的生活所代替。潔開始努力適應和操持這個家。她決心當個好妻子，作個好主婦。可潔有時也覺得委曲。學習的緊張和忙碌使林不再象以前那樣關心她。有時，潔把自己的想法和感覺告訴林。林也好象似聽非聽，隻是敷衍兩句就又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兩個人各自忙著自己的學業。漸漸地，生活變得乏味而又無趣。潔總是覺得林沒有象從前那樣愛她了。林和潔的愛情失去了往日的光芒。潔總是在反醒自己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夠好。潔想要回到過去，沒有煩惱。那時潔隻要看到林，兩人就會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潔懷疑林不再愛她了。愛情，在潔看來是神聖而純結的。潔不能容忍林愛上別的女孩子，就是想也不可以。潔知道自己太愛林了，她不能失去林。潔也知道自己在追求完美。

潔還記得那次爭吵，她是怎樣傷心地哭著跑出了家門。深秋的夜晚寒意襲人。潔剛一跑出來就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潔站在街道邊，她不想回去拿衣服。潔希望林能象上幾次一樣追出來, 然後哄著她回去。可這一次林並沒有出來。小路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潔沿著小巷慢慢地往前走。她的眼睛隨著自己的影子在移動。月亮細細彎彎的象眯起的一隻眼睛，天上沒有星星。隻有這一隻亮亮的冰冰的眼睛在看著她。潔回轉身往家走，她看到了自家門窗上透出的燈光。潔本以為那扇門會開啟。潔的等待使她的心寒涼的就象這深秋的月夜。家門口的那兩盆扶桑，紅紅的花朵在路燈下，閃著冷豔豔的光。那是她在超市買回來親手擺在那裏的。潔覺得那花在黑夜中變得古靈精怪起來。隻有那門上的小兔子還是那樣的可親可愛。那是林送給她的禮物。潔最喜歡拍動門環。在小兔子不停的跳動中等著林來開門。如今這一切的美好都象吹泡泡一樣破滅了。猜疑和爭吵攪亂了平靜的生活，傷害了兩顆相愛的心。

那一次是不是他們最後的一次爭吵？潔衝出了家門，林緊追出來。潔拿著車鑰匙，林過來搶奪。林知道在這種情形下，潔駕車會出事的。潔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這個家，離開林。潔再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一切總在周而複始地進行。爭吵，和好，再爭吵，再和好。潔厭倦了。潔就想要開車走掉，一去不回頭。潔激動而固執地攥著那把鑰匙。潔推開林，拚命向停車的地方跑去。林眼看潔打開了車門。慌亂中，林連拉帶拽地把潔拖倒在地。這時，一輛警車呼嘯著停在他們身邊。還沒等潔反應過來，兩個警察已經把林請上了警車。

夜晚，潔躺在床上。還是那寒冷的月光，無星星的夜晚。淚水，在潔的臉上閃爍。潔想著在警察局裏的林。潔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潔回想起白天剛剛發生的那一幕，自己仿佛在惡夢中。她知道林是失手把她推到在地。可這一推就永遠地推掉了他們的愛情。

那房頂上的燈是那樣的慘白，慘白得象潔的臉。潔以為自己就要死去了。所有的歡樂都隨著寶寶的消失而不複存在，剩下來的隻有心痛。潔把沒有血色的嘴唇咬出了血。結束了，所有不快樂的日子。它象風一樣在心中蕩起漣猗而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潔看到林向自己走來，連忙擦了擦眼淚。潔衝林微微一笑。她看到林的眼中分明含著淚水。兩人曾是那樣無怨無悔地相愛。那天荒地老的誓言還在耳邊回響。林和潔相視無言，相對無語。許久，林輕聲說：“該上飛機了。”林再一次張開嘴卻沒說出話來。潔望穿了林的心。潔隻等那一句話說出口，她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來。那一句話在昨夜重複了那麽多遍，可潔就要在這一刻聽到。“多多保重”潔聽到這四個字仿佛從空中飄過來。通道口的標牌和驗票員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多保重”。 潔想把所有的痛苦都放結束在這三個字裏邊。潔帶上耳機，最後看了一眼林。她聽著那歌聲向裏麵走去：“如果在回到從前，所有一切重演，你是否會明白永不永遠。還是多年以後，暫短說聲抱歉，讓我看得更遠 ……”